從高中去崔家還要半個小時,等姜若初和耿月到崔家時,已經快六點了,不過夏天的天色暗的晚,所以這時間倒也剛好。
崔家並不像姜若初想像中那麼貧窮,他家有個三層高的自建小樓,還帶院子,院子裡停著一輛十來萬的小轎車。這家人比不少城市裡的人住的都舒坦。
姜若初忍不住嘲諷道:「我看他們家也不像是供不起女兒讀書的樣子,只是捨不得在女兒身上花錢吧?」
耿月作為老師,按道理不應該帶有太多個人情緒,但此時也忍不住語帶厭惡地說:「崔家運氣好,之前承包了一片果林,發了一筆小財。」
「不過他們家的兒子不爭氣,讀書讀不下去,非要出去闖蕩做生意,結果壓根不是那塊料,都虧了本。」
姜若初的聲音寒冷如冰:「不怕家裡有個廢物皇太子,就怕這廢物皇太子心比天高,偏要做生意。」
耿月覺得這話雖然說的難聽,可也挺在理,然後她就聽姜若初繼續問:「後來呢?」
「後來他們兒子就在家裡啃老,啃妹妹。」
「他家這新車還是用小崔的死亡賠償金換的。」
崔雪慧是在工廠里幹活時發生安全事故去世的,責任方是工廠。
如果打官司的話,工廠肯定要停業整頓,賠償金麼,自然是按規定來。
工廠不想影響生產,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私下找崔家父母協商,只要崔家父母不追責,他們願意多給點賠償金。
崔家父母鑽進錢眼裡,不稀罕為女兒討說法,自然滿口答應。
這些都是崔雪慧死後發生的事,她本人不知情。至於外人,也以為崔家拿的是正常賠償。
姜若初之所以知道,那是系統告訴她的。
系統在匯報這事時,還帶著濃烈的個人情緒,氣憤地呸了好幾聲。
有時系統比人還像個人。
姜若初當初聽完前因後果後,也噁心了好久。
幸虧崔雪慧不知情,否則怕是在末日世界都待不安然。
不過讓姜若初更意想不到的是崔家那麼快就把崔雪慧的死拋之腦後,一拿到錢就給房子換了新裝修,還給皇太子換了車。
姜若初看著院子裡嶄新的小轎車,心想這哪是車,明明全是崔雪慧的血。
現在正是吃晚飯的時間,姜若初瞅見一樓客廳里坐著崔家人。
坐在中間的男人約摸二十六七歲,他低頭玩著手機,估計就是崔家皇太子了。
男人三心二意地吃著飯,他爸爸和媽媽還時不時熱心給他添菜,不過男人不但沒有一聲謝,反而還嫌他們煩。
這一家人在屋裡其樂融融,無比溫馨。
崔招弟卻在院子裡餵豬,吃不上一口熱乎飯。
當她抬手擦汗時,正好看到來尋她的老師耿月和姜若初。
毫不誇張地說,在這一瞬,崔招弟的眼裡迸放出明亮的光彩,亮堂堂的,直勾勾地照著人。
可很快,這光彩就像狂風中的微弱火苗,瞬間就熄滅了。
耿月剛想開口叫崔招弟,就被姜若初拉住了胳膊。
與此同時,院子裡的崔招弟也緊張地擺擺手,示意老師不要叫自己,像是生怕驚動屋裡的「吸血鬼」。
姜若初及時意識到在搞清楚情況前,讓屋裡的人發現她們的存在,會比較麻煩,不如把崔招弟叫出來聊。
她朝崔招弟示意地點點頭。
然後崔招弟便朝著屋裡喊道:「媽,我有東西落在田裡了。」
「你這什麼豬腦子?一天到晚丟三落四。」崔家媽媽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去吧,去了趕緊回來,家裡還有很多事等著你做呢!」
崔招弟不服氣地看了眼坐在屋裡,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哥哥,然後咬牙大聲反駁道:「為什麼不叫哥做?」
崔家爸爸猛地一拍筷子,呵斥道:「你這臭丫頭,哪有讓男人做事的道理?」
「不要再胡說八道,免得以後去了婆家,讓人說我們崔家沒家教。」
崔招弟委屈地抿了抿唇,她這個年紀,能做到的反抗也只有這一步。
不過也就是這一點點反抗已經讓姜若初看到了她的勇氣。
崔招弟抹了抹眼淚,快步出了家門,她拉著耿月七拐八拐,走了很遠,直到看不見自家屋檐,才抱著耿月痛哭失聲。
「老師,嗚嗚嗚,我不想訂親,我不想嫁人,你救救我。」
耿月震驚道:「什麼嫁人?」
姜若初從包里拿出紙巾遞給耿月,安撫道:「你先別哭,慢慢說,訂親嫁人是怎麼回事?」
崔招弟哭的一抽一抽的,她接過紙巾,用力擦了擦鼻子,好半晌,她才稍微平復心情,結結巴巴道:「謝謝姐姐。」
雖然她不認識姜若初,可既然是老師帶來的人,那她肯定是好人。
「我哥拿了我姐的賠償金,說是去做生意,結果欠了一屁股債回來。」
「他說在外面被人騙了,哭著求我爸媽幫他還錢,說要是不還錢,就要被債主打死了。」
「現在他偷偷跑回來,在家裡躲著。」
「我父母哪捨得他被打,他平時就是掉一根汗毛,他們都心疼得要死。」
「可我父母手裡的錢不夠,就收了別人的彩禮錢,給我訂了一門親,等我成年了就把我嫁過去。」崔招弟說到這,哭得更響了。
「老師,我就是不讀書了,也不想嫁人,我寧願去外地打工,也不想嫁給一個我不認識的人。」崔招弟拉著耿月的胳膊,滿臉恐懼。
耿月一聽,人都氣炸了。
「這都什麼混帳!你父母也太不是個東西,你哥犯的錯,怎麼要你去補救!?」
「不行!這絕對不行。」耿月義憤填膺道,「我幫你報警。」
耿老師到底是個斯文的文化人,這個時候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報警。
只有姜若初知道,報警是個辦法,卻不是一勞永逸的辦法。
現在就算警察上門,在成為既定事實前,他們最多就是對崔家父母進行思想教育。
等成為既定事實了,對崔招弟的傷害已經造成,一切也就晚了。
並且警察只管的了一時,等他們走了。
崔家父母還不是想對女兒怎麼樣就怎麼樣。
耿月其實也沒什麼好主意,崔招弟是更加六神無主了。
如今這三人里,唯有姜若初還保持著冷靜,成了主心骨。
想要讓崔招弟獲得永遠的自由,必須斬草除根。
姜若初思及此,眼底划過一抹冷光,她詢問道:「你確定你哥是做生意失敗欠下的債嗎?」
崔招弟吶吶地看著眼前這個漂亮得像仙女一樣的姐姐,有些說不出話來。
姜若初朝她溫柔笑了笑。
崔招弟心頭一熱,她覺得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姐姐,充滿了親切感。
「他會不會又去賭博了?」姜若初之所以用「又」字,是因為之前崔雪慧跟她提過,崔老大以前很喜歡和狐朋狗友打牌,每次都輸得褲子都沒了,就去找崔雪慧要錢。
姜若初覺得賭狗有一就有二,永遠狗改不了吃屎。
崔招弟哽咽著老實道:「我不是很清楚,反正我哥回來後就這麼跟我爸媽說的。」
「不過我聽我姐說過,我哥以前的確好賭,還去廠里找過她幾次,讓她給錢幫還債。」
姜若初問道:「你有你哥的照片嗎?」
崔招弟不明白姜若初為什麼要問這個,但還是乖順地點點頭道:「有,我父母經常在朋友圈發我哥的照片,我給你找找。」
「你知道你哥之前是去哪裡做生意嗎?」
崔招弟搖搖頭,道:「我只知道他之前說去明安市做生意,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姜若初心想,巧了,那正好是她家,她要打聽消息就更方便了。
姜若初加了崔招弟微信好友,然後要來崔老大的照片。
欠了債就想跑?還要賣妹妹來還債?
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要讓惡人自有惡人磨。
隨後,姜若初叮囑崔招弟:「今天我們來找你的事,不要對外說。」
「好的!」崔招弟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她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姜若初,小聲問道,「姐姐,你……你是誰?為什麼要幫我?」
「我是你姐姐的朋友。」
給了我價值六百萬黃金的人生摯友。
姜若初虔誠地在心裡重複強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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