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混沌
這裡就是鎮魔群山。
他現在身處於面前男子的體內。
傅公子看著周圍的綠樹蔭蔭、繁花似錦，還有那座古樸雅致的涼亭，再將目光落在慢慢品茗的年輕男子身上，心中忽然生出一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一陣和煦微風拂過，枝葉發生沙沙響動。
他下意識抬起手來，接住一片飛到身前的落葉，卻又讓他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無論是質感，還是顏色，乃至於葉片的紋理，都能發現它的真實不虛，絕非幻覺可以輕易比擬。
即便是悄悄動用真祖之力進行感知，也沒有發現任何虛幻之處。
但是，當傅公子再次將目光落在亭內男子身上，卻不由自主眯起了眼睛。
所有一切都是真實的。
唯有端坐其中的那個人不是。
在真祖之力的映照下，對方竟然化作了一團扭曲光影，還在伴隨著拂過的微風變幻不定。
其身影不斷搖曳，就像是風中燭火在變換著形狀。
傅公子瞳孔收縮，掩飾住心底湧起的驚濤駭浪。
以那團扭曲光影為中心，一小片空間仿佛都在泛起道道漣漪。
甚至延伸到整個涼亭、以及周圍綠樹鮮花。
所有一切都變得忽明忽暗，似乎在在虛幻與真實之間不停轉換。
而引起這種變化的源頭，就是亭內端坐不動的男子身影。
下一刻，傅公子莫名感到有些眼花。
目光深入那團扭曲光影之中，甚至認為自己在注視著廣袤深邃的黑暗虛空。
轟！
陡然兩輪猩紅圓月升起，投射出有如實質的森寒光芒，跨越遙遠距離將他覆蓋籠罩。
「這，這究竟是……」
傅公子猛地屏住呼吸，心臟砰砰直跳，幾乎掩飾不住驚訝恐懼的情緒。
在兩輪血色圓月後方，他看到了一尊難以用語言形容的龐然身軀。
它一動不動，盤踞在黑暗星空深處。
集猙獰、恐怖、神聖、優雅於一體。
帶來令人窒息的磅礴壓力。
又讓人莫名生出臣服之心，不由自主便被完全震懾了心神。
傅公子神思恍惚，甚至以為自己又回到了歸墟，在面對著真祖的意志降臨。
悄無聲息間，又是一縷微風掠過涼亭。
傅公子激靈靈一個寒顫，便在此時驀地回過神來。
直到此時，他才忽然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跪伏下去，正在朝著涼亭方向恭敬行禮。
「你眼睛內的光芒很有意思，讓我都感覺到了若隱若現的壓力，這也是我專門將你請來的主要原因。」
衛韜自石凳起身，一步步走出涼亭，來到傅公子身旁。
然後伸出一根手指，緩緩朝著他的眉心點了下來。
傅公子心中悸動，剎那間頭皮發麻、遍體生寒，就在此時察覺到了生死危機的降臨。
他身體猛地繃緊，想要凝聚力量進行反抗。
卻在驟然降臨的巨大壓力下，連手指腳趾都無法動上一下。
別說抵擋住那根手指的靠近，甚至連稍稍挪動身體躲避都是不能。
關鍵是指尖移動的速度還很慢，頓時便將傅公子的恐懼放大到了極點。
他表情扭曲，劇烈顫抖，死死盯著眼前忽明忽暗的扭曲光影，心神剎那間變得一片空白。
衛韜面無表情，低頭俯瞰，卻在此時更加放緩了動作，一點點朝著傅公子的眉心靠近過去。
終於，指尖與眉心的距離已經不足一尺。
此時此刻，傅公子似乎已經忘記了所有一切，全部心神都被那根手指吸引過去。
他已經保持不住原本的姿勢，渾身顫抖著癱坐在地，七竅中鮮血汩汩向外流出，再也沒有了之前的翩翩風度。
轟！！！
就在此時，以兩人所在的位置為中心，一道截然不同的力量陡然降臨。
傅公子緩緩站直身體，抬手拭去口鼻間溢出的血跡。
當他閉上眼睛再睜開時，眸子裡的恐懼茫然已然悄然消失，全部被威嚴與滄桑所取代。
還帶著濃郁到化不開的死意，同時出現在傅公子的眼神深處。
深不見底的幽邃目光投注過來，落在那根愈發緩慢的指尖，然後再看向那團忽然變得清晰的身影，猶如實質的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
下一刻，傅公子面上浮現出欣喜表情，就連縈繞眼底的死意，仿佛都被沖淡了少許。
雙方目光對視，衛韜忽然收回了手指。
剛剛變得清晰的身影毫無徵兆消失，待到再次出現凝聚時，已經來到涼亭後方遠處，一塊向外凸出的堅固山石之上。
傅公子微微一怔，隨即向前一步踏出。
反而變成了他抬起手臂，朝著前方虛空抓了過去。
隨著他的動作，大片山體都在劇烈動盪。
爆發出猶如悶雷滾過的巨響。
咔嚓！！！
就在此時，一道金色雷霆轟然降臨。
其速度之快，來勢之猛，就連整個雲層都為之翻滾涌動。
前一刻還在蒼穹之上，下一刻便已經落在大山中央。
傅公子的那一步，終究沒能真正向前踏出。
剛剛抬起的手臂，也在猶如天劫的金色雷霆轟擊下，漸漸無力落了下去。
他靜靜站在原地，將視線從遠處那道身影移開，抬頭仰望翻滾雲層，霧氣洶湧，眉宇間浮現出些許恍然表情。
「託身太虛，以避災劫，不愧是真界天命之子，倒是讓我都為之驚訝的手筆。」
「聖靈匯聚，歸於己身，這是一條連我都未曾設想過的道路，卻又一時間回憶不出，究竟是哪位道友從上古活到了此時。」
「哦？似乎還有古神真靈痕跡殘留，正在吸引無盡血海不斷靠近過來，當真是令人期待的熱鬧場面。」
說到此處，他緩緩閉上眼睛，「你們很好，我還會再次找到伱們，希望兩位好好保重身體，不要留給我一具毫無價值的殘破之軀。」
時間一點點過去。
翻滾涌動的雲層漸漸停息。
傅公子身體一顫，便在此時回過神來。
他環視四周，面上儘是疑惑茫然表情。
似乎對於剛剛發生的一切，沒有一絲一毫的記憶留存。
許久後，傅公子才試探著開口問了一句，「閣下的意思是，我在你的身體之中？」
「是啊，確實是我的身體之中。」
衛韜點點頭，語氣溫和緩緩說道，「你現在所見的這些綠樹鮮花，涼亭石徑，也都在我的身體之中，算是我修行之餘，因為無聊讓他們幫忙建造培育的東西。」
傅公子又道，「不知先生找我前來，究竟有什麼需要在下需要我做的，還有我的那些屬下……」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衛韜出言打斷。
「我找傅公子的目的已經達到，之後的事情已經和你沒有什麼關係，因此不需要你耗費僅存的心神進行考慮。」
「至於你的那些屬下，傅公子放心就是，他們去得都很安詳，死前也沒有受到太多痛苦。」
說到此處，衛韜輕輕嘆了口氣，「其實我想說的是，既然傅公子幫了我的忙，那麼我也要向你表示一下謝意。
所以說，你還有什麼未完成的遺願，便可以趁著自己死前最後的一點時間，好好思考組織一下語言。」
「你，你在說些什麼！？」
「我有真祖之力護體，你就算是實力再強，也未必能在此時此地取走我的性命。」
傅公子心神激盪，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他一邊說著，一邊就要尋找退路離開。
咔嚓！
忽然一聲輕響，將傅公子有些語無倫次的聲音頓時打斷。
「我體內留存的真祖之力，為何完全消失不見？」
他猛地愣住不動，感覺臉上莫名有些發癢，便下意識抬手前去抓撓。
咔嚓咔嚓！
就在此時，清脆響聲連成一片，悄然在涼亭之外盪開。
傅公子表情茫然，目光呆滯，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
掌心俱是蛛網般的細密裂紋，並且還在一直向上延伸，直至遍布了整條手臂。
只是低頭這麼一個動作，咔咔脆響再次響起。
碎片便在此時掉落下去，在半空中直接化為飛灰，竟然不見任何鮮血淌落。
「到底是什麼時候，我什麼時候以身為祭，接引了無法承受的真祖之力降臨此間？」
傅公子聲音顫抖說著，眼神表情充滿疑惑茫然。
「我就要死了，我真的就要死了。」
他一動不動站在那裡，抬頭朝著烏雲密布的天空望去，「我是最為契合真祖力量的靈童，真祖不會拋棄我，一定會再次降下力量將我帶回歸墟，一定會……」
沁涼夜風掠過山間。
帶來絲絲縷縷的水汽濕意的同時，也讓他的哀求聲戛然而止。
只剩下咔咔不停的輕響，在黑暗夜幕下接連盪開。
傅公子最後嘆了口氣，整個身體從肩膀開始，像是沙礫堆成的雕塑忽然崩解，緩緩化作碎屑掉落一地。
再被夜風席捲吹過，就再也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痕跡。
衛韜靜靜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從頭到尾沒有任何反應。
他倒是有心將人救下，即便是只留重傷垂死之身，至少也能從其口中詢問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但沒辦法，縱然以他的高度層次，面對這種情況也有些無計可施。
傅公子先是以身為祭，接引真祖力量降臨，本來就已經大大超出了承受能力。
但這還是不是重點。
真正的破壞還在真祖意志降臨後，與太虛靈境金色雷霆的一記對拼。
雙方不閃不避，不退不讓，就在他的身體上方做過一場。
在將鎮魔封禁打開了一道縫隙的同時，也宣告了傅公子死亡倒計時的開啟。
衛韜想到此處，心中忽然生出一絲疑惑。
同時也莫名有些後悔，沒有在傅公子死前多問一句，好知道自己如今究竟是何種修為境界。
若是按照上古真界的劃分，又處於怎樣的一個高度層次。
進入太虛靈境以來，尤其是被天命之子封禁之後，他一直都在藉助金色雷霆忘我苦修。
狀態欄金幣嘩嘩流淌，將各種功法不斷向上提升。
又經過諸法歸因不斷推演，將其盡數融入到聖靈法身之中。
從破限二十段作為起始，一路向上攀升至破限四十九段的高度層次。
已經積累到了量變的極致，再向前一步便會引起質變的突破。
只是他在此處駐留許久，卻始終沒有推演尋找到突破屏障的方向。
即便是有著金色雷霆的存在，也無法將下一步真正邁出。
但是，直至今日請來這位傅公子，近距離接觸感知到真祖之力降臨，就像是在他面前打開了一扇大門，思慮許久而未解的難題頓時撥雲見霧，有了一個新的嘗試方向。
衛韜回到涼亭，在石凳上緩緩坐了下來。
面前的石桌中央，悄無聲息多出一顆緩緩旋轉的圓珠，在周圍光芒的映照下，向外折射出若隱若現的混沌光芒。
這是剛才真祖意志與金色雷霆對抗時，被他暗中抽離截取的真祖之力匯聚，最終不斷壓縮變化成為了一顆龍眼大小的灰色珠子。
「雖然不知何為真祖，但按照已經掌握的信息，卻是知道真祖來自混沌歸墟，而且被接引降臨下來的力量，也蘊含著從未見過的混沌氣息。」
衛韜伸手捻起那粒圓珠，讓其在身前虛空安靜懸浮。
他的目光很快被圓珠吸引進去，就連整個心神都不由自主沉浸其中，似乎完全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不知道多久過後。
隨著雲層中一道驚雷滾動。
衛韜便在此時回過神來，身前懸停不動的灰色圓珠，也僅剩下了不足米粒大小。
「自遺失之地的武道修行作為起始，其後不斷融合無盡血海、太虛靈境本源之力，才算是聖靈法身一路推升至如今的高度層次。
那麼，如果我的推演方向是正確的，接下來應該就能通過來自混沌歸墟的力量氣息，將這部根本功法打破屏障，從此進入到一個全新的高度層次。」
悄無聲息間，虛幻狀態欄浮現眼前。
名稱：聖靈法身。
進度：五百九十。
狀態：破限四十九段。
境界：混沌無相。
描述：七靈之主、法天象地。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聖靈法身修行進度。」
衛韜凝聚精神，朝著是的選項點了下去。
轟！！！
神秘氣息便在此時降臨。
巍峨聳立的高山開始劇烈變化，肉眼可見不斷膨脹暴漲。
連帶著整個荒原都在動盪不安。
靈脈在奔騰，大地被撕裂，即便是高空之上的厚重雲層，都在尖銳呼嘯的狂風中瘋狂涌動。
時間一點點過去。
末日災劫般的劇變終於漸漸停息。
一片狼藉的北部荒原深處，直入雲霄的大山再度安靜下來。
涼亭還是那座涼亭。
若隱若現的虛幻身影，依舊端坐桌旁石凳。
下一刻，狀態欄再次顯現眼前。
功法界面內，聖靈法身的描述終於出現了新的變化。
名稱：混沌法身。
進度：百分之十。
狀態：初學乍練。
描述：諸法歸因，混沌初開。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混沌法身修行進度。」
衛韜仰望上方雲層，視線跟隨一道金色雷霆，看著它從天而降，在通體墨色的大山表面爆開一團火光。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狀態欄上，再次點下是的選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