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3章 通神
血色高山破碎，大片冰層崩塌。
伽藍神主緩緩轉動身體，目光透過茫茫大霧，望向緩步而來的那道身影。
衛韜抬起斗笠，與之視線虛空相碰，交織一處。
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熾烈灼熱光芒。
「看來你是將我當成了獵物，準備趁我重傷衰弱之時進行伏擊。」
伽藍神主嘆了口氣，蒼白的臉上悄然浮現一抹笑容，「吾只能說你的想法不錯，也有勇猛精進的膽量，選擇出手的時機也恰到好處，可惜卻忽視了最為重要的一件事情。
那便是你不成神主，終究體會不到伱我之間存在的巨大差距，即便我身受重創到了如此程度，也不是區區一個連封神之路都未走完的修士能夠匹敵。」
咔嚓一聲輕響。
衛韜踩碎一塊冰蓋，便在此時停下腳步。
「不試一試的話，又怎麼知道能不能成？」
他垂下眼睛，注視著身前仿佛深不見底的裂縫，「畢竟其他修行機緣好尋，再想遇到重傷垂死的一位神主，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正所謂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因此比起與前輩交手失敗，我更怕過了前輩這個村，就再也找不到能將神主擺上席面的下一個店。」
「你想吃了我？」
伽藍神主笑了起來，「我的本源神力要不要，可以讓你一次吃個飽！」
轟！！！
陡然湛藍光芒大作。
驅散血霧照耀四方。
高空中開始飄落鵝毛大雪。
同時還有隆隆雷聲，在光芒深處接連炸開。
衛韜深吸口氣，向前一步踏出。
竅穴內所有晶體震盪共鳴，連帶全部血網急速漲縮，剎那間爆發出一道恐怖巨力，盡皆匯聚於重重砸落的拳鋒之上。
轟隆！！！
拳勢過處，大雪倒卷，冰層碎裂。
直指朵朵冰蓮盛開的湛藍光芒。
然後深深沒入一望無際的冰封海洋。
前後左右，上下四方，已然不見伽藍神主的身影，甚至看不到一片猩紅的絕望戰場。
只剩下仿佛真靈神魂都要為之凍結的冰海，目光所及之處全都是洶湧澎湃的藍色大浪。
「我倒是要看一看，你以有限之肉體凡胎，又如何能吞噬吸收近似無限的神主之力。」
「盡情吃吧，你吃得越多，就會愈發變成我的樣子，直到成為本人麾下屬神，自此再無可能生出背叛忤逆之心。」
「所以說我不怕你吃，只怕你能力不夠吃得太少，無論如何努力都難以達到我的要求。」
伽藍神主面帶笑容，一刻不停向外釋放本源之力。
無數冰蓮盛開綻放，齊齊湧入身前僅有數米見方的一團藍光。
藍色光芒不斷變幻形狀，看起來就像是涌動的水團一樣。
雖然不到一間屋子大小，卻給人一種內有無盡冰海的詭異感覺。
而在藍色水團之中，包裹住了那道斗笠蓑衣的身影。
衛韜距離破開封鎮僅有一步之遙，又仿佛咫尺天涯般難以跨越。
不過隨著第一朵冰蓮入口，他不由得猛地眯起眼睛。
就連身體都控制不住般劇烈顫抖。
這種有些熟悉，又讓人難以置信的奇妙感覺。
衛韜下意識環顧四周，看向仿佛無邊無際的湛藍冰海，然後再次咧開嘴巴，咕咚又喝了一口。
他細細品味著那種炸裂般的味道。
沒錯！
果然是那種久違了的，讓人感念至深的感覺。
從頭皮到腳跟都泛著絲絲麻意。
讓他恍然如夢，仿佛再次回到不久前的過去，剛剛將血獄神主的一縷殘念吞噬吸收，從真靈神魂到道體肉身都在歡呼雀躍的喜悅。
「這真是我不需要打生打死，就能享受到的豐厚待遇？」
「好事來得太過突然，簡直讓人無法相信這是真的。」
「不過似乎伽藍神主剛剛問起，需不需要牠的本源力量，甚至可以讓我一次吃個飽。」
「想不到牠真這麼做了，完全不顧忌憐惜自己遭到重創，幾乎都要支撐不住的身體，竟然真的在和我分享無比寶貴的神主本源之力。」
「君子論跡不論心，不管伽藍神主存著怎樣的目的，牠都實打實讓我得到了極大好處，我接下來也不是不能饒牠一命，就算是日後牠什麼都不做，養在身邊做一頭奶牛也好。」
衛韜深入探尋，仔細感知，確定這片冰海就是最為純粹，沒有摻雜其他任何「雜質」的神主本源氣息，心中除了驚訝疑惑，身體已經開始了自發行動。
嘩啦啦！
層層迭迭的冰蓮仿佛找到了出口。
猛地朝著那黑洞般的大口涌去。
悄無聲息間，虛幻狀態欄在意識深處開啟。
一枚金幣無聲消失。
神秘氣息開始注入身體。
諸法歸因也在此時全力施展。
與神秘氣息一起，將新吸納的神主本源之力轉化吸收，變成鴻蒙道體向上提升的絕佳養料，再次開啟破限提升的過程。
衛韜一邊警惕戒備，一邊全力吸收，還要以最大努力收斂氣息，儘量避免被不知藏身何處的伽藍神主發現端倪。
時間一點點過去。
狀態欄金幣一枚枚消失。
將各種變化不斷引向深入。
直至咔嚓一聲輕響。
仿佛在衛韜意識深處直接盪開。
他便在此時猛地抬頭，第二次看到了那座如山似岳的厚重屏障。
它甚至蓋壓籠罩住了下方的藍色冰海，給人帶來毫不遜色，甚至猶有超出的壓迫感。
表面遍布暗金紋路，看上去就像是時空長河光陰逝水，經過不知多少歲月的侵蝕沖刷，在上面留下的無數大道真韻。
轟！！！
藍色冰海捲起道道大浪，重重拍擊緩緩下壓的屏障。
一邊是如山似岳，一邊是洶湧海洋。
雙方互不相讓，剎那間歷經不知多少次交鋒碰撞。
夾在中間的衛韜，頓時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壓力。
就連再經提升，已然觸碰到最後一道枷鎖的鴻蒙道體，也有些難以堅持下去。
轟！
堅韌黑鱗覆體，尖銳骨刺叢生。
衛韜身形暴漲，傾盡全力艱難抵抗。
同時還在瘋狂吞噬吸收冰藍海洋，將其化作修補強化身體的養分，在一次次的交鋒碰撞中勉力維繫。
「我明白了。」
「不戰而屈人之兵，伽藍神主打的竟然是這樣的主意。」
「牠只需要付出一點神主之力，就能讓我承受如此巨大的壓力，以此避免出手加重傷勢，當真是陰險狡詐，打得一手好算盤。」
衛韜觀察片刻，眼神忽然一凝。
目光落在某處暗金紋路旁邊，發現這道屏障在黑紅交織之外，竟然又多出越來越清晰的淡淡藍色。
更讓他倍感壓力的是，在一次次的碰撞過程中，原本就如山似岳的屏障仿佛變得愈發厚重起來。
如此奇怪的感覺，詭異的展開，仿佛他吞噬吸收的神主之力越多，鴻蒙道體破限提升變得越強，將最後一道枷鎖打開的難度就變得越大一樣。
「不，不對，還是因為實力不夠強，所以才會感覺枷鎖變得難以打開。」
「只要鴻蒙道體不斷破限提升，就算是再厚重的屏障，也能被我砸成碎片。」
「伽藍神主的冰藍之海不夠用，那邊還有幽黯神主的無盡黑炎，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去奪去搶，才能讓我像牠們這些神主一樣，以量變引起質變，依靠自身積累打破最後一道界限，真正站在那扇通向封神的門前。」
衛韜心中念頭電閃，頂住從天而降的壓迫感，再次將一枚金幣投入進去，加大了吞噬吸收的力度。
那個傢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無數冰蓮凝聚的藍色光芒之外，伽藍神主屏息凝神，深入仔細感知情況。
最後不得不得出一個讓他倍感無奈的結論。
那傢伙的情況似乎很好。
並且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幾乎可以封鎮凍結一切的冰蓮，根本就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困擾。
相反，他似乎還如魚得水，歡快地在神主本源之力凝結的光芒中游來盪去。
並且在一刻不停的瘋狂吞噬吸收。
甚至看他的樣子，就像是多少年沒吃過飯一樣，整個人就像是個深不見底的黑洞。
無論填進去多少冰蓮，都不見肚皮有太多鼓起。
時間一點點過去。
朵朵冰蓮不停湧入水團。
將神主本源之力層層迭加上去。
不知道多久之後，伽藍神主終於停了下來。
他按住霍霍跳動的眉心，長長呼出一口冰晶霧氣，原本便殊無血色的面容，此時甚至已經接近透明。
伽藍神主仔細觀察片刻，緩緩閉上眼睛休養精神。
現在什麼都不用去做，只需要安靜等待一段時間，就到了收穫一枚果實的時刻。
雖然他不是時空主宰，達不到斬出諸般本源，養出諸多神主的高度層次。
以他的境界高度，製造出來的最多不過是半成熟的果實，但只要能將其變成自己的從屬，便算是進入絕望戰場以來的最大收穫。
伽藍神主瞑目靜思，一邊恢復調理傷勢，一邊等待吸收轉化的結束。
一段時間過去。
「藍色水團」變小了一些。
內里那道斗笠蓑衣的身影，依舊保持著原本姿勢一動不動。
伽藍神主看了一眼，眸子裡期待神色更濃。
不知不覺間，又是一段時間過去。
「藍色水團」肉眼可見縮減，甚至已經不足最初時的一半大小。
伽藍神主微微皺眉，不得不向內填補一批盛開冰蓮。
然後再次開始新一輪的等待。
只是出乎他的預料，神主本源之力消耗得越來越快，甚至沒有一絲一毫停下來的跡象。
仿佛面前就是一個無底洞，無論如何向內充塞，都沒有辦法將其真正填滿。
甚至隨著時間的推移，就連他生出了虛弱無力的感覺。
更重要的是，在嘗試以神主本源力量改造對方，想要將其變成從屬的過程中，他非但沒有從對方那裡獲取到任何反饋，反而卻清晰感知到了接近觸碰枷鎖才能顯現的異象。
並且不是一般的枷鎖。
而是封神之路最後一步。
也是破法三關的最後一關。
只要將第十二道枷鎖打開，便能真正站在那扇神而明之的門前。
走到這一步的修行者，縱然還沒有真正坐上至尊神主的寶座，也已經和其他普通生靈有了質的區別。
而其中有些天賦異稟的厲害人物，甚至能夠挾裹此前的海量積累，一舉推開那扇通神大門，距離成為至尊神主也只剩下一步之遙。
一念及此，伽藍神主頓時感到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
尤其是牠不久前才和掌控者交鋒，在自身遭到重創的情況下，真若是將對手托舉到了十二道枷鎖之上，再眼睜睜看著他一頭撞開通神之門，然後反過來將自己吃干抹淨，這一套操作下來簡直要讓人笑掉大牙。
伽藍神主深吸口氣，就要停下神主本源力量的輸出，轉而換成另外一種方式應對變化。
但就在此時，牠的身體猛地一震，竟然抑制不住向後退開。
轟！！！
劇烈撞擊聲響徹耳畔。
即便以至尊神主的境界層次，也讓牠眼花耳鳴，意識深處嗡嗡作響。
伽藍神主心生驚訝，結果還未等想個明白，卻是猛地眯起了眼睛。
驟然收縮的瞳孔中央，映照出一座似乎存在，又仿佛並不存在的厚重屏障。
它來得如此突然，幾乎沒有任何徵兆顯現，便直接出現在了牠的頭頂之上。
就像是一座無邊無際的巍峨大山，表面遍布神秘暗金紋路，其他區域黑紅交纏，又有湛藍色澤位於其間，帶來連牠都能清晰體會的巨大壓迫感。
「這座大山，到底是什麼東西？」
「莫非是這個傢伙隱藏到最後的底牌？」
「能夠將我向後逼迫退開，即便是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也是一件足以讓他自傲的事情。」
「但是，沒有破開最後一道枷鎖，真正來到那扇通神之門近前，縱然再是天賦異稟的修士，也無法與神主正面抗衡。」
伽藍神主向前一步踏出，再次凝聚神主本源之力，身後顯化晶瑩冰海，掀起滔滔大浪奔涌而上。
轟！！！
冰藍之海與厚重高山遽然對撞。
陡然傳來咔嚓一聲輕響。
這道聲音雖然很小，卻又穿透性極強。
任由其他轟鳴響徹四方，都無法將其掩蓋籠罩。
而隨著冰海大山的對撞，破裂輕響的盪開，相隔一段距離的兩道身影同時如遭雷擊。
衛韜周身爆開大團血霧，整個人仿佛與絕望戰場融為一處。
伽藍神主則猛地按住眉心，踉踉蹌蹌向後退去。
牠死死盯著那座仿佛烏雲蓋頂的大山，眼神表情充滿痛苦，卻又浮現濃郁疑惑神色。
「這種莫名熟悉的感覺，難道是修行枷鎖的顯化？」
「厚重如山，形如真實的封神枷鎖？」
伽藍神主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抬手拭去唇邊溢出的藍色血液。
以牠一路走來的修行經歷，卻是從未見到過這般令人難以置信的厚重屏障。
哪怕是破法三關的最後一關，最後一道枷鎖的存在，也沒有像眼前突兀出現的大山一樣。
但是，剛剛幾乎傾盡全力的一次對撞，給牠的感覺卻又和封神枷鎖一模一樣。
唯一的區別就在於，如果說牠當初破開的是一張網，那麼眼前的便是更多枷鎖糾纏絞繞，將這張網變成了如山一般的屏障。
更讓伽藍神主感到迷惘，甚至是有些焦慮驚懼的，則是那道厚重屏障被自己破開了一道裂紋。
或者準確來說，是牠和那個傢伙合力，將那座遍布暗金紋路的大山底部，以硬碰硬撕開了一道裂隙。
伽藍神主強忍住眉心的劇烈脹痛，凝聚精神抬頭仰望，深入感知似實非實，又似虛非虛的高山。
觀察它表面的暗金紋路，以及黑紅交纏，間有淡藍的光芒。
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這就是最後一道封神枷鎖的顯化。
「暗金紋路，對應時空長河光陰逝水的粼粼波光；黑紅交纏，應該就是幽黯神主和血獄神主的本源力量，至於漸漸升起的淡藍光芒，除了我的冰藍之海，根本不可能是其他情況出現。」
牠嘆了口氣，再次拭去唇邊血跡，目光落在那條仿佛深不見底的漆黑裂縫中央。
眼睛投射出穿透迷霧的藍色光芒，映照出交織糾纏的黑鱗觸手，正在通過那道裂縫鑽入大山內部，並且不斷向著更深處努力進發。
而在此過程中，牠似乎還聽到了咔嚓咔嚓的聲音。
就像是齧齒動物在不停啃噬，將食物一點點切割磨碎吞進肚子。
伽藍神主再次感知那座似乎存在，又仿佛並不存在的厚重大山，仔細傾聽辨別咔嚓咔嚓的聲音，注意力落在那些黑鱗觸鬚身上，心中陡然升起一個詭異莫名的念頭。
「這真的是最後一道封神枷鎖？」
「把枷鎖吃掉，也就沒有了枷鎖的存在，頓開禁錮枷鎖，竟然還能以這樣一種方式去做！？」
就在此時，衛韜緩緩抬起斗笠，長長呼出一口如釋負重的濁氣。
「第十二道枷鎖，終於被打開了一道缺口，只待水到渠成便成站在那扇通神大門近前。。」
「如果沒有伽藍前輩的幫助，只憑我自己的話，還不知道要一點點磨到什麼時候。」
「所以為了表示最誠摯的謝意，晚輩決定趁伽藍前輩神軀有恙，將前輩細細切成臊子吃掉，也免去了您在日後再受傷痛困擾……」
話音未落，衛韜進步踏地，崩碎大片冰層。
抬手高過頭頂，五指緊握成拳。
一記翻天錘重重砸落。
引動挾裹那座非實非虛的大山，一併朝著伽藍神主蓋壓而來。
轟！！！
拳勢未至，絕望戰場都在劇烈動盪。
而所有一切的落點，全部都在那道被冰藍光芒縈繞的身影之上。
逃！
伽藍神主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沒有任何猶豫，也不存在絲毫遲疑。
逃得越快越好，逃得越遠越好。
最好在傷勢恢復之前，不能再與這個傢伙照面。
而且逃也只能選擇一個方向。
唯有嘗試驅虎吞狼，才能拖著愈發疲敝的重傷之身，從這頭怪物的拳下逃出生天。
伽藍神主心中驚懼，不惜代價，不顧傷勢，化作一道藍色長虹，閃電般朝著光暗交織，幽幽黑炎升騰的方向瘋狂逃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