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8章
第九層里世界的交戰還在繼續。
在血色漩渦的加持下，巨靈神族的血殺大陣慢慢占據上風，將蟲族大軍逐步壓制了下來。
最初時鋪天蓋地的黑色蟲潮，也隨著時間推移而變得漸漸稀薄。
勝利天平開始出現傾斜。
雖然現在還是慘烈僵持的局面，但若是一直這樣持續下去，蟲族軍團終究會在某個時間節點陷入崩盤。
列先生現在很忙。
面對戰局的千變萬化，時刻收集分析情報，不斷調整改進作戰方案，整個人都虛弱疲憊到了極點。
他也是第一次體驗參與指揮大兵團作戰的辛苦，對肉身精神的消耗遠超以往任何一次侵蝕降臨。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有任何鬆懈心態。
畢竟這是關乎自己身家性命的大事，由不得半點兒大意和馬虎。
更何況他曾經棲身修羅戰族，在無盡血海內生活了很長時間，自是明白這些「巨靈神族」的兇惡殘暴。
也清楚知道一旦蟲族大軍兵敗如山倒，在衛真君不在的情況下，他怕是連跑都沒地方去跑，能夠直接戰死已經是最為的下場。
好在憑著對於血海生靈的了解，他的努力終於見到了成效。
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和傷亡後，蟲族大軍最終穩住了陣腳，雖然還是被血殺大陣壓迫處於下風，卻是避免了傾覆崩盤的危險局面。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戰爭烈度出現了大幅下降。
雙方雖然還在持續放血，卻並沒有像最開始一樣，將整個虛空都變成了巨大的黑紅磨盤，每時每刻都將巨量生命碾碎吞噬。
比起心驚膽戰的列先生，在這種情況下，巨靈神族卻沒有一鼓作氣發起總攻。
反而是向內收縮戰線，藉助暗紅雲層和血殺大陣，開始了短暫的休整恢復，舔舐之前慘烈交鋒所帶來的損失。
四位部族首領終於長長鬆了口氣。
雖然剛剛降臨便遇到一場硬仗，讓他們的麾下部屬遭受了相當程度的損失，只要能將這些醜陋的蟲子擊敗，再圓滿完成後續的任務目標，便能得到超出想像的豐厚回報。
更重要的是血神祭禮已經完成。
所以說他們現在完全不用太過著急，只需要等巨靈意志降臨此方天地，基本上就能順暢解決所有問題，而不會像之前那般受到巨大損失。
血色漩渦深處。
一隊血海戰士在其中飛快穿行。
他們算是族中的後勤保障人員，雖然不需要上到戰場生死相搏，肩上擔負的任務卻一點兒都不輕，自從開始侵蝕降臨以來，還從未有過停下來休整的時候。
也就是在趕路的間隙，才能抽出一點碎片時間進食，用以維持生命基本所需。
剛剛檢查完一處關鍵節點，所有巨靈戰士精疲力竭，幾乎被消耗到了極限。
作為隊長的魔翼便收攏雙翅，在一塊平整區域降落下來。
「現在開始補充能量，一刻鐘後我們繼續前往……」
忽然間，一股強烈心悸感覺襲來，讓他驀地閉口不言。
下一刻，魔翼緩緩抬頭，面色瞬間變得煞白，身體也陡然繃緊到了極點。
在他的頭頂正上方，一雙虛幻眼眸悄然出現，正在向下低頭俯瞰。
「你們在做什麼呢？」
與此同時，還有一道溫和男子聲音，猶如在他的心中悄然迴蕩。
雖然聽上去溫潤平和，但卻讓魔翼猛地僵在原地，整個人仿佛瞬間被凍成了冰雕，一動也不敢動彈。
「是誰在說話！？」
魔翼猛地轉身，周圍卻是空空蕩蕩。
除了他和一隊同伴外，沒有其他任何生靈存在的痕跡。
「看來對於不同的族群，各自的血色漩渦還有著相當大的區別，只是我還沒有真正研究透徹，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造成了這種情況出現。」
那道聲音再次響了起來，帶著些許疑惑，似乎還沉浸在深沉思考之中。
「不過相比較血魔和修羅來說，你們巨靈神族確實更加厲害，甚至比它們兩家強了一籌不止。
尤其是印刻在漩渦之中的細小紋路，給了我意想不到的啟發與感悟，讓我靈光閃現走出了一條全新的戰士培養道路。」
「所以說，為了感謝你們的付出，我就讓剛剛降生的新生代戰士送你們一程，讓諸位可以儘早回歸巨靈的懷抱，也算是免去了這種暗無天日的加班生活。」
男子聲音暗暗嘆息，仿佛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魔翼的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下一刻，他猛地眯起眼睛，一雙瞳孔驟然收縮，內里映照出一隻奇怪的飛蟲。
它通體暗紅，形態猙獰，透明雙翅折射出冰冷光澤，看上去就像是用金屬打造出來的袖珍雕塑。
魔翼很難形容自己此時的感覺。
眼前的飛蟲僅有指蓋大小，不然也不會被他冠以袖珍的形容。
但面對著這麼一個小東西，卻讓他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似乎在其體內蘊含著恐怖殺傷力，或許下一刻就會直接爆發出來，給予他難以抵擋躲避的致命一擊。
魔翼死死盯著這隻詭異飛蟲。
它生長著令人煩躁的猩紅複眼。
體表似乎還覆蓋著細密鱗片。
原本應該是柔軟鞭毛的地方，則生長著鋒銳的尖刺，在血色漩渦映照下閃爍著森寒光芒。
乍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紅色蜜蜂。
但他可以肯定，這東西絕對不是蜜蜂。
無論是細密鱗片，還是猙獰口器，以及鋒銳尖刺，都和真正的蜜蜂形態相差萬里。
尤其是從其體內散逸出來的壓迫氣息，甚至已經超過了普通的巨靈戰士。
唰！！！
魔翼伸手去捉，眼前卻是驀地一花。
那隻古怪飛蟲毫無徵兆消失不見，任由他去如何搜尋，都沒有再發現它的蹤影。
但就在下一刻，陡然一聲慘叫響起。
緊接著慘叫連成一片。
就從他的身後不停傳來。
魔翼深吸口氣，緩緩轉身向後。
一眼望去，他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剛剛還在組隊戒備的屬下，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具具屍體。
還有細小飛蟲從七竅內鑽進鑽出，肉眼可見啃食著他們的血肉。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它們和下方的蟲族大軍，到底是不是同一族類？
還有剛剛出現的虛幻眼眸。
以及那道不含情感的男子聲音，和這些東西又是什麼關係？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更加關鍵的問題，讓魔翼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那便是它們到底如何潛入了進來。
畢竟血色漩渦相當於部族侵蝕降臨的大本營，內里充斥著血海力量氣息，對於其他天地界域的聖靈有著天然的排斥與壓迫，結果竟然會被這些飛蟲反向入侵？
魔翼心中念頭急轉，想要將所知的情報信息傳遞出去，給其他族人進行提前示警。
但隨著一隻只猙獰飛蟲的出現，鑽透了他匆忙覆蓋體表的防禦屏障，蜂擁沒入到他的體內，就連這一想法都宣告破滅失敗。
時間一點點過去。
不久後，血色空間盪起波紋漣漪。
衛韜從中一步踏出，低頭注視著即將被啃食乾淨的幾具殘屍，再次陷入沉默思索之中。
片刻後，他緩緩抬起一隻手臂，看向落在掌心的袖珍身影。
「奴婢參見陛下。」
她緩緩收斂透明翼翅，屈膝下拜恭敬行禮。
「接下來有幾個調整方向。」
衛韜思索著慢慢說道，「第一，它們還是太大了，和我所設想的緲若微塵還有著相當差距，因此新生蟲族戰士的體型還可以再小一些，必要時可以減配力量進行交換，這樣才更加有利於隱蔽和藏匿。」
「第二，既然是一次性消耗品，說直白一些就是炮灰，那麼它們就無須擁有太長的生命，就是要在有限的時間內，發揮出最大的利用價值。
最後一點，既然走上了減配力量縮小體型的道路，那麼為了不降低太多戰鬥力，就必須要充分發揮蟲群意志的作用。
最好能以度厄明經為基礎，參考太虛之境對於精神的影響，再迭加十首凶咎的致幻能力，走出一條新的征戰殺伐道路。」
「陛下的旨意將會得到最為徹底的執行，這是吾族生命存在的唯一意義。」
衛韜點點頭，輕輕屈指一彈，便將她送入涌動的血肉之間，「去吧，以最隱蔽的手段，用最短的時間，讓你的後代在這裡盡情繁衍，直到攻守之勢逆轉那一刻的到來。」
衛韜再次隱入虛空，遠遠眺望著遠處的漩渦核心，感知中仿佛莫名出現了一層陰影，卻又模模糊糊看不分明。
就像是有什麼東西隱藏其中，又似乎隔了遙遠的距離，即便以他的探查感知能力，都難以準確捕捉到對方形跡。
十數個呼吸後，他緩緩向前一步踏出，本就幾不可見的身影無聲消失，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又是一段時間過去。
「靈影殿下，魔翼所屬的隊伍就是在這裡消失，完全失去了聯繫。」
「我知道了。」
隨著細膩柔和聲音響起，.一個穿著血色長袍，身材纖細修長的女子停下腳步。
她頭頂尖角微微晃動。
一邊傾聽著屬下的稟報，一邊仔細觀察前方血肉涌動的區域，眉宇間漸漸浮現出疑惑神情。
這裡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但越是如此，一整支隊伍的失蹤便越顯得奇怪詭異。
畢竟此處雖然是血色漩渦的邊緣區域，承載的血海力量氣息不如核心濃厚密集，卻也能夠對其他外來生靈產生巨大的壓迫排斥。
退一步去想，即便對方可以頂住壓力，在此地長時間駐留下去，那也會因為兩種不同力量體系的對抗，在血色漩渦內留下明顯的痕跡。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無論如何探查都難以發現端倪。
靈影沉默思索片刻，當即決定前去一探究竟。
她畢竟是巨靈一脈的純血貴族，實力要比麾下巡邏戰士要高出太多。
他們無法應對的敵人，或許還不是她的一合之敵。
所以說，只要敵人真的潛入了進來，並且能讓她找到些許蛛絲馬跡，對方的生命就已經進入了最後的倒計時。
靈影小心戒備，高度警惕。
跟在幾個親衛的身後，很快便進入到涌動的血浪之中。
她的速度並不算快，著重於對周圍環境的觀察感知，嘗試尋找到其他力量在漩渦中留下的痕跡。
忽然，從前方傳來的響聲將她驚動。
靈影猛地抬頭，便看到前方開路的幾名親衛停了下來，個個僵立原地一動不動，就像是變成了沒有生命的雕像一樣。
然而就在下一刻，更讓她感到詭異的事情發生了。
幾名親衛竟然毫無徵兆大打出手。
而且一上來就傾盡全力，猶如遇見了生死仇敵，毫無保留朝著同伴的要害攻去。
剎那間鮮血飛濺，骨肉橫飛。
為本就暗紅的空間再添幾分血腥色彩。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的這幾名親衛，為什麼會……」
靈影心中念頭閃過，又是一步向前邁出。
此時此刻，她卻是忽然發現，周圍一切竟然忽然變了模樣。
前方陡然炸開一道大浪。
一頭小山般巨大的怪物從中鑽出，咆哮著揮動利爪砸落下來。
靈影面色不變，只是握緊了手中長劍。
唰！！！
陡然一道寒光閃過。
穿越那頭怪物的身軀，似乎將大片空間都一斬兩斷。
龐大猙獰身軀崩解破碎，剎那間消失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它並非實體，難道只是一道幻象？」
靈影眉頭皺起，剛要上前仔細查探，目光陡然變得冰冷沉凝。
在她面前，不知何時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他們穿著各異，手中持著各種兵器，表情木然一步步靠近過來。
靈影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一張張面孔辨認過去。
片刻後卻是赫然發現，他們都是她曾經的敵人。
或者換一種更加準確的說法，在以前針對不同天地界域的侵蝕中，這些人都是她曾經的手下亡魂。
他們相互推搡著，擁擠著，越來越快衝了上來。
「我能殺掉你們一次，自然能殺掉你們第二次。」
「並且以我如今的高度層次，你們的數量就算再多十倍，在我面前也完全不堪一擊。」
靈影緩緩握緊長劍，卻又在最後一刻將手臂放了下來。
縱然心中殺機沸反盈天，就像是火焰肆意灼燒，她也沒有再次出手，而是任由人群將自己包圍籠罩，接下來努力收斂思緒，甚至緩緩閉上了眼睛。
這些人的出現很不正常。
她基本上可以確定，自己就是受到了類似於幻法的影響，就連真靈神魂都被反向侵蝕。
那麼現在最需要做的，便是找到了這些幻覺出現的源頭，而不是在暴怒下揮劍亂殺一氣。
唰！！！
距離最近的身影，掄起大刀砍了下來。
靈影絲毫不為所動，依舊屏息凝神深入感知。
咔嚓！
但就在下一刻，似乎有什麼破碎的聲音響起。
她猛地瞪大眼睛，便在此時感覺到了難以忍受的痛苦。
仿佛是這一刀落下，竟然真能斬入她的身體，並且還在裡面肆意破壞，就像是有無數細小蟲蠆在血肉之中鑽營吞噬。
靈影面色大變，不計代價爆發力量，試圖打破這種詭異局面，然後用最快速度轉身逃離。
但幾番努力卻毫無作用。
只能在越來越強的幻覺中感受痛苦，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銷金蝕骨，直至完全失去一切行動能力。
靈影視線變得模糊，精神也愈發恍惚。
就在意識即將墜入黑暗深淵前，她似乎看到了一道男子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了自己身旁。
「你現在感覺怎樣？」
他慢慢蹲下，開口問了一句。
靈影艱難說道，「你不是幻覺，我以前並沒有見過你……」
「原來是這樣的幻覺嗎，和我所設想的攻擊方式有些不同。」
衛韜注視著她的眼睛，「不過時間倉促，它們能做到這一點已經殊為不易，倒是沒有必要再苛求太多。」
停頓一下，他抬手指向遙遠的血色漩渦中央，「在那裡，我能夠感覺到模糊而又隱晦的氣息，卻一直無法弄清其根底來路，所以就一直沒有更大的動作。
你身為巨靈一脈的貴族，能不能告訴我，在這道漩渦中央的陰影后面，究竟隱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靈影沉默片刻，忽然掙扎著笑了起來，「你馬上就要死了，就算藏得再深也會被巨靈找到，我就在下面等著你，看你會以怎樣的悽慘方式死去。」
「竟然是巨靈降臨嗎？」
衛韜站直身體，沒有再看腳邊的冰冷屍體，而是抬頭朝著漩渦中心望去。
在他的注視下，陰影似乎在漸漸變化。
最終形成了一隻若隱若現的豎瞳。
在血色空間深處，雙方目光相接，迅速交織糾纏一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