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雪浪翻滾，地涌如泉。
衝擊波接連不斷，肆意朝著四處蔓延。
時間一點點過去。
靈壓產生的劇變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愈發變得強烈起來。
幾個白袍男子在風暴中艱難前行。
他們每踏出一步，都要付出巨大努力，甚至還要聯手施為，才算是勉強維繫住了身體平衡，沒有在越來越強的衝擊波下亂了陣腳。
直至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盪開，又隨著一道氣浪迫開風雪直入雲霄，仿佛末日降臨般的動盪才漸漸區域平息。
寒風挾裹雪花，再次從高空雲層飄揚落下，將天地再次變成白茫茫的一片。
而在荒野深處，那片叢林已然消失不見，就連周邊地形都被外力強硬改變。
原本樹林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座巨型陷坑。
內里泥水渾濁，還在不停向外咕嘟咕嘟冒著熱氣。
坑外一切都被夷為平地。
就連地表都被平平削掉一層。
若是從高處向下俯瞰，就像是變成了大片沙灘，一直向外延伸出很遠才漸漸恢復原狀。
幾人沙灘邊緣停住腳步，表情複雜看著眼前景象，許久都沒能回過神來。
他們實在是難以想像，究竟是多麼強悍的力量，才能在荒野中製造出猶如末日災劫的恐怖景象。
毫不誇張的說，別說是身負重傷的黑砂，就算是巔峰全盛時期的黑砂老怪，不惜代價全力爆發之下，也絕無可能形成如此可怕的影響。
所以說，前方出現這種異象，也只有兩個原因可以解釋。
一是有靈泉境的大修行者在此出手，所以才能爆發出如此可怕的靈壓。
二是前方有地下靈脈變動，交匯碰撞之下，或許正在形成一汪新的靈泉。
幾人相互對視一眼，很快便做出最終判斷。
靈泉境大修士的可能性很小。
前方叢林地底靈脈交匯，形成新的靈泉概率更大。
因為剛剛接連爆發的靈壓，給人一種天然去雕飾的粗糙感覺。
而掌握了修行法門的人，無論再怎麼狂放粗豪，御使引動靈元的過程也不會這麼混亂粗糙。
所以說，這大概率便是靈泉形成之前，多條靈脈相互交織碰撞，最終匯聚過程中才會出現的情況。
幾人加快速度，一邊搜尋陌公子的下落，一邊朝著遠處靈壓爆發中心靠近過去。
不久後，他們站在一座巨型隕坑邊緣，面上盡皆露出疑惑迷茫表情。
陌公子沒有找到。
就連靈泉也不見蹤影。
唯有這座猶如黑暗深淵的大坑，占滿了他們的全部視線。
就在此時，陡然一道低沉咆哮，從坑底的土層之下激盪傳出，宛如滾滾悶雷震盪虛空。
「不夠痛，還是不夠痛啊！」
轟！！！
伴隨著這道嘶吼，天地猛然為之變色。
剎那間風停雪住，烏雲消散。
唯有磅礴壓力虛空降臨。
仿佛一座大山重重砸落，將大片荒野盡皆覆蓋籠罩。
幾個白袍男子面色大變，心神因為恐懼一片空白。
他們想要轉身離開，卻在劇烈爆發的靈壓下，就連一根手指都難以動彈。
轟！！！
毫無徵兆又是一次靈壓炸開。
剎那間將所有一切盡皆引爆。
坑底平滑如鏡，不見絲毫起伏與瑕疵。
若是從高處向下俯視，就像是在荒野之中鑲嵌了一面巨型凹鏡，鏡面上方空蕩虛無，和別處的狂風驟雪形成了鮮明對比。
時間一點點過去。
風雪再次籠罩整個大地。
很快在坑底鋪上一層白色地毯，將晶瑩剔透的鏡面漸漸隱藏。
咔嚓！
咔嚓咔嚓！
清脆破碎聲就在此時響起。
一隻鮮血淋漓的手臂破土而出，然後是遍體鱗傷的身軀，一步步從裂隙深處向外走出。
「這個世界很奇怪。」
「我已經儘量讓自己感受痛苦，想要分開遮蔽視線的迷霧，卻終究因為靈元的匱乏稀薄而功虧一簣，沒有達成心中所想的最低目標。」
衛韜深吸一口寒涼空氣，又緩緩向外呼出白霧，「剛才好像有幾個小蟲子來到此處，他們提到了靈脈交織匯聚，靈泉應運而生，所以說如果能找到所謂的靈泉，或許就能改變如今這種局面。」
悄無聲息間，狀態欄顯化眼前。
名稱：太虛之靈。
進度：三百八十。
狀態：破限二十八段。
描述：以靈元強化神魂，以痛苦感知真實。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太虛之靈修行進度。」
衛韜沉默許久，低頭注視著滿是恐怖傷痕的軀體，一時間陷入糾結猶豫之中。
太虛之靈還可以繼續提升。
但對他來說，靈元稀薄匱乏是個大問題。
雖然神秘氣息可以支撐起強化所需，但在再次提升之後，沒有足夠靈元的進行吸收轉換，已經到了極限的身體還不知道能否支撐下去。
咔嚓！
忽然一聲輕響，透過風雪傳入坑底，打斷了衛韜的思緒。
他抬頭向上看去，不由得微微一怔。
因為映入眼帘的，是一個很難形容的奇行種。
對方看起來像上一個人。
但就連他都難以想像，這樣一團血肉模糊、不成人樣的傢伙，竟然還能保持著迅捷的行動能力。
甚至一路從坑外連滾帶爬而來，還有一根血腸拖在背後猶如尾巴。
這團爛肉是如此奇葩，頓時引起了衛韜的興趣，沒有御使太虛之靈送它去死。
噗通！
那團爛肉來到近前，五體投地跪伏下來，在冰冷雪地上砰砰叩頭不止。
口中不停低呼著狂熱之語，仿佛最為虔誠的信徒，終於能夠近距離接觸到狂熱信奉之神明，哪怕是當即獻出生命都無所畏懼。
「這怕不是個傻子。」
「而且是生命力極其強悍的傻子。」
「竟然將我當成痛苦之神頂禮膜拜，當真是沒見過什麼世面。」
衛韜沉默片刻，示意對方介紹一下自己。
滿身血污的年輕男子以頭觸地，「回真神大人的話，小人名叫陌毒，是您最為低賤的僕人與信徒，無時無刻不在祈求您的降臨，以最為殘暴的手段，給小人帶來最為真實的痛苦。」
這貨不僅是個傻子，好像還是個瘋子。
衛韜微微一怔，過得片刻才回過神來，「吾最為忠誠的神使，為了獎賞你的迎駕從龍之功，我決定帶你去尋找世界隱藏的真實，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首先需要找到一處靈泉，如此才能進行下一步的籌劃安排。」
陡然聽到神使的稱呼，陌毒激動得渾身都在顫抖，渾然不覺傷口紛紛崩裂，鮮血肆意流淌，染紅了身下大片冰雪。
「回真神陛下，北地秋家，核心區域就有一汪靈泉的存在！」
一年之計在於春，一日之計在於晨。
每日太陽剛剛升起時，往往是秋月城最為忙碌的時候。
各個店鋪在忙著開門迎客。
居民院落也騰起了道道炊煙。
還有不願準備飯食的人們，也會洗漱出門來到街邊，吃上一些此地特有的風味早點。
就在此時，兩道身影隨著人群進入城中。
他們沿著長街一路向前，來到位於城池中央的恢弘高塔近旁。
然後無視守衛的喝止，直接跨過了那條明顯的警戒線。
剎那間靈元涌動，銀光閃耀，甚至亮過了初升朝陽。
面對此情此景，兩人沒有驚訝，也沒有躲閃，只是恍若未覺般繼續向前。
陡然狂風龍捲，靈元消散。
就連高塔內剛剛開啟的法陣，也在這一刻瞬間沉寂下來。
衛韜喉嚨涌動，緩緩閉上眼睛。
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從塔內衝出，落地後卻是雙腿一軟，差點兒直接癱坐地上。
感知著消失一空的靈元，他半張著嘴巴，在這一刻完全陷入呆滯。
只是怔怔看著不遠處的那道身影，甚至忘記了自己準備說些什麼，又打算做些什麼。
僅剩下一個恐怖的念頭在心中盤旋，幾乎占據了他幾乎全部的意識。
「竟然只是吸了口氣，便直接抽乾所有靈元，讓秋月城的防禦靈塔完全失去作用，哪怕是家族閉關靜修的兩位老祖宗，靈泉境的大修士，怕是都難以輕鬆做到如此程度。」
「所以說，這位究竟是什麼根底來路，竟然年紀輕輕便達到了如此高度層次！？」
陌毒向前一步踏出，看著不遠處一臉呆滯的老者，微微躬身行了一禮。
他緩緩直起身體，「吾主大慈悲，不願傷人性命，所以才會特地前來知會你們一聲，最好在正午前關閉秋月山防禦法陣，讓吾主能夠進入靈泉體悟修行，再讓秋嵋小姐沐浴焚香，恭迎吾主親身駕臨。」
停頓一下，陌毒聲音驟然轉冷，「不然的話，自今日之後，北地將再無秋家之名。」
兩個時辰過後。
時至正午，陽光普照。
秋月城向北三十里，整個秋月山如臨大敵，忙碌至極。
自山外開始，道路兩側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所有秋家族人身著盛裝，簇擁著一位年輕女子，早早便在秋月山下恭迎等待。
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緩緩駛來。
「吾主，秋月山已經到了。」
陌毒從車夫的位置上起身，隔著車廂低聲道了一句。
吱呀……
車廂門被推開了。
衛韜無視了旁邊齊齊行禮的一眾修士，一步步來到頭戴鳳冠、身著華服，強擠笑容的少女身前。
猶如實質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頓時讓她遍體生寒，感覺在這雙眼睛注視下，自己仿佛被脫去了衣裳，再丟入冰天雪地之中瑟瑟發抖，完全沒有任何秘密可以隱藏。
又像是站在猛虎近旁的羔羊，還不知道要經受怎樣的折磨，會不會被生吞活剝直接吃掉。
十數個呼吸後，衛韜收回目光，轉頭看向垂手侍立的陌毒，「這就是伱所說的仙靈之體，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出奇之處。
還是說在她的體內，還隱藏著什麼特別的秘密，必須要像你說的那樣，要將之一點點剖開才能真正弄個清楚分明？」
「屬下謹遵吾主法旨！」
陌毒滿臉狂熱，恭敬一禮。
待到直起身體時，手中已經多出兩柄寒光閃閃的短刀。
秋嵋猛地屏住呼吸，在這一刻幾乎失去了思考能力。
直到衛韜的喝止聲響起，才讓她猛地鬆了口氣，渾然不覺自己已經是冷汗淋漓，差點兒雙腿一軟癱坐下去。
……………………
…………………………
某日深夜。
秋嵋緩步而行，行走在被挖空的地底空間。
在其身後，陌毒一襲白衣，玉樹臨風宛若翩翩公子。
但只有秋嵋知道，在這身鑲嵌金邊的白袍下方，隱藏著怎樣猙獰恐怖的身軀。
即便以她的眼界見識，看過一次後也不由得為之心驚，難以想像對方平日裡究竟忍受著怎樣的痛苦，竟然還能談笑風生，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態度。
不久後，兩人在一條晶瑩亮帶前停下腳步，注視著眼前浮現出來的銀色光芒，很長時間都沒有言語。
天地有靈，凝聚脈路。
不同靈脈交織匯合之處，便可能會有靈泉出現。
在這裡感知吸納靈元，絕對比其他地方事半功倍，也是秋家高手輩出，在北地屹立不倒的最大依靠。
而他們現在所看到的銀色光帶，只是其中一道主靈脈的不同分支交匯而已。
由此可以想像真正的主脈交匯之處，靈泉涌動宛若江河滔滔，將會對修行者帶來多麼巨大的增強補益。
忽然，被銀色光帶映照的地底空間猛地一暗，就像是夜幕毫無徵兆降臨，從白晝剎那間來到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
又有隆隆雷聲，與呼呼狂風一併傳來。
整個地底都在隨之節律震動。
「痛苦在上，得見真實。」
陌毒滿臉狂熱，屈膝跪伏下來，朝著前方黑暗深處恭敬行禮。
哧！
陡然鮮血飛濺，染紅衣衫。
沒有任何徵兆，他從袖中亮出兩柄短刀，毫不猶豫刺入自己身體，甚至還在不停攪動剝皮。
「實踐是檢驗真理之唯一標準，因此我以吾身感知體悟痛苦，探查尋找隱藏在迷霧之後的真實至理。」
陌毒再拜叩首，雙刀進進出出，面上浮現欣喜滿足笑容。
秋嵋閉上眼睛，面上露出不忍直視的複雜表情。
她感知到周圍靈元迅速變得稀薄，片刻後竟然近乎消失不見，不由得暗暗嘆了口氣。
靈泉開始出現波動，說明那位又開始了修行。
隆隆雷聲，呼呼風聲，都是吞噬吸收靈元帶來的波動。
地底空間的輕顫抖動，則是那位每次吞吐間引發的潮汐。
在此之前她也不知道，一個人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哪怕是被稱之為人形靈泉的大修士，都難以和這位進行比較。
不，不是難以比較。
根本就是天上地下的巨大差別。
畢竟靈泉境大修士，她所在的家族就有兩個，根本就和他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
就算是聯起手來，怕是也無法在其手下走上一個回合。
不然也不會直接舉家投降，甚至由兩位老祖宗親自下令，讓她沐浴焚香恭迎那位的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