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很有默契地正在進行一場無聲的拉鋸戰。
黃芸不停地在試探，她其實並沒有證據，只是憑直覺鎖定了朱銘，所以第一件事便是要確定小姑娘這三個月在哪裡。
而朱銘再次拿出有力的不在場證明，清風老道、謝遠以及同門，因為她中間回來過一次。
兩人說話間，桌子就已經被收拾妥當，兩人都默不作聲，開始各自扒拉著碗裡的飯。
「你正在長身體，剛劇烈運動完要多吃點肉，這塊一點肥的都沒有。」黃芸給低頭的小姑娘夾了一塊肉。
「嗯～好吃！不過還是沒有師姐做得香。」小姑娘嚼著肉一臉享受，「就是、剛才我在師祖院子裡打完了一套拳後，他才放我出來，確實累了。」
見朱銘又搬出清風師祖這個精鋼盾牌，師祖的可信度在黃芸心中直線下降。
「我這次出門可算是長見識了，你是不知道，陽山郡里有個小真君，她也是七八歲的小姑娘，傳說她已經是一品高手了。
就是不知道你進步非常非常非常大的武功和她比起來怎麼樣。」
黃芸從進門開始只要提到武學都是三連「非常」，語氣還特別重。
「啊！真的呀？」小姑娘滿眼小星星，好奇地看向師姐，卻發現她突然低下頭，陷入了沉思中。
「只是聽說她手上已經有過千條人命了，可她還只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孩……也不知道她的親人聽到這個消息，會不會自責沒有好好教導她。」黃芸確實很自責，呆呆地看著飯菜出了神，喃喃自語：「七八歲……一千多人。」
朱銘卡殼了，不知道該如何接話：說好的不造謠、不傳謠……我尼瑪從來都沒說過皇帝都要砍兩刀這話。
但自己手上的確已經沾滿了鮮血，對照自己的年齡，確實是不匹配。
各種思緒在腦海中瘋狂交織。一邊想著要不要坦白一些事情，可又擔心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一邊又在糾結著如果繼續隱瞞下去，以後會不會更加難以收場。
心裡的兩個小人在不斷爭吵，一個說應該勇敢面對，一個說還是保持沉默為好，這種掙扎和糾結讓她的臉色都變得有些陰晴不定。
最終，小姑娘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辦法。緩緩地放下手中的碗筷，端正坐好，略顯鄭重：「會不會是謠言？或者是她有殺人的理由，這事怪她的親人毫無道理呀。」
黃芸聽到朱銘的話，如觸電般猛地抬起頭來，眼眸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有震驚，有探究，直直地盯著朱銘；
朱銘、清澈的大眼睛毫不畏懼地迎上黃芸的目光，兩人就這樣靜靜地對視著，仿佛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一般，空氣在這一刻變得格外凝重。
良久之後，黃芸緩緩開口：「就把它當成謠言吧，然而我有我的責任，你有你的看法，小真君有她自己的理由。
但是我不希望你也變成謠言中的她……我買了很多書給你，你會看嗎？」
小姑娘毫不猶豫，斬釘截鐵：「會！」
這時候，黃芸才終於露出了笑容：「那就好，趕緊吃飯，不然菜都涼了。」
小姑娘臉上的笑意如釋重負，就像負重前行的旅人終於卸下了沉重的包袱：「好好好，師姐這個好吃。」接著，她夾了一塊肉放進黃芸碗裡。
這已經算是明牌了，只是雙方都沒有戳破最後那一層窗戶紙，朱銘其實很怕師姐問一些奇怪的問題，比如身份，又比如武學。
現在的這種感覺真的是非常好，就仿佛是乘坐著時光的列車，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那種狀態一般。
令人沒想到的是，那小姑娘臉上的開心還沒持續兩秒鐘，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樣，呆呆地保持著夾菜的動作。
「討好我沒用，你以後習文也得好好地聽課，要是讓我抓到你逃課，嘿嘿！」
「哦～」
*
山上的風要比陽山郡的強勁許多，才晚上七八點鐘的時候，同門們就都紛紛縮回了各自的房間裡面。
朱銘十分堅定地拒絕了師姐「好久不見，要不要和我一起睡」的邀請，此刻正悠然地躺在自己臥室的小床上，翹著二郎腿。
等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輕輕地把窗戶推開一條縫，看到師姐臥室的燈光已經熄滅了，迅速穿好自己的衣服，悄然無聲地消失在了房間裡。
武樓的頂層，風非常大，呼呼地吹著，吹得朱銘的厚披風似乎有要飛揚起來的架勢。
她閉著眼睛，過濾掉耳邊那呼呼作響的風聲，仔細地聆聽著樓角處懸掛的小銅鐘被風颳動而發出的咚咚聲。
聲音傳的不是太遠，而且雜亂無章，朱銘皺著眉頭聽了很久也毫無頭緒：難道是自己的音律等級還不夠？
朱銘地走到屋檐角，伸手扶著銅鈴，先從外面查看，接著又將銅鈴翻轉過來，從各個角度仔細地觀察著它的構造、紋路等。
把四個銅鈴都逐一查看了一遍之後，朱銘發現這些銅鈴有新有舊，銅鈴所發出的聲音也隨著風力的大小，而相應變化著。根本就是再普通不過的銅鈴罷了。
難道是自己理解錯了？要知道，武樓都已經數不清來過多少回了，所有地方自己都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唯一能夠發出聲響的只有這四個銅鈴。
不死心的小姑娘，又在寒風之中研究了好幾個小時，然而依舊未能發現任何特別的地方，看夜色漸漸地深沉下來。
藍光一閃，便朝著清風老道的院子而去。
清風老道在這個時候還沒有入睡，今天黃芸回來了，「道子」也在他這裡閉關結束了，心裡想著「道子」應該會過來一趟，所以就一直坐在大廳里喝著茶。
果然，沒過一會兒，朱銘那小小的身影就顫抖著走進了大廳，清風老道趕忙走上前去行禮道：「道子。」
小姑娘喝了幾口早準備好的熱茶，讓自己的身子稍微暖和了一些之後，就從挎包里拿出幾本秘籍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