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功德轉胎，往生佛咒
卻說唐僧師徒四人行至女兒國境內，幾人搭船渡河，唐僧見那河水清澈，一時口渴，取缽盂舀了一缽水，唐僧喝了少半，剩下的都被八戒一口乾了。
其後不到半個時辰，坐在馬上的唐僧頓時腹痛呻吟，八戒緊隨其後。
還不等孫悟空和沙僧細看，又見他們兩個愈加疼痛難耐，肚子也漸漸大了起來。用手去摸的時候，仿佛有血團肉塊。
而後正碰上一戶人家，上前欲要燒水買藥，才得知真相。
西梁女國之中，一國儘是女人，並無男子。
方才那條河喚做子母河，而在西梁女國國都之外還有一座迎陽館驛，驛門外有一個照胎泉。
西梁女國之人，但得年登二十歲以上，便去吃那子母河中河水。
吃水之後，便覺腹痛有胎。
至三日之後，到那迎陽館照胎水邊照去。若照得有了雙影，便就降生孩兒。
三藏聞言，大驚失色道：「若女子懷胎便罷了，怎的男人飲水也能懷上？胎在腹中如何著落？胎成之後怎能降生？」
八戒扭腰撒胯的哼道：「師父說的對啊！俺老豬也沒個產門，眼下懷了也是神奇，到時候又怎麼生孩子呢？」
孫悟空聞言眼珠子滴溜一轉，嬉笑道：「古人云，瓜熟自落。若真到了要生產的時候，你這呆子也不必害怕，俺老孫一定在你肚子上拉個窟窿，把那孩子取出來。」
八戒此時腹痛難忍，又經他一說，頓時叫苦連天：「哎呀天吶，老豬我死定了，死定了！」
一旁，沙和尚也跟著笑道：「二師兄啊，你可別再扭來扭去的，小心動了胎氣，更傷身體。」
八戒聞言愣了一下，隨後竟然真的不敢亂動，他小心翼翼地托著脹到更大的肚子，手掌輕輕摸了摸，隨後長嘆一聲，道：「唉，罷了罷了，猴哥，沙師弟，勞煩你們去四周尋摸尋摸，看看周邊可有什麼手藝上好，經驗豐富的穩婆，提前尋找幾個備著，到時候真要是懷了胎兒，也好有個專人看照。」
聞言，孫悟空微微一怔，問道：「你這呆子，莫不是真要把胎兒生下來？」
八戒忍著疼，皺起豬臉兒，認真道：「猴哥，不管怎麼說，這要真箇胎兒，那就是我豬八戒的後代。如那老婆婆所言，三日有胎便可降生，俺老豬忍一忍也就是了。要不然，難道俺老豬還真要害了一條性命不成？」
此言一出，唐三藏、孫悟空和沙悟淨都不由得點頭。
孫悟空贊道：「好弟弟！你能說出這般話來，便不枉費師父教導一場，往後你若再喊苦喊累，俺老孫也隨你高興，再不提起金箍棒來嚇你。」
八戒：「果真？」
孫悟空點頭：「自然是真！」
沙悟淨也道：「二師兄，往後挑擔只管交給我，你便給師父牽馬就是。」
八戒嘿嘿一笑：「那就辛苦沙師弟了。」
這時候，疼痛稍稍緩解的唐僧也靠在石頭上，嘆道：「八戒說得很好，往後你要是再貪嘴，為師也少訓你。」
八戒哈哈大笑起來，卻又一不小心牽扯胎氣，疼得哎喲亂叫。孫悟空和沙悟淨趕忙攙扶著他，為他緩解。
唐僧仰頭看天，望白雲流動，悠悠一嘆：「世間萬有，生住異滅，皆系一個『緣』字。今日到此是緣，飲水是緣，胎起是緣，將來降生也是緣。」說著，他驀地一笑，看向三位徒弟：「三日後，貧僧和八戒有了女兒，屆時咱們路上又多兩個伴了。」
孫悟空道：「師父，咱們帶著孩子上路倒是也可，只是沒個奶水餵食，如何是好？」
唐僧搖頭：「西行路上，處處崇山峻岭，山中多有野獸，以你們的法力能耐，尋個帶崽的母獸不是難事。」
「這倒也是。」孫悟空點了點頭，又說：「既然如此，那咱們不如先在此處安頓下來，待到三日之後去城外照一照照胎泉，若是有了雙影，便取出胎兒，再讓師父和師弟修養一番，再行上路，如何？」
唐僧想了想，頷首道：「可行，那便如此罷。想來若是叫觀音菩薩和佛祖知道了此事，為生靈計，也斷不會怪吾等懈怠不肯前行。」
這番話一出口，孫悟空和沙僧便要取下行李找地方借宿。
旁邊聽聞了全部的老婆婆眼神複雜地看了看他們，接著主動開口。
「幾位長老，咱們國都正南方向外三十里處有一座山，名喚解陽山，山中有一座聚仙庵，庵里有一眼落胎泉。若是吃了那井裡的水，便可解了胎氣。
不過那落胎泉水卻也不是好取的，以前那裡住著個如意真仙，護住落胎泉水不肯輕賜與人。須得花紅表禮，羊酒果盤，志誠奉獻，才有機會求得他一碗兒水。
可自打幾年前起，那如意真仙又被一個神通高強的仙子打敗，收作了僕人。如今要想求水，比以往更難，除了獻禮，還要準備大量金銀，受了三次鞭撻，甚至自損福運，才可求得一碗落胎泉水。」
聽得這番話，師徒四人皆是一愣。
不一會兒，唐僧合十雙手：「阿彌陀佛！那如意真仙也好，後來的仙子也罷，皆是良善的有心之人。」
孫悟空眼中靈光一閃，恍然大悟後跟著點頭。
豬八戒和沙悟淨也有所領悟，隨著稱是。
那老婆婆見狀，不解道：「長老這是何意？」
唐僧又有些腹痛，於是看向孫悟空。
孫悟空替他說道：「老婆婆有所不知，我師父的意思，是指那兩位都是好心人，如意真仙所為，並非貪圖凡人的禮物，而是要凡人飲水之前左思右想，莫要最後自找麻煩。那後來的仙子，也並非貪圖錢財，不過她的懲罰更甚，要那些落胎之人付出更大的代價。至於您的說自損福運，若是俺老孫沒猜錯的話，想來那仙子頗有神通，正是將那些想要落胎之人的福運轉給那些無法降生的胎兒，送她們去重新投一個好胎。」
唐僧幾人點頭贊同。
老婆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看來那如意真仙和聖母娘娘都是好人。」頓了頓，她好奇道：「既如此，那你們這胎兒，是打算落還是不落？」
唐僧當即搖頭：「懷了便是緣分，貧僧怎能害了自己女兒的性命？」
八戒也搖晃著腦袋，兩隻大耳朵甩來甩去：「不落不落，俺老豬怎麼說也是做過天蓬元帥的人，豈會怕了區區疼痛。等我三日後生了女兒，倒是不知有多少人要羨慕俺老豬呢！」
孫悟空：「嘿嘿，那俺豈不是做了兄長和伯伯？」
沙僧：「我也成了兄長和叔叔？」
師徒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而後紛紛笑了起來。
見得此幕，那老婆婆眼中滿是慈藹，漸漸又變成濃濃的欣慰。
而後，她一邊點頭，一邊散去凡人偽裝，露出菩薩本相，正是南海觀世音。
孫悟空和沙僧趕忙行禮，唐僧和八戒動彈不得，只能坐著告罪。
觀音菩薩笑著抽出羊脂玉淨瓶中的柳枝，揮灑仙露，浸入二人身軀，為他們緩解了疼痛。
「方才聽你們所言，貧僧心中極為寬慰。唐三藏，相較於你最初從長安啟程之時，此時的你，卻已悟得了真慈愛，更教得三個好徒弟。」
唐三藏連忙道：「小僧不敢，菩薩謬讚了。」
觀音搖頭：「吾之所言，並非寬慰，而是由心而發。不過話說回來，你們二人腹中胎氣尚有解法，不若往那解陽山去，自有前路。」
唐三藏微微蹙眉：「菩薩，貧僧不想落胎。」
八戒也道：「菩薩，俺老豬也不想，可不能害了女兒的性命啊！」
觀音聞言而笑：「非也，非也。此緣為善緣，非是害了她們的命，其中更有機緣，且去一看便知。」
說罷，觀音乘蓮台而去，師徒幾人交流一番，便也朝著解陽山行進。
登山後，幾人見得一位砍柴人。
那砍柴人看到幾人模樣，先是一愣，而後大驚，態度極為客氣地主動見禮：「貧道如意，見過幾位長老。」
「咦，你便是此處的如意真仙？」
「正是。」如意真仙看了看唐僧和豬八戒的肚子，不由蹙眉，語氣也冷了幾分：「幾位長老是來求落胎泉的？」
孫悟空擺了擺手：「不是，不是。我師父和師弟本就不想落胎，害了女娃兒性命。只是菩薩告知我等，說是此處有善緣，於是我們試圖才特地趕來看看。」
聞言，如意真仙態度稍緩，但他也不明就裡，於是道：「幾位長老請隨我入內稍作歇息，我去通報聖母娘娘。」
「好好好，有勞閣下！」
進入聚仙庵，孫悟空和沙悟淨分別攙扶著唐三藏和豬八戒坐下歇息。
不一會兒，身著綠色仙裙的楊嬋面色清冷，緩步而來。
見到她，四人又起身見禮。
楊嬋點了點頭，冷淡道：「規矩都知曉麼？」
孫悟空見狀又解釋一遍。
楊嬋卻搖頭：「善緣也好，惡緣也罷。左右那胎兒也不能在你們的身體裡降生，那便一定要守著規矩行事。看來觀音菩薩的面子上，我不要你們的獻禮和金銀，可三鞭子卻少不了。」
師徒幾人一怔。
楊嬋又說：「你們身上的功德倒是不少，我也不怕告訴你們，這鞭子是我師尊所煉，三鞭子抽下去，便削了你們的功德氣運，轉給那兩個女胎，甚至還能惠及其他女兒魂魄的輪迴，叫她們可以順順利利降生，享一世平安喜樂，甚至踏上仙道也未可知。這對你們佛門而言，確實是一場善緣和修行。
不過我可要提醒你們，這鞭子打人，不見傷口，不會流血，可疼痛卻是一等一的，深及靈魂，無法緩解。自我來了聚仙庵後，前來求取落胎泉的人不少，可大多只挨了一鞭子就不敢再受，真正吃了三鞭的人只有一個。」
前半段話，讓唐僧師徒徹底放下心來。
要是真能讓女胎好好降生，平安順遂，那縱然心有不舍，可實際上也比跟著他們西行上路要好得多。
因為他們的西行路註定辛苦，一路妖魔鬼怪不知道多少，更難以做到尋常的父母關愛，對女胎來說也不是好事。
後半段話，卻又叫他們一驚。
沙僧問道：「聖母娘娘，如此說來，這幾年僅有一人求得落胎泉？」
楊嬋頷首：「不錯。」稍微停頓，她唇角微揚：「你們可知那人後果如何？」
幾人愣了愣，最終還是悟空問道：「如何？」
「那人啊，順利求得落胎泉，當場飲下後成功墮了胎。可她本就沒有多少福運在身，受了我三鞭之後，更是氣運飄搖，隨後下山的途中，不慎腳滑，跌下山崖，摔了個屍骨無存。」
師徒幾人大驚，但仔細一想，又都沒有說話。
楊嬋看了看他們的表情，才道：「不過那女胎承接福緣氣運，在東土大唐官宦世家順利降生，得父母寵愛，不久前，又被仙人看重，收作門徒。」
聽到這兒，師徒幾人放下心來。
「好事兒啊！」豬八戒摸了摸肚子，「要是能用我的福緣氣運，送她一場好前程，那總比跟著我們吃苦受怕要好上太多！」
說完，他兀自上前，「聖母娘娘，在下願受三鞭！」
一旁的唐僧也上前：「聖母慈悲，貧僧願領。」
孫悟空此時卻道：「聖母娘娘，我師父肉體凡胎，不知可否讓俺老孫代受鞭罰？」
楊嬋笑了笑，道：「不行！」
孫悟空討了個沒趣，不由撓了撓手背，抓了抓耳朵。
而後，楊嬋手中出現鞭子，唐僧和豬八戒背過身去，跪在地上。
啪！
楊嬋一鞭揮下，唐僧和豬八戒頓時痛呼，頃刻冷汗潺潺。
孫悟空和沙悟淨看得心疼，卻又無法相助。
同時，楊嬋道：「你們跪的不是天庭，不是靈山，而是地府。」
啪！
第二鞭落下，哀嚎再度響起，豬八戒還好一些，唐三藏卻已臉色煞白。
楊嬋：「你們拜的，不是神仙，不是佛陀，而是那子母河中萬千魂魄真靈。」
唐三藏眼神微怔，旋即雙手合十，口中默默誦起往生咒。一個個音節出口，化作一個個由功德之力構成的金色文字飄揚而起。
豬八戒也喊道：「女兒啊，不是爹不要你，實在是你跟著爹沒有好前途，不妨另投一胎，去享父母關愛，歡快成長，等爹將來取了經，一定想辦法去看你！」
啪！
第三鞭落下，唐僧和豬八戒都咬著牙沒有吭聲。
在鞭子下被剝離的功德氣運化出實體，從他們身體裡帶出兩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兒。
她們面向唐僧和豬八戒，笑吟吟地跪地磕頭。
霎時間，不論唐僧和豬八戒，還是旁觀的孫悟空和沙悟淨，都忍不住眼眶通紅，潸然淚下。
豬八戒更大聲喊道：「女兒，我記住你的模樣了，去吧，好好投胎，爹一定去找你！」說著，他自己剝離了更多的功德氣運一股腦地塞進那女孩兒魂魄之中。
唐僧見狀心頭一動，立時效仿。
旋即，兩個女孩兒又磕了幾個頭，隨後起身朝大家揮了揮手。
楊嬋手上掐著洪塵所傳的印訣，召出六道輪迴盤虛影，將她們送入人道。
「此事已了，爾等自便！」說罷，她轉身離去。
唐僧未起，盤膝而坐誦念往生咒。
豬八戒擦了擦眼淚，盤坐下來跟著師父一同念咒。
孫悟空和沙悟淨也跟著坐在一旁，默默誦經。
四個人口中的往生咒金光燦爛，一股腦地投入子母河。
河中泛起波濤，濤聲仿佛女兒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