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趙青嵐起夜出去過，客廳里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她拿了個痰盂就回了臥室。
她現在和閨女小朵睡的是她還有王大志的房間，王大志也不知道去哪間房睡了。
剛醒來就是醫院，白天裡又折騰了好幾回，其實她也很疲倦。
可精神上卻依舊高昂，正式離婚前，她是真的一點都不敢放鬆。
許是睡得早，四點多趙青嵐便醒了，外頭還是靜悄悄的。
嘴上說了自己什麼也不要只要能離婚，可趙青嵐真的願意嗎？
看閨女還睡著，趙青嵐在衣櫃裡翻騰起來。
王大志偷偷藏錢的地方其實她一直知道，畢竟家裡都是她收拾。
掀開衣櫃底部的板子，她拿出來一個鐵盒，一打開，裡面全是錢和各種票證。
錢大概有七八百塊，票也有幾十張，糧票，布票，糖票啥的都有，最貴重的是一張縫紉機票。
看到那張縫紉機票，想到王大志之前在醫院的話，趙青嵐就覺得格外諷刺。
這才七六年，普通工人工資也就二三十塊，王大志別看是個車間主任，各項收入補貼加下來一個月也就有個五六十塊。
家裡這麼多人，都可著王大志一個人的工資花銷，這七八百塊也算是王大志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了。
趙青嵐沒有全拿走，把幾十塊的零頭給留下來了。
反正王大志月月有工資，王家人怎麼著也餓不著，倒是她和閨女，從王家走出去後就真的無依無靠了。
這些錢票，也算是娘倆出去生活的底氣。
趙青嵐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狠心，不管是上輩子自己辛苦那三十年。
還是這一世在王家待過的五年，她都覺得自己拿這些錢票作為報酬不過分。
本來她和王大志離婚，夫妻共同財產就要分不少呢。
這也是她上輩子被王家人掃地出門後才漸漸明白的道理。
把錢票用一張乾淨的帕子裹好，塞到自己衣服里，趙青嵐把衣櫃又恢復了原樣。
想想，她又找出個包，把自己的衣物收拾了一些出來。
她只裝了比較新補丁少的那些，太破舊的就扔衣櫃裡不要了。
收拾完看著還在睡的女兒，趙青嵐出去進了廚房，給自己和女兒做早飯。
王家人這一晚都沒睡好，迷迷糊糊地聽到外頭的動靜，覺輕的王老太先披上衣服走出去。
看趙青嵐在廚房忙活，她還以為趙青嵐是後悔了在給全家人做飯表現呢，冷哼一聲。
「別以為你給點小恩小惠就能讓我們原諒你，現在離不離的你可說了不算。」
趙青嵐回頭看一眼自以為是的婆婆，擦擦手直起腰。
「你想多了，這是我和小朵的早飯，你們的飯自己解決吧。」
「什麼！」王老太瞪大眼。「你還真不過了？」
不理會差點被氣死的婆婆。趙青嵐端上早飯去了外頭，又進臥室把女兒叫起來。
等王大志他們聽到外頭的聲音陸陸續續出來，就看到趙青嵐娘倆在那吃早飯。
昨天下午放學回來，家裡就鬧成那樣了，王小飛和王小燕還是吃的餅乾充飢，現在聞到飯香味，都忍不住咽起了口水。
別說他們了，王大志和他爹聞到這飯香味肚子也餓了呢。
其實趙青嵐也沒做啥，就是煮了幾個娘倆平時捨不得吃的雞蛋，又做了麵疙瘩湯，熱了窩窩頭。
王小飛走到小朵跟前，伸手就要搶小朵碗裡的雞蛋。
以前他搶小朵的東西搶習慣了，現在也做得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不過他的手剛伸到小朵碗裡，就被趙青嵐手裡的筷子狠敲了一下，疼得縮了回去。
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向畏畏縮縮的後娘打了，王小飛是又餓又委屈，眼眶頓時紅了。
王老太嗷一聲衝過來，「你敢打我乖孫，你個賤皮子。」
趙青嵐把筷子直接砸到王老太臉上，站起來滿面寒霜。
「你們是不是又想讓我動菜刀了？」
王老太捂著臉怒視她。
王大志本來還要衝上來幫老娘收拾趙青嵐呢，聞言剛邁出去的腳又收了回去。
他們怎麼就忘了，這女人現在已經瘋了呢。
不敢招惹趙青嵐，他們只能自己進了廚房張羅吃的。
明明在一個家，卻變成了涇渭分明的兩邊。
等女兒吃完，趙青嵐也不收拾，拉著女兒就去女兒的房間給女兒收拾衣服。
王家除了外頭的客廳和廚房，臥室一共三間。
趙青嵐王大志一間，王老太和老伴帶著大孫子一間，小朵和王小燕一間。
其實以前王小飛也住在小朵他們那個屋的，還是後來王大志覺得兒子大了，和妹妹再住一個屋不合適，才搬到了王老太那邊。
看趙青嵐收拾東西，王老太又在外頭摔摔打打地說起了小話。
趙青嵐才不理會他們，把東西都收拾好，就拿起包牽著女兒走出來。
「王大志，帶上證件，我們去辦手續。」
雖然已經被趙青嵐告知過幾次要離婚，可真走到了這一步，王大志又猶豫起來。
看著變得陌生起來的妻子，王大志嘆氣道：「青嵐，離了婚你和小朵去哪，別置氣了，以後我會對你們娘倆好一些的。」
「是呀青嵐，大志以前對你不好，以後讓他改。」王老爹趕緊添了一句話。
兒子這死了一個老婆，再離上一個，難不成還要三婚？
趙青嵐只冷冷道：「快點，別讓我再鬧，這婚我今天非離不可，你要拖著，我就找廠長主任他們過來做主。」
王大志氣了。「離就離，別以為你趙青嵐是啥香餑餑，離了我們王家，你啥都不是。」
說完他找出證件那些，和趙青嵐一起出門。
王老太和老伴對視一眼，趕緊追了上去。
這咋還真離上了。
王老爹倒是也想追上去勸呢，可又擔心孫子孫女，蹲下抱著頭唉聲嘆氣起來。
「咋就變成這樣了呢？」
七十年代的離婚可不是趙青嵐他們自己說離就能離的。
他們先走到了服裝廠里。
這會廠里還沒啥人來呢，兩人只好在辦公室外頭相隔遠遠地等起來。
王老太追過來是又勸兒子又罵趙青嵐的，結果兩個人都鐵了心要離，把王老太也是氣得夠嗆。
看勸這兩人沒用，王老太忽然換上笑臉哄騙起小孫女小朵來。
「朵呀，你爸媽離了婚，以後你就要被別的人笑話了，快勸勸你媽，這婚咱不能離哈。」
「聽奶的話，奶給你拿糖吃。」
小朵看看媽媽，見媽媽對著她搖頭，立馬拒絕了奶奶的「好意」。
「奶，我不吃糖，我要跟著媽媽。」
「這養不熟的小白眼狼。」王老太要氣死了。
等廠里的人陸陸續續來上班，看到他們守在門前，也沒覺得奇怪。
昨兒鬧了那幾次，廠里誰不知道他們要離婚呀。
等廠辦還有人事處的人來了，也就是象徵性地問了他們幾句，確認他們要離婚，立馬給王大志開了介紹信蓋上大紅章。
隋主任還特意過來看了看趙青嵐母女倆，趁著王大志在那開介紹信的時候，對趙青嵐叮囑了幾句。
「小趙呀，以後要是遇到啥難處，就來找姐，姐能幫上的話肯定幫。」
「謝謝你大姐。」趙青嵐很是感動。
等王大志這邊的介紹信開後，幾人又去弄趙青嵐的。
趙青嵐沒工作，開介紹信只能去他們街道辦。
一切準備就緒，他們也走到了民政局。
王老太在趙青嵐也開好介紹信的時候，就氣得轉身回家了。
三人走到裡面找到工作人員，遞上介紹信和身份證明，辦理離婚的大姐還看了他們好幾眼。
「有孩子呢，不再想想？」
趙青嵐和王大志都搖頭。
好吧，勸不了大姐也只能給他們辦了。
拿到離婚證走出民政局，趙青嵐只覺得空氣都清新了許多。
王大志瞪了他們母女倆一眼便氣沖沖走了。
趙青嵐蹲下看著女兒溫柔道：「小朵，打今兒起，咱們就自由了。」
他們娘倆總算在遭遇無盡苦難之前離開了王家這個泥坑。
從此，生活是甜是苦都由她趙青嵐說了算！
對了李淮，想到李淮她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