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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牡丹園中賞牡丹

2024-08-09 04:08:26 作者: 卸甲老卒
  瑞王府。

  作為大寧權勢滔天的王爺,又是當今聖人的親弟弟,府宅只能用寒酸來形容,十幾年來從未修葺過,不過府宅是府宅,瑞王是瑞王,誰敢瞧不起手握四十萬重兵的大寧聖虎?那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了。

  瑞王頂著諸多官銜,十八歲封親王,然後平東大將軍,保寧都護府大都護,兵部尚書,禮部尚書,還掛有許多虛職,幾乎把控著大寧一半權勢,可即便如此,也沒人敢說三道四,誰讓人家是聖人一母同胞的親弟弟。

  牡丹園中,一襲淺黃色雲紋長袍的中年男人負手閒逛,旁邊跟著黑須白髮的清瘦老人。

  這兩人,可是大寧廟堂文武頂峰。

  瑞親王劉甫,宰相杜斯通。

  瑞王正值壯年,鼻高口闊,髭鬚茂密,不怒自威,邁出每一步輕描淡寫,卻又暗藏雷霆之勢。

  杜斯通較為普通,就是相貌親和的鄰家老人,唯獨眉毛細長,跟鬢角接連,瞧著有長壽相。

  杜斯通的履歷,可謂是一部傳奇史,母親是一戶富貴人家的丫鬟,不知跟誰私通,生下了孽種,親戚相鄰都勸杜母把孩子送出去,趁著年輕,去外鄉嫁給好人家,杜母偏執,誰的話都不聽,執意將他撫養成人,長大後,聽著流言蜚語,杜相一不做二不休,將自己名字改成斯通,完全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這才封住了悠悠眾口。

  仗著才華橫溢,杜斯通一路披荊斬棘,縣試,院試,鄉試,會試,殿試,次次獲得頭名,更是以狀元之資,進入大寧朝堂。從中書侍郎做起,中書舍人,國子監祭酒,刑部郎中,太常卿,太僕寺少卿,戶部侍郎,戶部尚書,尚書左僕射,一到九品的官職坐了個遍,逐漸走到權力巔峰,是新朝黨核心人物。

  憑藉一把硬骨頭,掀翻了八大家族對於相位的壟斷。

  瑞王劉甫摘了朵名為白素素的牡丹,放入鼻前輕嗅,隨手丟到地上,靴底踩踏過後,成為泥中印記,劉甫悠悠說道:「今年雪下得早,明年一定是祥瑞之年,正好遇到三年一次的鄉試,大寧如今正是用人之際,杜相可要好好替朝廷選拔人才。」

  杜斯通始終落後瑞王半步,含笑道:「微臣分內之事,那是自然。」

  劉甫輕聲道:「聽說永州有名讀書人,一手小楷頗有上古之風,文章也寫的花團錦簇,這樣的人才,杜相聽說過嗎?」

  杜斯通姍姍點頭,說道:「王爺說的是永州許元孝吧?我見過他的文章,小楷確實登堂入室,可全文浮華不實,儘是些空談妄談,聽說許元孝名中有個孝字,為人卻奸懶饞滑,老母病重,臥榻十年,他竟只探望過幾次,這樣的人放入官場,未必是朝廷之幸,但絕對是百姓之災。」

  劉甫微笑道:「以訛傳訛,傳到千里之外,誰知變沒變味道,或許有人妒忌許元孝大才,特意編造詆毀的故事,等到許元孝入京,大家就一目了然了。」

  杜斯通輕聲道:「說到識人用人,大夥都比不過朱紫袍匠,蕭老那一雙慧眼,篩選出無數棟樑之才,可惜微臣沒有蕭老的本事,否則定然不遺餘力。」

  「蕭老比你有本事?那怎麼你比他官大?」

  劉甫會心一笑,說道:「杜相誇人夸錯了,蕭文睿的吏部尚書,是誰封的?你從顛沛流離的士子,到如今朝中第一重臣,又是誰的恩惠?要說慧眼如炬,誰又比得過聖人。」

  杜斯通朝皇宮的方向深鞠一躬,鄭重其事說道:「臣沐浴聖恩,沒齒難忘。」

  瑞王劉甫拉住杜斯通乾瘦手腕,低聲道:「牡丹園裡的景色,當屬荷花池為最,杜相隨我一同賞景,切不可辜負絕色。」

  杜斯通沒有立刻答應,而是釘在原地無動於衷。

  瑞王的牡丹園,可不是一般地方,據傳劉甫酷愛牡丹,遍尋能工巧匠,耗費金山銀山,才使牡丹一年四季盛放。更有傳聞,牡丹園裡藏有天下絕色,不管是四大王朝還是其它小國,但凡是絕頂美女,都被劉甫豢養在牡丹園中,一經進入王府,再也沒有出來過。

  牡丹園中藏牡丹。

  應該是大寧最旖旎的風光了。

  察覺到杜斯通的抗拒,劉甫眉頭挑起,「杜相?」

  一聲質疑夾雜著沉重責備。

  杜斯通收回右臂,慚愧說道:「微臣年邁體乏,只喜賞月賞竹,對於賞花毫無興趣,恐怕要掃王爺雅興了。」

  劉甫眼眸閃過一些怒意,然後轉瞬即逝,笑道:「杜相為大寧嘔心瀝血,辛苦了,明日送名御醫去府上,專門為杜相調理身體。」

  杜斯通抱拳道:「多謝王爺恩典。」

  劉甫用腳尖在雪地中寫出一個李字,「杜相怎麼看?」

  杜斯通詢問道:「王爺說的可是李氏相府?」

  劉甫笑了笑,道:「明知故問,咱倆是多年的老相識了,不用藏著掖著,再把我當外人,杜相可就居心叵測了。

  一頂帽子壓下來,杜斯通不得不接茬,沉吟片刻,說道:「李白垚書生氣太濃,只言民間疾苦,不懂聖人心病,若是把他放到工部戶部,倒也合適,可偏偏放到聖人眼皮子底下,當一名翰林學士,豈不是好鐵放到了鞋底,誰都不舒服。」

  劉甫擠眉弄眼道:「把李白垚放到聖人面前,你猜猜是誰的授意?」

  杜斯通搖頭道:「老臣不知。」

  劉甫指著對方,笑道:「杜相啊,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不是你我,不是聖人,還能是誰?馮吉祥把李白垚那塊鐵板鑲在聖人腳底,究竟是讓聖人難受,還是讓李家遭殃。」

  杜斯通沉默不語。

  劉甫壓低聲音說道:「八大家族同氣連枝,李家一旦遭受滅門之災,其它家族肯定會奮起反擊,害怕會步李家後塵。八大家族紮根幾百年,枝葉茂盛,人才輩出,僅僅是歷朝歷代的皇親國戚,就能坐滿牡丹園,說句大不敬的話,這天下即是劉家的,也是八大家族的,馮吉祥這招敲山震虎,一旦出了紕漏,或許會把自己給玩死。」

  杜斯通嘆氣道:「馮吉祥這步棋,確實兇險萬分,幾乎是拿大寧國運當賭注。」

  劉甫用腳尖拭去李字上面的「木」,只留一個「子」字孤零零橫在雪中。

  劉甫注視著「子」字,醞釀良久,呢喃道:「所有的變數,都在他的身上。」

  杜斯通自言自語道:「李家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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