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遠侯帶來的人馬也被要求用上了同樣的裝扮。
馬兒被武裝好後,火把全部被熄滅。
眾人全部重新上馬,在黑暗中朝著有火光的那一處前進。
那是順南府城外最大的一個鎮子,名叫高水鎮。
高水鎮不是普通的鎮子,在現代的說法來看,它屬於一個交通中轉站。
因為整個鎮子就是一個巨大的碼頭。
鎮子沿運河而建,來往停靠在這裡的客船非常多。
裡面商鋪林立,曾經非常繁華。
然而在西南鬧了兩次災荒,四處逃荒的流民變成暴民的越來越多後,這鎮子便開始有了衰落的跡象。
到後來,下游的一些碼頭被暴民占領,強行劫掠或徵收高額的過路費,來往的船隻便更少了。
生意少了,時不時又有暴民沿河而上來騷擾,不少商家都不堪其擾,紛紛關了門。
今年下半年以來,整個西南都亂成了一鍋粥,連順南府城外都不和平了。
順南知府和鎮遠侯雖然對於府城外的安全還是有採取一些措施的,但不少人為了安全著想,進城住的進城住,投靠親戚的投靠親戚。
昔日繁榮的小鎮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口。
這不到一半的人口,在暴民打來的時候又逃了不少。
因此楊立德底下占領了附近一個縣城的人,在他從靜安縣那邊逃回來之前就沒費什麼力氣就先把這鎮子給占了。
而且府城外的鎮子占得太容易,讓他們順便對順南府城都起了心思。
如今幾乎所有人都集中在了這附近,對著順南府城虎視眈眈。
楊立德本人不在這邊,在這裡的主帥是楊立德最信任的人,也是他的表弟周山。
上次攻打靜安縣的周金木便是周山的同鄉,不過周金木攻打靜安縣失敗後已經被拿下了。
那天周山在大本營與一個小年輕聊天后看出來有問題,得知那個人是師爺楊宏峻的人後想派人去把那兩人押下。
結果那兩人不知所蹤。
不過沒了軍師,好像也沒什麼不同。
周山帶著人占領了高水鎮後,直接住進了鎮上大戶的大宅子。
這大宅子占地面積非常廣,看起來非常豪華。
大戶早就已經聞風而逃,只剩下一些下人守著。
周山直接住進去,把這裡當成帥帳。
「大都督,這是咱們鎮子的一些特產,不知道大都督喜不喜歡。」
宅子裡被留下的管事笑得諂媚,讓人捧著一堆東西過來。
周山其貌不揚,長相憨厚,驟然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中年男人。
但管事可是親眼看到他到了鎮子後,把那些抵抗的人眼都不眨地一刀砍了的。
所以他完全不敢反抗,只想著能討這些暴民高興,好保住自己和手底下那些下人的命。
周山有些興致缺缺地看了一眼那些特產,似乎並不感興趣。
「你們宅子裡還有多少糧食?」
對管事的討好不感興趣,而是關心糧食的事情。
管事心想壞了。
這糧食經他手拿了出去,等這些暴民退去,他們主家回來後,自己這個管事肯定要承受主家發難的。
但他也沒辦法,只能咬咬牙掏出一串鑰匙說道:「這是我在主家撤離前偷偷留下的鑰匙。」
「裡面估計還有數百石糧食。」
「這麼少?」
周山臉色看不出高不高興,但明顯對這個數目不滿意。
管事小心地解釋說:「大都督來晚了,前不久剛征了秋稅,確實剩下的不多。」
聊勝於無。
周山示意底下的人接過鑰匙,去開倉清點糧食。
「明日白天,把鎮上所有的糧食都搬到這宅子裡。」
「不肯把糧食交出來的,你們看著辦便是。」
鎮子本身在他們占領的時候就被搶掠了一遍,如今又要經過第二遍的洗劫。
周山又問:「鎮子外巡邏安排得如何?」
他們如今距離順南府城太近了。
就算他們如今圍著府城,裡面的人大概是在等救兵來到才敢動。
但保不齊會再出現一個靜安縣那種人,敢帶著城中那點鄉勇就衝出來的。
所以就算是夜晚,周山也非常小心,必須得安排好巡邏。
「已經吩咐下去加強巡邏,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管事的聽他們說話聽得心驚肉跳的,可又無能為力。
等周山問完他鎮子上的事情後,管事這才被允許退下。
回到關押他們的後院,管事的娘子賀氏拍著胸口說:「菩薩保佑,你平安回來了。」
其他被留下的下人也被關押在了這裡,見到管事回來都趕緊迎了上去。
管事苦著一張臉說道:「不好辦。」
「這亂黨頭子對我的討好都不感興趣,我給他拿了糧倉的鑰匙,也沒見他有多高興。」
其他人都臉色蒼白。
他們高水鎮就在順南府城外,如今都被暴賊占領了。
這幾天也沒見知府和總兵大人派人來解救他們。
時間越久,他們的小命就越玄。
有些受不住的,已經在偷偷抹眼淚了。
其中一個做小廝打扮,露在外面的臉蛋和脖子都有些黑的小年輕突然開口說:「實在不行,我去色誘吧!」
「他要是看上我,大家都能安全!」
這聲音聽著便是個女聲。
一聽到這句話,管事和他的娘子頓時異口同聲地說:「不行!」
這是他們女兒月芽,今年才十五歲。
姑娘家家的,不是清楚大家面臨的窘境,肯定不會說這種話的。
「我們雖然是奴籍,但也是清清白白的,那些是暴賊,怎麼能委身於他們?」
「無論如何,我們做爹娘的肯定都會保護你的!」
賀氏聲音哽咽著,言語間都做好了為自己女兒豁出性命的準備。
月芽沒辦法,只能趕緊安慰自己爹娘。
「爹、娘,我不過隨口說說而已。」
「你們放心,我不會露出什麼破綻來的。」
管事的嘆了一口氣,又安慰了大家幾句。
夜色已深,宅子裡面燃燒的火把雖還亮著,但到處都安靜了下來。
後院柴房的門突然被推開。
月芽塗得黑黑的臉在月色的掩護下很是隱秘,再加上她身形很輕,到柴房門前也沒驚動任何人。
吱呀~
柴房的門發出一點輕微的響聲。
「誰?」
「是我!」
黑暗中,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正是失蹤了一段時間的李三郎。
柴房裡黑漆漆的,只有兩雙亮亮的眼睛。
「你不是說了你們不能被那些人發現麼?」
「你趁現在趕緊走吧!」
「明日他們估計要再搜刮一遍這裡,到時候恐怕會發現你們的。」
月芽輕聲說完,又指了指躺在地上燒得人事不省的人。
「他再不去看大夫,估計人都要不行了。」
躺在地上的,自然是軍師楊宏峻。
李三郎苦著臉,說道:「好吧。」
「我先帶他走,免得明日連累了你們。」
背起燒得滾燙的楊宏峻,李三郎腿有些瘸地往外走。
月芽把後門打開,朝他招了招手。
「那邊是往東南的方向,聽聞那些亂賊都被趕到了這邊,你們往回走極大可能會遇到他們。」
「你還是往反方向走吧,那邊亂賊沒這麼多。」
李三郎點點頭,下意識地伸手摸摸自己的胸膛。
沒有摸到他的小本本......
他只能說道:「月芽姑娘,我會記住你的!」
「等我安全了,我儘快找救兵回來救你們。」
皮膚黑黑的,個子小小的,性格頗為開朗,救了他一命的年輕姑娘!
月芽在微微的月光下笑出了一口白牙。
「走吧走吧,小心一些,要平平安安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