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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蝕文天書 我自觀讀

2024-08-09 04:52:43 作者: 誤道者
  「紋銀三百兩,米谷五百斤,鮮肉二十斤,醃肉和各類蔬果三百斤,上好寬袖道袍、冠帶、鞋襪各三套,紫銅養氣爐一隻……」

  張衍看著手中這份清單,除了這些東西之外,另有一些散碎日用物件不在其中,他暗嘆閔樓好手筆,這些糧食即便放開手腳來吃,也足夠他吃上整整一年的,可以說是徹底解決了自己的燃眉之急。

  平心而論,若要以今天解讀道書的價值來看,其實是賣不出這個價錢的,即便到觀中上師那裡請教,也用不了這麼多。

  不過考慮到這裡面還有閔樓刻意結交的因素在內,張衍也不矯情,全數收下,只是這個人情卻是結結實實承受了下來。

  沉思了一會兒,他寫下一封書信,尋了一個雜事道童過來,囑咐他改日採買時順便送下山去。

  將所有東西安置妥當後,張衍閉門打坐,「一氣清經」雖然只是入門心法,但修煉之道,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他更是深知基礎的重要,穿越來這麼多天來,卻沒有哪怕片刻放鬆。

  一夜無話。

  第二日辰時初刻,他依舊去了千丈岩那處涼亭,卻意外發現早早有人在那裡等候。

  這人三十出頭,卻兩鬢微白,眉目間略見憔悴之色,手掌中還托著一隻楠木書匣,他遠遠望見到手持竹幡的張衍走來,趕忙匆匆上來一禮,道:「可是張衍張師兄?」

  張衍立定,態度謙和的回禮道:「正是。」

  「在下德修觀趙元,聞聽張師兄擅解蝕文,特以來此求教。」

  趙元將手中木匣打開,露出一本薄薄道書,他仿佛怕碰損這本道書,輕手輕腳地取出,再捧至張衍面前,恭敬道:「若能解在下心中疑惑,必不虧待師兄。」

  張衍看趙元對這本書視若珍寶的模樣,又看了一眼那隻精心打造的楠木盒,微微一笑,將手中竹幡靠在一邊,從袖子取出一塊白帕擦了擦手,這才將這道書接過來。

  見到張衍的舉動,趙元心中不禁對他升起了幾分好感。

  書一入手,張衍略略一翻,便發現這本道書只有上冊而無下冊,顯然是不願讓他看全,這也在是情理之中的事,他笑了笑,又將道書交還給了趙元。

  趙元臉色一變,急道:「張師兄,莫非有甚不妥?或是……」他語聲一頓,狐疑地看了張衍幾眼,難道是閔樓對張衍能力有所誇大,其實對方根本無法解讀這本道書?

  張衍搖搖頭,笑道:「師兄莫急,此書盡在吾心中矣。」

  這半部道冊不過區區數百字,現在他的記性越來越好,又精研蝕文數年,自然看一遍就記住了,而且他還要靠這個來宣揚自己的名聲,當是要擺出一副高人姿態。

  「哦?」趙元吃了一驚,不過神色間卻是有些將信將疑。

  張衍不疾不徐走入涼亭,將背後竹簍中的筆墨紙硯擺到石桌上,從容坐定後,這才提筆寫字。

  他剛才就看出,這本名為《永川行水書》的道書,其實只是一本仙遊雜記,對他來說沒什麼難度,不多時,就將這半冊道書解讀出來。

  還沒等墨跡干透,趙元就急急將那幾頁紙抓在手裡,迫不及待看了起來,初看的時候他還滿含期冀,可是沒多久,他臉色就越來越差,翻來覆去看幾遍之後,他頹然長嘆一聲,道:「原本我還不信,沒想到果真如此,枉我還花了偌大心思……也是,妙法真籍,我輩哪裡能隨意看到,我今番也是蒙了心竅啊!」


  張衍訝然道:「師兄何出此言?」

  趙元面露苦澀之意,道:「師弟你也知道我等記名弟子修道艱難,便是那些衣食豐足,金玉滿堂之家也要時不時給那些惡奴上些供奉,才能求得些許法門,不瞞張師弟,前日裡觀中卞師兄說若尋得一斤灩沉沙,便允我一本道書,哪知道……唉!」

  張衍頓時瞭然,無論是善淵觀還是德修觀,抑或是泰安觀,真正的入門弟子都只有區區十數人,他們平日是潛心修煉,日常雜事都交給身邊管事操辦,這些人雖說是管事,可卻不要小看他們,他們也掛著記名弟子的名頭。入門弟子平日解讀道冊之後總會留下些手抄本,這些僕役暗暗抄錄一些,分賣給記名弟子或者一些嚮往修仙的富貴人家,從中漁利。

  不過這其中也分三六九等,如果不是真正的豪門貴府,他還不給你臉色,只拿一些雜書打發。

  三大下院之間流傳的道書,多數都是這麼來的。

  趙元雖然家中累世經商,算得上殷實人家,但是和那些王公貴族比起來還是差遠了。

  張衍之前所顧忌的對象,正是這些「豪奴」,這些人能量大,多數又和入門弟子有勾連,一般弟子是絕對招惹不起的,坑了你也白坑。

  這次也是趙元求道心切,聽聞某位入門弟子正在四處搜尋五行神沙,願意拿出幾本「正宗道書」供眾位師兄弟參詳,他一狠心,便搭上了此人管事的門路,不但奉上了一斤水月灩沉沙,還順手還送去了大堆財帛,以求獲得一本真籍寶錄。

  趙元本來以為這本「道書」定然是仙家妙法,沒想回來一翻,發現只是一本遊記方志,比尋常練氣術還要不如,心中不禁大為懊悔,但又唯恐是自家推演蝕文出錯,數月之內,他又花費大批錢財陸續請教了幾名入門弟子,結論都是一般無二,正絕望之際,在閔樓那裡聽聞張衍在蝕文解讀上頗為了得,他也是病急亂投醫,不甘心之下又拿了半本道書過來請教張衍。

  「上山六載,今日這番算計又落空,想來是與玄門無緣,還不如回老家經商。」

  趙元已有三十八歲,眼見修道艱難,屢受挫折,不免灰心喪氣,有了下山的心思,他看著那半部道書,不由怒從心頭起,一把抓在手中正要一撕兩半。

  聽了他這番話,張衍目光一閃,突然伸手抓住趙元的手腕,道:「師兄且慢。」

  趙元愕然抬頭。

  張衍看著趙元,沉聲道:「若師兄信得過我,可否將此書下冊與我觀看?」

  趙元聽出張衍話中有話,猶豫了一下,道:「師兄何意?」

  張衍誠懇說道:「恕我直言,蝕文道書講究渾然一體,前後映照,貿然分開徒然不解其意,方才我觀此書,有些地方還頗有玄妙,或許……」

  「哦?」趙元瞪大了眼睛望著張衍,似乎有些明白了張衍話中的意思,渾身不自覺顫抖了起來,「難,難道……」

  張衍笑了笑,道:「盡人事,聽天命。」

  趙元咬咬牙,站起身一跺腳,道:「好,我便與師兄一觀!」他本來已經絕了這門心思,可是張衍的話又讓他看到了一絲希望,儘管依舊非常渺茫,但他又怎麼捨得輕易放手?

  看著趙元急急而去,張衍起身踱步,曼吟道:「古有永郡,又名川德,地勢高隆,八水匯聚,如臥虎盤崗,南望東洲,又如潛龍俯灘,欲入北海……」這幾句話他越讀越覺得很可能有什麼暗指,本來他也只當這本書只是一本遊記,只是剛才趙元說到有緣無緣,他突然想起道門前輩一向喜歡擺弄玄虛,增設心障,說不定裡面還有什麼自己沒有發現的玄機。


  不到一個時辰,趙元氣喘吁吁地趕回,他一句話也不多說,從懷裡扯出一本道書就塞進張衍手裡。

  張衍點點頭,不緊不慢坐下翻閱,趙元緊張地看著他的面龐,心下患得患失,不過張衍一直表情平淡,看不出絲毫端倪。

  待整本下冊看完,張衍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這次他十分肯定,有龍有虎,分明是說坎離交匯,八水則代指八脈,行水即是行脈!

  整部道書所用的蝕文極是粗淺,哪怕是資質愚鈍的人都能看懂一二,偏偏又將上乘的築元法訣用遊記的方式寫出,但如果不是真心研讀,道心常在的人,還真是會錯漏過去,這位仙師可謂用意深遠。

  只是現在他在考慮另一個問題。

  是否要告訴趙元呢?

  按理說,就算推說此是遊記無疑,趙元也拿他毫無辦法,還不至於引起他人注意。

  不過轉念一想,這只是一本築元道書而已,眼下雖然難得,但與漫漫修道之途一比,那就什麼也算不上了,這樣做既沒有好處又阻人向道的事,他是不會幹的。

  張衍緩緩抬起頭來,雙手一拱,微笑道:「恭喜趙兄了,《永川行水書》實為《永川行脈法》,實是一本不可多得的築元道書!」

  趙元的眼睛一點點地睜大,渾身顫抖著說到:「當真?」

  張衍嘆道:「若師兄將兩冊道書置在一起解讀,說不定早已有人看出……」

  趙元搖搖頭,道:「不然,師兄君子,換了旁人未必會如實告訴趙某,師兄實乃趙某命中貴人也!容趙某一拜。」

  他彎下腰,對著張衍鄭而重之行了個大禮,

  張衍趕忙將他扶了起來,道:「這位前輩借水喻氣,微言大義,整篇法訣如剖魚刮鱗般坦呈眼前,甚是難得,師弟我有心一試,不知趙師兄可准我加以修行否?」

  趙元一怔,這本道書憑張衍的記憶顯然已經全部記下來了,就算暗中修煉他也無可奈何,現在卻仍然向他徵詢,顯然這是尊重自己,心下更為感動,連忙道:「哪裡哪裡,師兄如此說卻讓小弟羞愧,師兄大德無以為報,此書盡可習得。」

  他摸摸了身上,覺得原先準備的一囊珍珠似乎拿不出手了,想了想,他從懷中拿出一封紙包,雙手遞到張衍面前,道:「今日匆忙,未攜珍寶,此為五行神沙中的『玉圭沙』,尚值些許銀兩,請師兄務必收下,來日還有補報。」

  張衍也不推脫,坦然接過,又提醒了一句:「師兄今日心緒大起大落,不宜修行。」既然做了好人,那就索性好人做到底。

  趙元連忙點頭謝過,他望了望張衍,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小聲道:「師兄,解讀蝕文固然大好,但未免會遭人嫉恨……」

  聽到這話,張衍神色嚴肅了幾分,認真道:「師兄不必擔心,師弟我自有打算。」

  趙元點了點頭,既然都是明白人,那麼話點到為止就可以了,他拱手道:「如需助力,只需師兄開口,趙某力所能及,定不推脫。」再次鄭重一禮後,他轉身離去。

  張衍望著對方背影沉思起來,看來趙元也是對自己推心置腹了,剛才那句話不是把他當成至交好友看提也不會提起。

  解讀蝕文看似平常,但實際上卻是從那些入門弟子的雜役那裡虎口奪食,原本他們先賣道書,再賣解讀後的手抄本,可以連著賺上兩筆,現在等若給張衍橫切一刀,斷了一條錢財來路,現在還好說,不過時日一久,必然會引發他們的不快,後果就很難以預料了。


  趙元的擔憂就是來源於此。

  要說如今張衍錢糧充足,按照常理,似乎不必再靠解讀蝕文謀生了。

  然而他的籌謀哪裡會是這麼簡單!

  他是一個修道者,自然明白只有修為才是根本,賺取錢糧不過是順手為之,他真正的目的是要藉此吸引善淵觀上層的注意。

  張衍在末日世界裡混跡了七年,甚至還一度進入了倖存者營地的核心層,他很明白,上層與底層最本質的區別其實只在於兩個:一個是對資源的掌控和分配,另一個就是不對稱的信息量。

  雖然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但道理卻是共通的。

  溟滄派作為修道大派,只是下院善淵觀內類似他這樣的記名弟子就有三百多人,另有雜事道童千多人,可真正的入門弟子只有十多人。

  可偏偏是這十多人和觀中三名上師掌握了所有的修道典籍。

  善淵觀入門弟子一般都在蒼梧山第六峰捉月峰修煉,不是熟識的人輕易難得一見。觀中上師倒是每月開門講道,不過沒有常年「供奉」,想要獲得道門法訣,那也是休想。

  張衍不是豪奢富貴之家,這條路顯然是走不通的,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另一條路可走。

  那就是揚名!

  名聲一大,即便不能獲得某位上師慧眼賞識,也有機會結交入門弟子,一旦進入他們的圈子,那麼獲得上乘法門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而在解讀蝕文上的能力,就是他的敲門磚。

  在這些人還沒有注意到自己之前,他怎麼可能停下腳步?

  至於可能面臨的危險,他微微一笑,如果是往常他肯定不會這麼冒險,不過這幾日……

  他眯眼朝蒼梧山主峰神來峰的方向看了一眼,此正是大好時機!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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