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千恩萬謝,歡歡喜喜地離開了病人坊。
夜晚下的邊城裡,亮如白晝。
成千上萬盞孔明燈,承載著人們對神明的感念和願望,緩緩升起。
眾人心頭,股股暖流划過,對著守城的將領,以及前來救援的太醫們,紛紛拜謝。
那個被困在此處的客商,淚眼朦朧地連夜離開了邊城,馬不停蹄地往家趕去,不知妻子是否順利生產。
走之前,還托人將一個精緻的手串,交給洛洛,感念郡主對他的寬慰。
那日,他本抱著以死一搏的心,衝出城門。
奈何又被守城將士,無情扣留。
他心急如焚,想一死了之,死了,他的魂魄就能回去了吧!
沒想到,郡主竟然找到他,告訴他,一切安好,無需掛念,靜待佳音。
當晚,他就夢到妻子與母親,安然地在家刺繡紡布,滿懷期待地等著他回家,一切都是那麼的和諧安定。
他就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心瞬間安定下來,這才熬過了這段艱苦的時光。
洛洛拿到手串的時候,會心一笑。
作為神明,她做不到博愛,但是,蒼生有難,她也不能視而不見。
街上都是歡呼雀躍的百姓,蕭辰銘抱起洛洛往將軍府走去。
走到街頭拐角處,便聽到尖銳的叫罵聲和打架聲。
慘叫聲更是一陣高過一陣。
洛洛從蕭辰銘懷裡探出腦袋,瞥了一眼,隨即眉頭緊皺。
「你個瘋女人,瘋女人啊······爹爹,救救我,把這個瘋婆娘趕走······」
一聲虛弱的稚嫩叫喊聲,從角落裡傳來。
定睛一看,沈氏披頭散髮,衣衫襤褸,眼睛卻惡狠狠地等著徐言言,還將徐言言死死抱在懷中。
徐言言吊著一口氣,被她勒得骨頭都要碎了,恐懼地大聲哀嚎。
而沈氏宛若癲狂一般,嘴角勾起一抹滲人的笑容,「洛洛,娘的乖寶,別怕啊,娘給你唱搖籃曲,娘的好寶寶,快睡覺啦······」
沈氏已經瘋了······
旁邊的老太太,和徐若衡,母子倆,皆是滿頭白髮,渾身是傷。
老太太癱倒在地,已然癱瘓。
「兒子,當初若不是你執意要將兩個孩子換掉,現在潑天的富貴,就是咱們一家的啊!」老太太哭天搶地地埋怨。
「兒啊,我看到洛洛也來了邊城,要不你去求求她,你畢竟是她的親生父親啊,她說不定會給幾分薄面的。」
「兒啊,娘死了倒是無所謂了,你還年輕,你的人生還能繼續往前走,求求洛洛,帶你回京都,你好生待她,一切從頭開始。」
「洛洛是神女,定有慈悲胸懷,你好好懺悔,一定還會有機會······」
癱瘓半截身的老太太,拉著兒子的衣袖,苦口婆心地勸著。
而沈氏,則在一邊,懷裡抱著渾身癱軟的徐言言,一會兒哭,一會笑,一會兒將徐言言上下顛倒,一會兒又輕輕地拍著她······
徐言言從最初的吊著一口氣的吶喊,慢慢地便沒了聲,氣若遊絲。
老太太老淚縱橫,滿臉哀怨,尤其是看到徐言言的時候,更是滿眼恨意。
自打新年召神祈福失敗,徐言言被打下神壇,他們一家四口,就被皇帝押下地牢里。
在地牢里的時候,本來奄奄一息的徐言言和她自己,就已經瀕臨歸西。
奈何,皇帝竟然讓太醫,親自給他們醫治,只讓他們保持不生不死的狀態。
尤其是言言,每日都要剜肉,然後讓太醫醫治,日日剜,日日治,讓她活不好,也死不了·······
而沈氏,就是在那個時候,突然就瘋了,嘴裡日日夜夜地念叨著「洛洛」,甚至有幾次,差點將言言掐死。
後來,他們就被流放到邊城。
流放路上,老太太不幸癱瘓,是徐若衡千辛萬苦將她背了過來。
有好幾次,徐若衡背著她,站在山頂,怔愣半天,終於沒有忍心將她扔到山崖下。
這一路,飽受官差無盡的折磨,好不容易熬過這所有的苦難。
只是,剛到邊城,還未安定下來,便被疫症死死封在城內。
看著周圍人盡數感染,他們好想被感染,好想儘快結束自己的生命,不然怕他們自殺,皇帝甚至派人監督他們,所以死於疫症,才是最好的結局。
只是,任憑他們怎麼去接觸病患,就是怎麼都感染不上。
這踏馬,連疫症都瞧不起他們!
老太太回想起過往,心裡更是痛苦哀傷。
她攤在地上,雙手握拳,捶著地面,哭得相當慘烈。
只是,哭著哭著······老太太忽然一頓,神情一滯,瞪著渾濁的淚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
「洛洛,你是來接我們的嗎?這段時日,祖母日日都在懺悔中,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這是祖母的報應!!」
老太太哀傷的眼神,瞬間明亮了起來,心頭依然懷著絲絲希望······
「洛洛,千錯萬錯,都是爹的錯,爹什麼都不求,只求你能讓我們痛痛快快地去死吧,我們死了,這些孽債,就還清了······」
一旁的徐若衡,整個頭髮全都白了,臉上爬滿了皺紋,仿若老了數十歲,他期期艾艾地看著洛洛,臉上是心酸和悔恨。
他不求洛洛原諒,只求洛洛能讓他們痛快的死去,尤其是言言,死了總比活著好。
「賤人,小賤人,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徐言言一見到洛洛,就極其激動,就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沈氏突然神色清明幾分,當即「啪啪」甩了徐言言兩耳光,「混帳東西,怎麼和洛洛說話呢?」
「賤人,你要是再多說一句,我便掐死你······」
說著,還狠狠掐了把徐言言的脖子。
「哈哈哈哈,娘的乖寶兒,來,娘看看,不聽話,就要受懲罰哦······」沈氏面上猙獰,再次瘋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