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世界沒有什麼明確的錯與對的概念,更多的是高興與難過的區別。
自打經歷小老大後,又有了個『公主』的名號,裴逐鹿的嘴角連睡覺時都會偶爾上翹,嘻嘻笑個兩聲,小胳膊小腿還會踢蹬幾下。
眾所皆知,在太過放鬆的狀態下,往往會有一些糟糕的意外發生。
第二天一早,裴逐鹿在熟悉的悶熱濕意中醒來,睜眼便是裴知南那淡漠中帶著點不耐煩的情緒。
這會,她都不用再伸手確認,就知道自己不小心在床單上畫地圖了。
裴逐鹿嘴巴一撅,心中苦惱不已:「怎麼好端端的尿床了呢?」
可是……
堂堂裴逐鹿小公主,又如何會尿床呢!
於是抬起頭,抱著幾分僥倖問:「阿娘,是你尿床的時候把我的褲子弄濕的嗎?」
回應她的只有一陣天旋地轉,然後撲通一聲落進另一邊早已蓄滿溫水的洗浴池中,裴知南雖沒法做到像其他母親那樣一邊埋怨一邊幫孩子擦洗換尿布,卻總會默默在其他地方做些自己所能做的事。
裴逐鹿輕車熟路地泡了個澡,掛著濕漉漉的頭髮走到裴知南面前,任由她施著清風咒弄乾頭髮。
「阿娘,阿爹呢?」
「出去了。」
「去哪了?」
「不知道。」
「你為什麼不知道?」
「安靜點。」
接收到來自母親的淡淡目光,裴逐鹿乖乖閉上嘴,可旋即又記起了什麼似的,一板正經道:「阿娘,以後請你注意點,以後對我說話要帶請字,而且要喊我小公主!」
裴知南實在不知道她這又是在搞什麼么蛾子,問道:「比如?」
「比如?」裴逐鹿皺皺鼻子,開始了幻想時間:
「就比如剛剛你應該要說,請小公主安靜。」
「吃飯的時候要說,請小公主動筷子叭!」
「睡覺的時候要說,請小公主躺中間。」
「……」
「粽子,以後喊我要帶上小公主三個字,知道不?」
裴知南壓下嘴角那些隱秘的笑意,「那要是我要動手揍你的時候呢?」
「那當然是說,請小公主乖乖趴下啦~」裴逐鹿想也沒想地就接下話,怎料一抬頭就見到了那再熟悉不過的幽幽危險目光,以及揚起的手掌,連掌紋的走向都清清楚楚。
小傢伙的眼神瞬間變得聰慧起來——阿娘不會是想找個理由教訓我吧?
可惡,這也太可惡了叭!
下一秒,直接雙腳變動成了幻影,灰溜溜沒了影。
畫面一轉隔壁院內。
裴逐鹿在庭院中栽種的樹叢中找到了那道彎著腰的身影,「福爺爺,福爺爺,你知道阿爹在哪嗎?」
福伯收起手中的剪子,細數了下日子,「已經是八月初了,想來少爺應該是去那邊新城驗收了。」
「新,新城?」
福伯笑著拍拍手上的塵土碎葉,知曉這個小不點不太清楚這些,「就是咱們的新家,過些日子咱們就要搬到那邊去了。」
裴逐鹿微微愣了會,記起李清明昨天的話,旋即興奮了起來——難道阿爹真的給我建了一座城堡嗎?
但漸漸情緒又變得低落,她轉頭看著這些花花草草以及其中的蜂蝶,忽而有些失落和不舍,「那這些發發和福蝶到時候想我了怎麼辦?」
福伯似乎是早有預料,「那就也帶過去,屆時有什麼想要帶的統統帶過去就好,那邊的庭院和這也並無差別。」
「一樣的?阿娘,阿娘,大大姐姐,福伯也都會去嗎?」
福伯笑容慈祥地點點頭。
裴逐鹿好奇地眨眨眼,她並不是捨不得這個家,對她來說有阿爹在的地方哪裡就都是家,只是天生的對陌生環境感到不適應,此時一聽,反而躍躍欲試起來:「福爺爺福爺爺,能帶我去看看嗎?」
這等要求,福伯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經過宗門內專門設置的傳送陣,小半時辰後就到了九洲宮與紫離國的邊界交界處。
也是見到了那座似是泰坦巨獸盤踞在大地之上的城池。
高聳的城牆如山脈般巍峨,表體的磚石黃褐青色交雜,散發著古老而莊嚴的氣息。
巨大的城門敞開著,仿佛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城內正如它所給人的感覺,街道寬闊筆直,建築卻有些稀奇古怪,有高塔似的房屋,也有風格迥異的宮殿群,以及一座裴逐鹿在畫本上見過的城堡……一幕又一幕,宏偉又壯觀。
因為這股震撼,她甚至都忘了撲進趕來的李清明懷中,呆呆地抬頭遙遙望著,視線漸漸聚焦在城門上的雕刻的牌匾上。
牌匾高懸於城門之上,只刻著簡簡單單的兩個字體,一筆一划猶如龍鳳遊走,可並不會讓人難以辨認,但對裴逐鹿這樣的可愛小人來說,無疑是相當大的難題。
這一看就是好一會兒。
「豬,逐……逐鹿!」
仿佛是福至心靈,小傢伙忽然就認出了這兩個點平時讓她抓耳撓腮的字,興奮地轉頭朝向李清明,「阿爹,這兩個字是這樣念的嗎?這,這是…是我的名字嗎?」
話語到了後半段,語氣便成了那種在懷疑與不敢置信中間搖擺的忐忑。
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一座這麼這麼大大大大大的城池……這在童話書里的小公主,也是沒有的事。
可她卻是認出了那兩個字真真切切就是自己的名,而且還是自家阿爹的筆跡。
「當然是了。」李清明抱著懷中的小不點,也是面帶憧憬地望著這一座自己從頭參與到尾的城池,心中也多了些振奮的情緒。
假若真有什麼仙佛神魔所在的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或許也抵不過這座人間的逐鹿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