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釗緩緩走到玉桑寧身邊,低頭在她的肩頭聞了聞,「世子妃這熏衣用的香丸味道很是獨特,在下今日著急去見聽雲,若下次再見,不知道世子妃能不能賞在下幾顆?」
玉桑寧皺眉往一旁躲了躲,以前只是聽聞霍釗這人行事狠厲,萬事不留情面,沒想到他還如此輕佻。
看著霍釗走遠的背影,玉桑寧緊緊地擰上了眉頭。
她不想與這人多有瓜葛,多年未見,她只想和弟弟說幾句體己話,一個外人在,始終是多有不便。
「白蘇,咱們先回去吧!」
白蘇「誒」了一聲,立刻伸手去扶玉桑寧。
回到蘭亭苑,方才被支走的荷香立刻迎了上來。
「世子妃,您額頭上還有傷呢,這麼冷的天,您怎麼就非要出去呢!」
荷香走到玉桑寧身邊,不著痕跡地推走了白蘇,扶著玉桑寧回到了屋內。
玉桑寧把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從前只覺得她機靈、體貼,現在看來這機靈勁還真讓人噁心!
玉桑寧走到梳妝檯前坐下,荷香趕忙走了過來,一邊處理著傷口,一邊憂心忡忡地開口道:「世子妃,少爺的腿不能不治啊,否則您之前堅持的一切豈不是都化作徒勞了。」
「徒勞就徒勞,再這樣下去,世子妃的身子骨都要熬垮了。」
白蘇皺眉,「就算要治,找個大夫送過去好了,何必親力親為還不討好!」
「這怎麼行,外人再怎麼比也比不上親娘細緻入微啊」,荷香不滿地瞪著白蘇,嘟起了嘴。
一道淡漠的目光悄然落在了她的身上,「既然你這麼擔心琪兒,那就替我去照看他吧,有你在,我也能放心一些。」
荷香臉色一變,抬眸看向玉桑寧,在察覺她認真的神色後,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世子妃,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啊,只是……」
她眼珠不斷打轉,卻想不起來該說什麼,急得後背出了一層冷寒,伺候小少爺,那是實打實的苦差事,弄不好可是要斷手斷腳的,哪裡有現在的差事清閒。
玉桑寧淡淡的笑了笑,一雙黑眸仿佛能洞穿人的心思,「怎麼,你不願意替我去照顧世子?」
「奴婢不敢」,荷香的頭壓得極低,悔得腸子都要青了,她就不該聽傅輕語的,來吹這個耳旁風的。
「那就去吧。」玉桑寧輕抿了一口涼茶,淡淡的道。
她身邊跟著兩位丫鬟,白蘇是她自小的貼身婢女,而這荷香是嫁進西南世子府後,王妃賜給她的。
那封讓她痛不欲生的罪詔也是荷香親自送到她手上的,遞到她手上時,荷香那句縫隙的話,她下輩子也不回忘。
「玉桑寧,我今日能成了二少爺的人,還要謝謝你,當年要不是我略施小計讓馬夫睡了白蘇,那今日受折磨而死的就是我了,聽說馬夫那玩意兒不好使,每每夜裡都想著法的折磨白蘇,想想就可憐,要是我也是要上的!」
想到此,她深吸一口氣,老天慈悲,竟讓她回來了,她定會護住身邊真心待她的人,那些豬狗不如的東西,她也會一個個送他們下地獄,讓他們千倍萬倍償還自己和兒子前世受過的苦!
「世子妃……」,玉桑寧回神,就見到白蘇擔憂地看著她。
她寬慰地笑了笑,並不奇怪白蘇為何會用這種眼神看她。
前世,白蘇一再地勸她要愛惜自己的身子,可她當時被豬油蒙了心,滿腦子都是為賀修琪治病,根本聽不進去,還會因為她說的這些話,惱怒煩悶,最後把本該是荷香的婚事還給了她。
她抿了抿唇,似乎想到什麼,正要開口,門就被推開,賀子冠表情陰翳的站在門口,「本世子有事和世子妃說。」
白蘇擔憂地看了玉桑寧一眼。
玉桑寧神色不變,「白蘇,你先下去吧。」
白蘇一走,賀子冠便冷哼出聲。
「玉桑寧,你是怎麼當娘的,修琪本就身患腿疾,你不體諒就罷了,竟然還當著下人的面打了他,這麼多年你的那副慈母嘴臉都是裝出來的嗎!怎麼,現在裝不下去了?!」
「世子,我們現在在哪裡?」
玉桑寧沒有回答他,而是不卑不亢地問了一句。
賀子冠怔愣了一瞬,冷道:「京城老宅。」
玉桑寧慢條斯理地攏了攏衣袖,「你也說了,咱們這是在京城老宅,不是西南王府,咱們千里迢迢來給太后賀壽,一路顛簸,就只帶了十幾個僕從,今日修琪打罰的下人,其中一半都是皇后體恤外臣從宮中撥到這裡伺候的。
琪兒身為獨子,行為沒有禮數,若是傳出去,丟的不僅是你的臉,更是西南王的臉!」
賀子冠擱在桌子上的手驟然握緊,父親讓他來京城,就是想讓他借著這個壽宴,打點一下京城的人脈,有的文臣恪守古板,最是看重名聲。
打罰下人倒是小事,但要緊的是,賀修琪只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啊!
這么小小的年紀,就如此心狠手辣,長大了可還得了?
更重要的是,若是傳回了父親耳朵里,見他辦事不妥,恐是會對他失望至極。
玉桑寧玩味地欣賞著他的表情,繼續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琪兒如今也已經到了開蒙的年紀,也該選個書塾先生,與其他的孩子一起上課了,但出了這樣的事情,哪個孩子、夫子不對他心懷芥蒂?就算是請私塾,他繼續這樣鬧下去,也少不了被人議論。」
說道最後,她的語氣帶著一抹失落,「你竟不理清事情的緣由,就不分青紅皂白地指責我。」
賀子冠臉色緩和下來,哄道:「是我疏忽了,沒有你考慮得周全。」
又想到傅輕語說玉桑寧遣走了下人們,便問:「那些皇后撥來的下人呢?」
「夫君放心,我都用銀子一一打點好了,不會亂說的。」
「那就好」,賀子冠鬆了一口氣,他竟沒有想到,玉桑寧竟然方方面面都處理得這般妥當,舌尖抵著的話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玉桑寧見他不說,自己就率先說了,「我倒是想知道,是哪個狗奴才背後嚼舌根,嚼到了夫君面前?」
賀子冠面色一僵,隨意扯了個謊,「是我聽下人們談論的,一時著急就過來了。」
「哪幾個下人?」玉桑寧不依不饒。
賀子冠語噎,尋了個話岔開,「你是真的不打算給琪兒治腿了?」
「當然不是」,玉桑寧眉目淡淡的,「你也不是不知道琪兒練腿時候的樣子,在京城這幾日就先停了,等回了西南再治也不遲,否則若是又鬧出笑話來,該如何是好?」
「說的……也是。」賀子冠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
玉桑寧冷笑,她太了解眼前的男人了,為了利益,他可以放棄一切,何況是一個殘廢的兒子。
這樣,正合她的心意。
賀子冠看著眼前的女人,她今日身著了一身的暗綠錦裙,披帛繞頸,微微地垂頭,鬢上那幾縷頑皮的髮絲就跟著落了下去,給她的沉穩多添了一抹俏皮。
成婚這麼久,還是豆蔻少女的樣子。
他不得不承認,玉桑寧確實是少有的美人,身上的英氣與書卷氣恰好好處地中和在一起,是專屬於她獨一無二的氣質。
但作為他的女人,美還不夠,更要有腦,有計謀。
在這點上,玉桑寧遠遠比不過傅輕語。
他醞釀了半晌,開口,「你額上的傷不輕吧,明日的壽宴你就不必去了,在府上好生將養著,可別落了疤了。」
玉桑寧淺笑,「多謝夫君關懷。」
她笑得和煦,似是在高興夫君久違的關心,賀子冠暗暗嗤笑了一聲,更加堅定剛剛的想法,拂袖離去。
白蘇從門口走進來,為她鳴不平,「世子太過分了,太后壽宴這樣大的事情,竟然不讓您一起去,您可是京城第一貴女,如若這次不出席,那些夫人小姐們還指不定在背後怎麼嚼舌根呢!」
呵!
玉桑寧冷笑,還有更過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