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一般。
這可是獻予太后的賀禮,哪有送出去還要回來的道理?
前來取夜明珠的公公,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僵在那裡不知所措。
賀子冠扭過頭去,看著她的眸光仿佛要噴火。
她是不是瘋了!
這是什麼場合?!
傅輕語也同樣看向玉桑寧,微微蹙起了眉頭,若是往日,別說賀子冠是拿了她一顆夜明珠,便是十顆百顆,她都不會有一句怨言。
今日,怎麼像變了個人似的?
太后臉色肉眼可見黑了下來,不等她發話。
玉顯文就一掌拍向桌面,發出「砰」的一聲,喝道:「大膽!」
賀子冠雙膝一軟,連忙跪在地上,慌張道:「皇上,太后,微臣真的不知情啊,這夜明珠乃是微臣派人花了重金收購回來的,這是誤會,一定是誤會。」
說完,他略帶警告地瞥了玉桑寧一眼,示意她閉嘴。
玉桑寧冷笑一聲,無辜地繼續道:「這夜明珠臣妾自小便把玩著,怎麼可能會認錯?」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皇帝與太后的臉色更加難看了,皇家都沒有的東西,竟被大臣幼女自小把玩。
如今又拿到宴上來,豈不是公然在打皇家的臉嗎?
傅輕語輕笑一聲,蠢貨就是個蠢貨,轉念一想,這件事情會牽扯到賀子冠,她的笑又淡了下來,擔憂會影響她接下來的計劃。
端坐著的單崇面色緊繃,不明白玉桑寧為何會公然發難,將自己置身險境。
眼瞧著氣氛越加僵持,他焦躁不安起來,正欲起身開口,肩膀卻被蕭鼎山摁住。
他搖了搖頭,示意不要輕舉妄動,他隱隱覺得,玉桑寧此舉,另有深意。
坐在後方的梁汐杳擔憂地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開口喚道:「寧兒……」
玉桑寧沖她露出了一個放心的笑容,施施然起身,行至大殿中央。
不卑不亢地道:「這夜明珠並不算是稀罕玩意兒,此珠僅是勝在大了一些,但成色卻遠遠不如太后寢宮中擺放著的,亮度也不足,故此,外祖父才沒有獻給皇上,而是留給了臣妾把玩。」
旁邊候著的公公立刻就上前,認認真真地檢查起來,隨後尖著嗓子說道:「稟皇上,太后,還真如世子夫人所說,細看下來確實比較粗糙。」
聽到這話,皇上和太后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
玉桑寧挽唇一笑,「拿這夜明珠做賀禮,實在是入不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眼,難登大雅之堂。但在臣婦眼中,這卻是外祖父留給臣妾在西南的念想,太后娘娘一向仁義,因此,臣妾才敢壯著膽子開口,點名這個誤會。」
她說這話的時候,眸光不經意地掠過蕭鼎山。
蕭鼎山神色未變,但眸中卻閃過一抹讚許。
這一番話,抬高了皇室,又以子孫之情作為動機,可謂是圓潤地解決了這個問題。
太后擺了擺手,「罷了,既然如此,本宮就不奪人所愛了。」
她看向賀子冠,冷道:「世子處事還需多向你父親學習,本宮和皇上可不希望再看到這樣的誤會。」
「是!」賀子冠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沉聲應下。
他轉身退下,回到座位,卻發現玉桑寧站在原地不動,眉心緊緊地蹙起。
她又想幹什麼?
玉桑寧瞧也沒有瞧他,擊了擊掌,白蘇立刻將一個長匣子呈了上來。
「臣妾聽聞太后喜歡賞畫,尤其喜愛『花大師』的絕筆,便特意命人四處搜尋,找到了這一幅江山百景圖。
本想著和相公的賀禮一起獻給太后的,卻沒想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不過幸好多準備了,否則怕是要掃了太后娘娘的興致了。」
隨著話音落地,白蘇手中的畫卷也徐徐展開。
一張以黑白為主色,但明暗卻層次分明的江山風景呈現在眾人眼前。
細緻入微的筆墨,簡單兩筆就勾勒出煙波浩渺的江河、層巒起伏的群山,遠處的鄉野鬧市,茅庵草舍清晰可見,行人穿梭在山間,一舉一動栩栩如生。
太后瞪大了眼睛,不顧儀態伸長了脖子,仔細地瞧著,最後激動不已的道:「這,這竟然真的是花大師的絕筆,本宮尋了這麼多年,都沒能找到這一幅,你究竟是怎麼找到的!」
玉桑寧淺笑,「自然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實際上,這幅畫一直擱在她的嫁妝里,用匣子裝著壓在最下面,誰都沒有發現。
應當是外祖父早年得來,被他忘在腦後,為她備嫁妝的時候,順手就塞了進去。
前世,傅輕語便是偶然在她嫁妝裡面尋到了這幅畫,和她討了過去,徹底成了太后跟前的紅人。
玉桑寧避而不答,太后也沒有追問,而是滿心歡喜地招了招手,「蘇公公,快拿上來給哀家瞧一瞧。」
「是!」
蘇公公很少見到她這麼激動的樣子,連忙呈了上去。
太后愛不釋手的撫摸了一番,笑得滿臉都是褶子,剛剛因為夜明珠起的心結徹底煙消雲散,高興的一連說了三聲「好」。
「世子妃當真是心思細膩,此禮深得哀家的心,來人啊,將哀家那對玉如意拿來,賞給世子妃!」
玉桑寧勾唇一笑,這前世賞賜給傅輕語的玉如意,這世竟到了她的手裡,她並未拒絕,俯身行禮,「謝太后娘娘恩典。」
「這是你應得的。」
太后揮了揮手,一顆心早就撲到了畫的上面,若不是要把該走的流程走完,她恨不得現在就回到寢宮,獨自欣賞。
傅輕語眼中閃過一抹濃濃的嫉妒,與賀子冠對視一眼,兩人臉色都不好看。
玉桑寧準備得太過齊全了,仿佛早就已經對她們的計劃瞭然如心一般。
這若是巧合,會不會有些太巧了?
席內眾人看到太后的表情,心都涼了半截,這太后得了最想要的,哪裡還會把其他的放在眼裡,他們辛辛苦苦準備了這麼久,怕是要徹底打了水漂了。
戶部侍郎傅聰臉色難看,鬱悶地喝了好幾口酒。
果不其然,在接下來送賀禮的過程中,太皇太后連頭都沒抬,最後還是玉皇上看不下去,輕咳提醒了幾句。
太后這才肯將目光分出去一星半點。
賀禮環節最終還是以草草收尾結束。
皇后看向專心致志賞畫的太后,笑著緩和氣氛,「母后平日裡最是喜歡看才子才女們吟詩作賦了,不如接下來就讓他們以這幅江山百景圖為題,互相對詞可好?」
太后來了興致,命蘇公公將江南百景圖展開,「哀家覺得甚好,不知這在座地,哪一位想先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