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單塵鳴似是聽到了極為可笑的事,譏諷一笑:「太后壽宴上,世子能不顧兩家臉面帶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子過去,起的究竟是什麼心思,旁人不知道也就罷了,你我二人還要彼此裝糊塗嗎,這句大哥,我可擔待不起!」
原來是為了玉桑寧上門打抱不平的嗎?
賀子冠面色不變,笑道:「大哥,這件事情就是一個誤會,那就是一個奴婢而已……」
單塵鳴未等他說完,便厲聲打斷,「呵!我單塵鳴活這二十幾年來,還從未見過敢在宮宴上大出風頭,又是獻詩,又是送禮的奴婢!真不知道是西南王對下人仁愛,還是有人另懷心思了!」
話落,他毫不加掩飾地看向賀子冠,目光犀利。
賀子冠被他這眼神看得後背泛起一層冷寒,他強撐著臉上的笑意,找補道:「那奴婢最後不是被戶部侍郎認親回去了,許是因為這層原因。」
「砰!」
單塵鳴再也抑制不住怒氣,一掌拍在桌子上,「若是這麼說,那世子怕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了?罷了,我不願與你這小人再說,寧兒在哪裡,我去找她,你就不必跟來了!」
賀子冠臉色也冷了下來,他瞥了一眼候在旁邊的侍衛。
那侍衛立刻躬身上前,恭敬道:「大人跟小人來。」
單塵鳴冷哼一聲,一甩衣袖轉身就走。
賀子冠站在原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手撫上那桌面上貫穿的裂痕,眼底一片陰冷。
用不了多久了,屆時,他倒是要看看這單塵鳴還如何在他面前囂張,他要讓他跪在地上,像一條狗一樣對他搖尾乞憐,整個單家,不,還有鎮國公府,都將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
下人引路,單塵鳴和霜月步伐也快,很快就趕到了玉桑寧居住的院子。
那邊滿堂花團錦簇,玉桑寧居住的院子卻在一片荒蕪之中,單塵鳴一路走來,路是越走越偏,臉色也是越走越凝重。
下人伺候賀子冠伺候慣了,都知道察言觀色,看到他臉色不悅,一到玉桑寧院子門口,就慌不擇路地跑開了。
白蘇此時正在院子裡晾曬著草藥,見到來人,眸色一凝,聲音幾乎變了調,「小姐,小姐!大公子來了,大公子來了!」
屋內正斟茶玉桑寧聽到喊聲,手一歪,滾燙的茶水登時將嫩白的皮膚燙出一片紅痕,可她卻似不知痛一樣,手握成拳用力捶了捶悸動的胸口,
鼻尖的酸澀與心中的苦楚涌了上來,讓她險些落下熱淚。
玉桑寧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擺,暗罵自己沒出息,這還沒見到呢,自己就要先哭起來了。
她往外走的步伐,走了又走,停了又停,步子仿佛有千斤重,從屋內走到門口,卻已是隔了一世那麼遠。
上一世,玉桑寧親眼看著從小對自己最為寵的大哥,遭受千刀萬剮之刑,慘厲的叫聲似乎仍在耳畔迴響。
屋外的單塵鳴也很是煎熬,一路走來,他已然知道小妹在這裡是受了多少苦,而他這個當大哥的竟然一直不知情。
甚至還因她當初執意嫁給賀子冠與他斷絕關係,而拉不下臉道歉。
就在他懊惱之際,視線內終於出現了那道嬌俏的身影,隨即越來越快,猛地撲在了他的懷中,「大哥。」
單塵鳴錯愕一瞬,感受到衣襟被淚水浸濕,他登時不知所措,輕輕拍著她的肩膀,語無倫次地哄著,最後,甚至要去尋賀子冠,一刀砍了他。
玉桑寧抬起頭,濕潤的眸子無比清澈,她好笑地拉著他,「大哥,怎的還是如此莽撞。」
「不必擔憂,聖上給咱們家賜了多少免死金牌,一個西南王世子,死了便死了」,單塵鳴一臉認真,心疼地擦掉她眼角的淚痕。
玉桑寧深知自己若是再不斂了情緒,自己這位大哥怕是真的能衝動得無法自制。
她吸了吸鼻子,嗓音變得沉穩,「死了西南王世子倒是無所謂,但皇上呢?會不會認為鎮國公府與永安侯府功高蓋主,仗著免死金牌隨意殺戮,藐視皇威?屆時,若是有心之人拿此事大做文章,後果將不堪設想。」
「我……」,單塵鳴語噎,渾身上下像是被澆了一盆涼水,頓時就清醒了。
他面容嚴肅垂眸看著玉桑寧,眼底有一閃而過的痛色。
當初性子單純的小妹,如今竟比他思慮的長遠,心思比他還要穩重。
這些年,她到底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是大哥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是大哥太過關心我了,這叫關心則亂」,玉桑寧眨了眨眼睛,揚起一抹笑容。
單塵鳴晃了眼,恍惚間,他似乎透過玉桑寧看到了以前在定安侯府的日子。
玉桑寧見他不說話,便自顧自的說著,「大哥不必擔心我,我在世子府其實沒受什麼委屈,這院子也是我自己選的,偏僻,安靜,我和白蘇住著也舒服。
今日叫大哥來,除了想留下霜月以外,還有一件事情,想請大哥幫忙。」
實際上,她當初之所以會來這偏院住,是因為這是距離賀修琪位置最近的。
這樣賀修琪晚上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她都可以聽到,能夠花最短的時間趕過去。
但這都是前世的自己被人眼盲心盲遭人欺騙的愚蠢之舉,玉桑寧不想說出來,給關心她的人徒增擔憂。
「什麼事?大哥若是能幫的,一定會幫你的」,單塵鳴聽見她這麼說,一拍胸脯保證道。
玉桑寧推著他往屋裡走,「咱們進屋說,外面不是說話的地方。」
白蘇和霜月不用吩咐,一左一右守在了門口。
屋內,清洌的茶香隨著玉桑寧的手中的茶壺流動,沁人心脾。
玉桑寧為單塵鳴斟好茶後,就坐回了原位,指尖無意地摩挲著杯沿,「我想讓大哥幫我調查一下霍釗這個人,此人多次點明我的手段,是個心思深沉之人,我想知道,他究竟是敵還是友。」
若是友,能為她所用,乃是最好。
若是不能,哪怕有聽雲的因素在,只要阻了她的路,她也會毫不留情。
「霍釗?」單塵鳴似是來了興趣,「此人統管著吏部,我身為下屬倒是與他見過幾面,他做事雷厲風行,殺伐果斷,賞罰分明,確實是個有本事的。
在他手下做事,沒有官場上的虛與委蛇,只要有能力就夠了。」
他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否則,你哥哥我身為定安侯府的長子,也不會只停留在三品官職上了。」
玉桑寧頗為驚訝,在她的印象里,自己這位大哥,可是不會輕易開口誇人。
能入得了他眼的人,必定是有不可多得的長處。
她沉吟了片刻,又道:「那除了在官場上呢?大哥可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記得他是大太監溫成玉的義子,這溫成玉可並不是個好人。」
「確實如此,但據我所知,他從未做過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看似殺人不眨眼,實際殺的都是些十惡不赦的大惡人,在溫成玉這種奸臣身邊,還能保持如此心性,毅力遠非常人能及。
不過此人最讓人不喜的就是為人太過冷漠,除了溫成玉以外,好像就沒有關係親密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