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兒想事情睡得不安穩,這才出門出得晚了。」
「再一個,嫁作人婦哪裡能夠說走就走?即便是關係再僵,也總得讓人去知會一聲,一來一回就耽擱了不少時間。」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玉桑寧本意只是想解釋自己來晚的緣由。
蕭錦書卻感慨道:「足以見得嫁人當真是沒有半點好處。就連出行都被限制。」
玉桑寧笑了笑,轉而道:「別說這些酸掉牙的話了,去裡頭瞧瞧吧,我都安排妥當了。」
這座山莊,玉桑寧前世倒是隔三岔五地來一次,大多時候帶著賀修琪一道。
想著能夠活血化瘀或許對治療腿疾也有幫助。
所以總是安排了灑掃的婆子和丫頭。
裡頭一應俱全,也十分乾淨。
兩人在院子裡頭收拾了一陣子,便一起去了小湯池。
這處山莊有一個大湯池和若干小湯池。
玉桑寧只泡尋常的溫泉水,蕭錦書則是泡著單懷風替她單獨配製的藥水。
寒風凜冽,刮在人身上跟刀子似的。
尤其是為著泡溫泉只穿了一層紗衣。
蕭錦書體弱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直到入了水,溫暖的泉水將她整個人包裹,這才好了起來。
兩人都沒叫人伺候,為著說一些體己話。
白蘇一行人在另外的池子泡著。
雖說是在寒冬臘月,可被水蒸氣這麼蒸著,睫毛上都掛著水珠。整個人也是汗津津的。
不過,身體裡的濕氣揮發,打開了毛孔,藥水順著毛孔進入了身體裡頭,蕭錦書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舒適了不少。
只是,聊著聊著,蕭錦書便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眼皮似有千斤重一般。
沒一會兒蕭錦書便睡著了。
玉桑寧算準時候也差不多了,便讓霜月把表姐抱回了屋子裡頭穿戴整齊。
玉桑寧親自替她掖好被子,這才帶著霜月和霜刃來到了後山。
後山與前山不過半個時辰的腳程,卻和前山全然不同。
前山有溫泉源源不斷地釋放著暖意,可一踏入後山便叫人忍不住打寒顫。
這裡的冷意是可以浸進骨頭裡的,是穿多少禦寒的衣物都無法抵擋的。
霜月顯然有些遲疑,詢問玉桑寧還是否要進去看看。
畢竟這地方有點詭異。
玉桑寧倒是十分堅定,「去。」
聞言,霜月也不好再勸,只能和霜刃在前頭開路。
倒不是說怕什麼冤魂索命,畢竟現在青天白日的。
怕的是這附近有吃腐肉的猛獸,或者是有瘟疫,那可就糟了。
只是越往裡頭走越覺得奇怪。
想像當中的惡臭味並沒有傳來,也不見橫七豎八的屍體。
再往裡走,發現有個巨大的坑。
坑裡全是骨灰。
空氣中瀰漫著骨碳的味道。
原來這亂葬崗竟然安排了人處理屍體,難怪不見屍體也聞不到屍臭。
不用想也知道是滿紅樓的人。
玉桑寧望著這些骨灰失神,眼神渙散,頭一次有種失去目標的迷茫感。
這就意味著,哪怕自己的孩子真的不幸殞命,自己也永遠不會知曉,找不到他的屍骨。
玉桑寧甚至不知道自己來這裡是為了什麼。
霜月在側勸慰道:「小姐,這裡頭陰惻惻的,不若我們還是走吧。」
玉桑寧回過神來,搖了搖頭。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玉桑寧的聲音有些嘶啞,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堅決。
霜月和霜刃對視一眼,最終只能悄悄退了出去。
路上,霜刃忍不住泛起嘀咕,「也不知小姐來這處是為了尋誰。不曾聽聞小姐的親戚好友有誰離世。」
霜月道:「即便是離世也不會被人扔到亂葬崗來一把火燒了啊。想來其中定有隱情。」
霜月搖了搖頭,試圖把那些不想乾的念頭甩出自己的腦子裡。
「罷了罷了,不要妄議主子的事情。做好分內之事即可。」
兩人就守在入口處,靜靜等待著玉桑寧。
屍坑處,玉桑寧一個人站了許久,站的腿都發酸也不曾挪過步子,她就這樣默默地看著,入目一片灰燼,根本分辨不出人與人之間的區別。
分辨不出這裡到底有沒有自己可憐的孩子。
耳邊響起那日霍釗說的話。
「送入滿紅樓的孩子大多都會夭折。」
玉桑寧的眼眶逐漸紅了。
胸中滔天的恨意在翻湧。
她恨不能將賀子冠同傅輕語一對姦夫淫婦即刻絞殺!
悲戚!從未有過如此濃烈的悲戚,在玉桑寧的心頭蔓延。
她像是走丟了的稚子一般茫然無措。
世間之大,她不知道何處去尋自己的可憐孩兒,更不知他是不是早已成了這屍坑裡頭的一部分。
忽而,樹後傳來一陣動靜,引起了玉桑寧的警惕。
她呵斥道:「誰在那裡裝神弄鬼還不快點滾出來!」
緊接著,一道懶洋洋的聲音響起,「世子妃還是先行整理好自己的情緒,再喚我出來吧。」
玉桑寧聽出是霍釗的聲音,不知為何整個人放鬆不少。
她也是這個時候才驚覺眼淚在不知不覺當中流了下來。
玉桑寧取出腰間隨身攜帶的手帕,將眼淚拭去。
除卻眼睛微微有些紅腫外,倒是看不出什麼異樣了。
「霍大人,還請出來說話吧。」
聞言,霍釗出現在了玉桑寧的面前。
他還是愛著一身玄色衣袍,只在袖口處繡著暗紋。
「世子妃因何事如此傷心?竟跑到這亂葬崗里來哭墳。」
霍釗掃了一眼屍坑,「這裡頭可是有世子妃相熟的人。」
雖說是詢問,霍釗的語氣卻是十分篤定。
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神直勾勾地盯著玉桑寧,像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玉桑寧卻並沒有打算回答這個問題。
玉桑寧道:「與其關係我,不若霍大人還是關心關心自己的事情吧。」
玉桑寧抬眸一瞬不瞬地盯著霍釗,「霍大人,您要找的人,我替你找到了。」
霍釗的臉色驟變,從一開始的懶散隨意到隱隱含著些殺氣。
「你想如何?」霍釗的語氣含著威脅的意思。
但玉桑寧卻置若罔聞。
她自顧自道:「霍大人如今得了皇上的青眼,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