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裡頭蔓延著尷尬的氣氛。
傅輕語摸了摸賀修琪的腦袋,後者便按照預設的那樣,開始同玉桑寧親近。
玉桑寧本在閉目養神,圖個眼不見心不煩。
可奈何忽而覺得有人在扯弄自己的袖子。
低頭一看,竟是賀修琪。
他這還是頭一次這樣主動同自己親昵。可玉桑寧現在全無感動的情緒,剩餘的只有厭惡。
玉桑寧並未表現出情緒,只象徵性地開口詢問道:「可是馬車顛簸引你不適了?」
賀修琪輕聲道:「並不是,馬車很平穩。只是琪兒難得出府一次,且不是為了去瞧大夫,心中很是激動。一想到一會兒見到外祖他們,心中又有些忐忑。」
原以為自己這樣說了,玉桑寧定會安慰自己。
可玉桑寧只是笑了笑,並未開口多言。
賀修琪到底年紀小,只覺有些惱怒。
可傅輕語在側不輕不重地捏了下賀修琪的手掌,賀修琪這才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母親今日好生漂亮,像是天上的七仙女兒一般。」
玉桑寧不咸不淡地道了聲謝,依舊不置一詞。
態度十分冷淡。
面對這樣的玉桑寧,賀修琪只覺滿肚子委屈,說什麼都不肯再示好。
傅輕語同賀子冠交換了一個眼神,也只能安慰著賀修琪。
想來,大抵只是玉桑寧心中有怨氣罷了。
玉桑寧只覺晦氣,連稚子都如此市儈。
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孩子會打洞。
玉桑寧不曾開口,幾人也都緘口莫言。
一行人好不容易挨到了侯府。
侯府外頭早已停了許多馬車,老遠就能聽見唱禮的聲音。
排場著實是不小。
賀子冠本想牽著玉桑寧,也好讓外頭人看看他們夫妻情深。
玉桑寧卻並不給他這個面子。
快步走到了前頭,留賀子冠和傅輕語遠遠跟在後頭。
「這不是樂安縣主嘛?還有世子,他們夫妻竟一起回來賀壽了!」
「想來今日蕭夫人享福了。他們還帶了外孫回來。」
「看來外頭的傳言並不屬實啊。世子同世子妃這關係不好挺好的麼?」
「只是……不知道身後跟著那女子是什麼身份。瞧著並不像是丫鬟啊。」
玉桑寧出現的地方引起了一陣騷動。
同時帶來的還有對傅輕語的非議。
傅輕語能做的也只有挺直腰杆,置若罔聞。
單塵鳴和秦雙在外頭迎賓,被這裡的異動吸引了目光,眼見玉桑寧來了,笑得見牙不見眼的。
秦雙更是快步湊了過來,拉住了玉桑寧的手,她先是朗聲道:「小妹竟今天回來了,母親知道一定會很高興的。」
隨即便用只有兩人能夠聽到的聲音開口,「我聽你哥哥說,你回來過兩次。可我一次也沒瞧見你,也不知是當真如此運氣不好,還是你刻意而為之。」
秦雙佯裝惱怒,「要說在做你嫂嫂之前,我自問與你關係也不錯。總還是能夠兜得住事的。怎麼成了一家人了反倒如此薄情對我如此不信任,真是叫人好生難過啊。」
秦雙性格很好相處,如若不然她們也做不成這麼久的朋友。
她嫁進侯府又是親上加親。
玉桑寧不過也只是不想她徒增煩惱。
畢竟照顧孩子已經夠讓人憂心的了。
再一個,想到前世的時候。秦雙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而被活活勒死,玉桑寧心中便很不是滋味。
那樣灑脫的女子,死狀竟如此慘烈。
她握著秦雙的手也不自覺地陡然收緊。
秦雙覺察出了玉桑寧的異樣,還以為自己把話說重了。
秦雙忙道:「你瞧瞧,嫁了人生了孩子之後怎麼還越活越回去了?從前你哪裡這樣小氣動不動便要掉眼淚?我要有哪裡說得不對,你便梗著脖子同我爭辯就是了。」
「你可切莫要信外頭的什麼鬼話,什麼『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都是無稽之談!」
「你日後回來,我定然待你如親妹妹一般。」
玉桑寧心中感動得一塌糊塗,卻也不願露出破綻。
只得倉促道:「等這段時間過去了,我再尋嫂嫂你去吃酒吃個痛快,竹影軒那裡,我存了上好的桃花釀!」
秦雙雖不明所以,但還是順著玉桑寧的話題往下面說。
秦雙笑說:「你家哥哥哪裡允許我吃酒?珍藏的佳釀都給我鎖起來了,我只得偷偷地喝。」
「不過幸而是你找我!你哥哥也就管不了你我二人了。要不我怎麼總盼望著你回來呢?也只有這樣才有吃酒的自由呀!」
兩人又是一陣寒暄,秦雙便挽著玉桑寧走了進去。
賀子冠落在後頭只覺得有些尷尬,原本想不動聲色地追上去,但單塵鳴偏偏又叫住了他。
「不知這位小姐姓甚名誰,若沒有請帖的話還請在外頭吃流水席吧。」
所謂流水席,一般大戶人家宴請賓客都會在外頭擺上幾天幾夜的流水席,全城的百姓都可以來討個吉利。
不過,但凡有點身份的都不會選擇坐在流水席。
看傅輕語的穿衣打扮也不想去流水席的人,單塵鳴分明是在找不痛快。
賀子冠心中清楚,卻也只得忍耐。
他耐心介紹道:「這位是傅小姐,今日一同來給岳母賀壽的。」
單塵鳴依舊不依不饒,「傅小姐,哪個傅小姐啊?」
賀子冠有些難以啟齒。
倒是有些個看不慣他的政敵,幸災樂禍地解釋起來。
「還能有哪個傅小姐?不就是世子殿下將要迎娶的那個小庶女麼?」
「世子殿下,你這未免也太不體面了些吧。竟將還未過門的妾室帶來給岳母賀壽,我著實是看不懂。」
賀子冠忍著怒氣,「你休要胡說八道。傅小姐今日前來一是陪伴我夫人,二是照顧修琪。我夫人尚且未置一詞,你又有什麼不滿的?」
賀子冠這話有幾分歪理,那人也就索性緘口莫言。
左右來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夠看清楚眼前的局面。
傅輕語摸了摸賀修琪的腦袋,讓他叫單塵鳴舅舅。
賀修琪瞧著單塵鳴一臉嚴肅的模樣有些害怕,可想起輕語姨說過,侯府的每個人都虧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