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應一番周身虛空屏障消散的快慢，柳風心中隨即一定。
他的虛空法門也會被對方「湮法」影響，但比他道受到的影響小不少。
「此人如此從容，是因早已習慣了碾壓同境，而我才入蠱仙初期，他自認其後期能勝過我。」
柳風面露冷笑，他過去不知自己的異道蠱蠱術強弱，有心與其他異道蠱師較量，今日得見，對方的異道蠱術似乎並不比他的利害。
況且，他的洞虛島傳承，正合自身異道蠱術，兩者感悟共通，一起施展出來威勢可再強一籌。
「同為有緣人，你自己交出，在下不為難你，今日可任你離去。」大椅上，長發青年語氣坦然，好似對面之人已是手下敗將。
天上地下，黑霧如一座偌大牢籠，湮滅他道法門的同時，霧氣又以魔道法門顯化法劍。
見柳風不答，此人毫不耽擱，體內積蓄的養料和毒炁，大半湧向異道蠱。
「隆隆……」
漫天黑霧法劍齊墜，如條條蜿蜒而下的瀑流。大地上無數尖刺電射而起，從四面八方貫向柳風。
恍若水幕的虛空漣漪，一層層消散。
就在虛空漣漪消散大半時，柳風驟然暴起。
黑霧中接連出現二十餘處蟲形扭曲痕跡，每一處都有二十丈大小，如同黑色霧海中的一方方小島，黑霧短短須臾間無法湮滅虛空法門。
柳風煉化四名蠱仙，軀體劇烈膨脹，一團又一團血肉劃空而過，如血肉通道般搭建在了二十餘處蟲形扭曲所在，且在瘋狂滋生變大。
以虛空蟲噬開道，以血肉搭橋，弱與異道蠱一籌的第十異蠱，一樣在黑霧中留存了下來。
「果然如此，他的異道蠱術可湮滅他人之法，包括血脈神通和壯大肉身的蠱術，但無法湮滅血肉。」
「我蠱仙初期異道蠱術，足以短時間抵擋他後期異道蠱術，可見虛空一道絕不弱，只是差了他兩個小境界。」
「如此一來，不比蠱術，我倒要看看，這真仙后期魔修肉身，可否強過我真佛圓滿佛骨。」
柳風身形閃入血肉通道內，在黑霧法劍和尖刺撕碎瘋狂滋生的血肉之前，一息不到的間隙，逼近長發青年。
黑霧大椅上，兩名絕色女子如幻影般消散，長發青年面色陡轉，看向閃身而來的白骨身形。
他面前這位異道蠱同道，赫然已全力調動佛骨，整個人如一座白骨佛雕。
「要與我拼軀殼？你的血脈施展不開，我卻無此顧忌，差你一小境又如何。」
長發青年豁然起身，體內妖魔血脈催動，身形拔高，轉眼化作一四臂妖魔，面若狼妖，體表黑霧層層迭加，如套上黑色甲冑。
白骨身形一晃而至，兩者瞬間近身，彼此異道蠱術短時間都拿不下對方，變成了近身肉搏。
「嘭、嘭嘭……」
氣浪爆鳴，骨佛碎骨與妖魔血肉四濺，一個暴漲到千丈，一個只到兩百丈，而即便一身佛骨精華擴散到千丈，骨佛還是堅不可摧，明顯強過其他真佛圓滿的骨身。
黑霧之外，凝香所見，是那長發青年從前一刻的淡定自若，變成了怒吼連連。
換成其他對手，無法抵禦此人湮滅他道法門的蠱術，一身仙初期甚至中期過來，都可能會被耗死。
「當下是看他們二人哪個支撐得久，佛骨強過妖魔軀，但無法在黑霧中待太久……若是他的蠱道也是真仙后期……」
她一身仙的眼力，不難看出柳風無論蠱術還是近身廝殺，都要強上一些，倘若柳風蠱道真仙后期，大可不必近身，很可能憑蠱術就能勝出。
「虛界傳說，蠱道中有堪比聖血的蠱術。聖血一代一人，不過八人，大道殊途同歸，如他們這般神異蠱術擁有之人，很可能也不會超過八人。」
心中想到這一點，凝香看向柳風的眼神，不知不覺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雖說堪比此等蠱術的力量，蠱道之外的他道也有，且越到後面占據的優勢越小，但至少能在教主層次之前占盡便宜，同境中難逢敵手。
即便到了教主層次比斗感悟到的大道之力，也會占不小的優勢。
「不對，此地殘陣在破碎，他二人再對耗下去，遲早有氣息外泄出去。」
凝香念及此處，想要傳音提醒柳風，但她哪怕是以凝鍊的神念之線探入黑霧，也無法送出太遠。
好在不用她提醒，柳風也料到了這一點，體內生機驟減，體表延伸出的血肉瘋狂擴大，如一雙張開的千丈肉翼，覆蓋向身前妖魔。
長發青年能占血脈的便宜，卻沒想到柳風異道蠱之外，還有一種只比異道蠱稍弱的異蠱。
此蠱蠱術會被「湮法」壓制，但短時間無法湮滅。
眼看柳風要拼盡全身生機拿下自己，化為四臂狼面妖魔身的長髮青年當機立斷，在肉翼遮蔽過來之前，抽身就逃。
「豈會是此結果！你佛骨之精純堪比老怪，且體內異道蠱之外，還有一條出自混沌的奇蠱。」
化作白骨真佛的柳風，以及身在黑霧之外的凝香，二人同時聽到了「異道蠱」和「混沌」。
柳風自是知曉異道蠱，也知異道蠱就是混沌蟲轉變而來，但不知他的第十蠱也與混沌有關。
而凝香聽到如此說法，與她自身所知傳說對應，心中已然肯定了柳風的潛力，可能要比那些所謂大教道子還要恐怖。
「出自混沌，當初所得那塊黑石豈不是混沌石？還有其上生出的黑色肉蓮？」
正追趕長發青年的柳風，心中震動，只覺自己與一樁大機緣失之交臂。
他拿到的只是混沌石中的一條異蟲，石頭和黑蓮被端木水等三人的分身瓜分，這三人本體若是成功接手，假以時日，說不得都能有一番造化。
千丈肉翼上血肉瘋長，與黑霧法劍對耗，生機不干，滋生出的血肉不斷，條條血肉延伸出肉翼，盡數張開血口。
「噗、噗呲……」
轉身逃遁的妖魔之軀，被接連撕下十幾塊血肉。狼狽不堪的長髮青年，再無來時的從容。
柳風身上積累的機緣比他的還大，而異道蠱蠱術雖各有優勢，但比拼破壞力和護身，顯然強過他的蠱術，只是蠱道境界不如他而已。
兩人一追一逃，一個想速戰速決，一個想拖延下去憑自身異道蠱術耗死對方。
可他們也就鬥了不過小半刻，空間入口前，潮水般的蟲群涌了進來，是地陰蝗母發現了此處。
比起先前柳風面對的蟲群，這些蟲個個體含靈光，蟲甲堅若法寶，大半達到了仙品。
不用多想，他們在地鬥法之時，那位地陰蝗母調集來了一群仙蟲。
尋常仙蟲無異蟲異術，但數量一多，就如大群毒蜂圍攻普通凡人，同樣的層次，拼著折損部分耗也能耗死仙佛。
「在下宇文上武，不打不相識，今日到此作罷如何？再打下去被地陰蝗母手下蠱仙趕來，我們都得遭殃。」
「再過三四百年，有處上古神靈的內天地入口將開，好些大教大族一身仙之下都會前去，兄弟我帶你去狩獵皇血。」
宇文上武說著，當先沖向入口，他既不想逃進虛空深處，也不想被地陰蝗母的手下堵在此處。
今日是他錯估了柳風實力，戰場和時機也不大適合他發揮，改日時機合適，挑處可供他湮法蠱術耗死對方的位置，他再下陰手不遲。
緊跟在後的柳風白骨之軀縮小，生機內收，肉翼飛快萎靡，神色間略有古怪。
經過小半刻的交手，他斷定此人年紀也不大，多半是以武道起家，昔日的武道莽夫有緣得到混沌蟲，這才兼修了蠱道。
他自身蠱道，沒有佛道那般前世感悟，比起其他蠱仙因感悟不夠，本就靈活不足，而此人蠱術施展間靈活比他還不如。
「也好，先避開地陰蝗母的蟲群。至於你說的上古神靈內天地和狩獵皇血，柳某有些興趣。」柳風回應著，心中也在算計。
再有三四百年，他三道神魂鐵定能合一，太陰雷靈也能煉入神魂，進了上古神靈內天地，到時候豈止是狩獵皇血，連這宇文上武，有機會他也要一併狩獵了。
黑霧翻湧著呼嘯而下，虛空蟲噬緊接著吞向蟲群。
兩人以異道蠱術合力，殺穿仙品蟲群，一前一後飛出內空間。
凝香這位兜陰宮長老，此刻就是叫她逃也不會逃，主動迎著進入柳風內天地。
見識了柳風全力以赴的一戰，此女對於和柳風雙修，乃至跟著柳風去上古神靈內天地，可謂是滿心期待。
黑沙大地之上，陰氣滾滾。
空中蟲群狂舞，聚集而來的人面異蟲不下十條，另有七位蠱仙出現，為首的正是地陰蝗母手下一身仙。
這七名蠱仙模樣怪異，似半人半妖，體表有蝗蟲表象。
在他們驅使蠱群鑽入大地之時，另一邊，盤坐百丈面孔之上的萬神殿道子，甩袖一面古銅色圓盤拋出。
「嗡嗡……」圓盤上願力狂涌，眨眼間暴漲到十里之巨，碾壓而下。
他自身融入百丈面孔，數萬萬神殿弟子匯聚過來，於面孔下拖出數里黑袍。
有數萬萬神殿弟子借力，有神器護身，在地陰蝗母手下其他人手過來之前，太叔長天絲毫不懼。
巨大圓盤碾碎大地，黑袍翻卷間化作一黑色大蟒，穿過蟲群貫入碎土。
沿著蟲群圍追堵截的方位，黑色大蟒很快追上在逃的柳風，發現柳風身邊多了一人。
太叔長天並沒太在意，操控神器在上方阻攔，身下黑色蟒身展開，生有數萬面龐的袍子覆蓋向二人。
然而沒等柳風出手，鋪展數里的黑袍，在接觸一股黑霧時，忽地分崩離析，被拆散出來的眾萬神殿弟子來不及反應，近些的幾千人直接被黑霧捲走。
「沒有這些廢物借力，你真仙圓滿也配擋我的道？若不是急著走，非得煉了你，現在給我滾遠些。」宇文上武語氣張狂，一如之前。
被個年輕人呵斥，落在後面的萬神殿弟子麵皮劇烈抽動，雙目中怒火熊熊。
「混帳，安敢辱我！」
一聲怒嘯，絲絲願力透入大地，土層轟然崩潰，萬神殿神器地皇盤全力運轉。
前方二人並不逗留，各施手段，竟都能抵擋神器之威，越遁越遠。
柳風離開前，最後看了眼萬神殿道子，如若有時間給他出手，配合宇文上武的異道蠱術，今日大可直接拿下這萬神殿道子，搶了對方的火靈。
「宇文上武的異道蠱破壞力不如我的蝕空，但用處廣泛，足以應對種種險境，就如當下，萬神殿的功法也被克制。」
他內心琢磨宇文上武異道蠱的短板，思忖日後如何下黑手。
「柳兄弟跟我走，一旦脫離他人靈識和瞳術範圍，老怪來了也難追蹤到我。」宇文上武以黑霧撐開一層護罩，將二人罩入其中。
兩人同行，沒多久便擺脫萬神殿道子，四面圍追堵截的蟲群，也漸漸被拋開不見。
約莫遁行大半日後，二人來到神域南部邊緣。
黑色大漠上，往前百里可見金光普照，是一宗門所在，無論男女老少，進進出出的修士腳下法寶，都有願力金絲纏繞。
兩道身影破地出來，宇文上武眯眼掃過柳風，眼底陰險之色一閃而逝，他伸手拋出一塊玉牌。
「你我先分開，待那上古神靈內天地入口開啟，我自會聯絡你，最多不過四百年。」
柳風接過玉牌，目送宇文上武摸進前方宗門地盤，他改換方位，繞路往神域北部繼續深入。
宇文上武的異道蠱蠱術獨特，能藏身進他人宗門，這對他卻不適用。
正因有了這回的經歷，他明悟異道蠱各有所長，相同的一點則是都極為霸道。
往前再遁出十萬里，來到一處遺蹟前，柳風放出十餘八境和九境武夫，都是於野手下，露面不多。
交代一行人混入遺蹟，將蟲殿打入一人體內，他自己藏入蟲殿。
內空間之中，法釋等人見柳風安然無恙，心知這一回又是死裡逃生，已然擺脫了追兵。
可這時，之前見過的邪仙女子，摘去惡鬼面罩的凝香自柳風身側走出，兩人一前一後走向重重殿宇深處。
歐陽水靈看著二人走遠，過程中清晰捕捉到邪仙女子臉上的火熱之色，發現此女看向柳風時眼神饑渴難耐，如看珍奇寶藥，似巴不得一口吞下去。
「還說不是採補？這就勾搭上了！果然和周丫頭說的一樣，柳畜牲成了仙佛也死性不改，虞姐姐你看。」
她一張小臉轉向虞霞，正好瞧見虞霞雙眉緊鎖，並無她意料中的畏懼之色，只有妒色和不甘之色。
連一旁的狐妖塗輕胭，臉色也有些不對勁，一雙眸子直勾勾注視著柳風背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