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污濁之氣瀰漫，柳風這邊。
待到深入過四千里，以他的體魄也像是遭受了病害，稍稍出現虛弱的跡象。
繼續待下去，時日長些，他多少會受到些污染。
其餘來此的修士，則會虛弱得更快，因神庭內還有潰散眾生生機的白光普照。
「不能在此久留，邪物污染之外，那位隨時可能突破神玄神君之境的太微皇威脅更大。」
柳風身形連閃，虛空瞬移更快。
「就在前面。」柳風看向正南方位。
「咯吱、咯吱……」地面上、半空中，到處是大大小小的手掌。
濁氣中諸多法寶穿梭，駕御法寶之人大部分是自神庭中心逃出來的，正與追殺出來的神靈和傀儡修士大戰。
混亂無比的廝殺異常慘烈，神靈瘋魔，部分真仙真佛的神智也不對勁，雙方越打越不要命。
其中，有兩頭通體靈光的仙品圓滿兵蠱如舟，蟲足擺動，揮灑出的毒霧尖刺四下激射。
兩大股蠱群環繞著兵蠱環飛，抵擋數之不清的邪祟手掌。
十餘里外，千足兵蠱背部。
周婉忽地察覺掛在脖子上的佛寶小錐微動，頓時心領神會，知曉柳風來了。
她看了眼左右兩邊，秦芝蘭和司空獨嬌兩女正在全力招架追兵。
趁此良機，此女壯著膽子，取出傳音法寶給柳風報信。
「柳大仙，她們是雲夢老毒婦的親傳弟子，身上都帶著下品神器。」
「你來之前，就方才她們去了神庭祖墳一趟，與其他幾家聖子聯手，把人家的神樹給挖了，叫什麼神願樹，她們各分到……」
話還未完，周婉身子一輕，被一股青色怪風捲起。
緊接著，一隻青色手掌蓋在了她頭頂，力道之恐怖，似要抓爛她的腦袋。
及時發現周婉的靈識波動，出手拿下她的是一背負寬大羽翼、尖牙利爪、四肢修長的青色身影，乃是施展蠱術壯大肉身之後的秦芝蘭。
其身前蠱群翻飛，撕碎襲來的無數邪祟手掌，她自己還要抵禦追擊的神靈。
這兇險關頭，姓周的雜碎敢自作聰明，簡直是不知敬畏，把她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我與你說過，休要耍花招，不知死活的東西。」
開口間其雙瞳如碎開的瓷器，變得像蠱蟲的複眼，分成無數小眼，掃視四方。
不知何時，空處出現了片片虛空漣漪，而身下直覺敏銳的兵蠱異動，猛地蟲足上揚。
超過兩百根蟲足掃過，擊打在附近百餘處虛空漣漪上。
「噗」的一聲，近在百丈內的某一處，兩條蟲足陡然稀碎，一嘴歪眼斜的漢子如從層層水簾內走出。
這人身形只一閃，快到直逼一身仙。
秦芝蘭雙目怒睜，放慢的視野中，來人隨手一拉，她的兵蠱被從中斬開。
下一眼，周遭虛空湧現一團團漩渦，自四面八方絞來。
體表蟲殼甲冑瞬間發出「咔嚓」裂響，壯大的肉身也在由外而內的消失，被絞成了血霧。
「此人就是柳風？好生強橫的虛空法門，我不是他對手！」
秦芝蘭猛地一甩手中周婉，殘缺不全的身形暴退。
與此同時，八柄寬大有百丈的刀形蟲足掃過，劈砍向歪嘴大漢，阻止他追擊秦芝蘭，是司空獨嬌出手搭救。
同樣是仙品圓滿兵蠱，八條蟲足根本無法接近來人十丈，被此人身上飛出的金色梵文禁錮。
隨即虛空裂痕閃過，蟲足破碎。
形如螳螂的兵蠱發出痛苦低鳴，振翅急飛，前方卻出現層層虛空屏障。
秦芝蘭肉身飛快恢復，體內數百細長金色子蠱飛出；嬌顏變色的司空獨嬌，也出手破開虛空屏障。
兩女眼中，那幾乎可以肯定就是柳風的漢子腳下踏空，身周佛力漣漪澎湃，虛空漩渦轉動。
襲來的邪手也在對柳風下手，但盡皆化為污濁血霧，神靈、傀儡修士，則死在一隻只橫空而過的金色佛手下。
緊追在後，叫她們以神器招架的瘋魔一身仙傀儡，也暫時無法衝到柳風近前，被若隱若現的虛空蟲形擋住。
「無神器在身，就能與一身仙抗衡！」
「師尊與我們說過此人堪比大教聖子，可我見過的大部分聖子，哪有他這般強橫。」
真正交手，她們方才體會到柳風令人心生恐怖的強大實力，且虛空法門極快，快到她們反應過來之前，都來不及催動神器抵擋。
倘若落單遇到這人，決生死只是一兩息之間的事，而死的是她們。
虧她們還想著給師尊分憂，得知柳風也來了此方天地，要抓柳風回去，現在多給她們幾個膽，也不敢再有此心思。
「你們兩個不想死的，快交出神願樹。」刺耳童聲傳來，是周婉在叫囂。
兩女心中大恨，惡狠狠地瞪眼向周婉，就見這該死的小東西躲到了柳風身後，一雙手抱在柳風后腰上。
如師尊閒話時說的一樣，姓周的雜碎是柳風的姘頭，要提防此女勾結柳風。
「交出身上所有仙藥，還有神願樹，否則你們兩個必死無疑。」
柳風神情冷淡，輕鬆跟上逃遁的兵蠱，打量懸在兩女身後的神器，並沒有太放在眼裡。
雲夢這兩個親傳弟子，資質算得上佳，蠱道真仙圓滿，可實力也就堪堪邁入普通的聖子層次。
進來此方天地後，被他收拾的聖子，哪個都比這兩女強出一線，他若想坑死這兩女，要比害死月睺一族聖子簡單得多。
兵蠱背部，兩女俱是臉色蒼白，遇到同境，難得的流露出憋屈之色。
拼盡神器內的願力，她們有逃走的機會，可此種可能微乎其微。
換成她們交出仙藥和神願樹，又如何能心甘！尤其是神願樹，這是她們殺進人家祖墳，拼了命奪來的兩截主幹。
兩女咬牙切齒，本就憋悶得難受，耳邊周婉的清脆嗓音還在叫囂。
「給他。」毫無徵兆的，一道熟悉話音送入兩女靈海。
懸在身後的一劍一盤飛至身前，濃郁願力金絲彼此交織，匯聚出一面容圓潤的女子，正是雲夢。
原來，兩件神器內都藏著師尊分魂，可似乎也幫不上大忙。
「是，師尊。」
秦芝蘭沒有任何抗拒，依言將仙藥和神願樹移到一件納物法寶內，拋向後方。
司空獨嬌嘆了口氣，也不得不交出。
柳風接過兩件納物法寶，兩條神念之線探入內空間，接連兩截仿若金鑄的枝幹，眼中略有喜色。
他在樹身上和葉子上，感應到渾厚願力，極為純正，此樹很可能有著提煉願力的能耐。
等他晉升尊者境，來日總得收容自己的信眾，這株樹能為他驅除眾生願力中的邪念。
柳風思忖著離開後養活此樹，他腰間法袍被周婉拽緊，小臉麵皮緊繃，嘴裡叫囂的話也打住了。
對面雲夢分魂，一雙金瞳直視這邊，看得她心虛無比。
這下子，即便柳風殺人滅口，甚至發威滅了雲夢分魂，那老毒婦可能也能得知部分分魂記憶。
「只能向長老揭發她，滅了她在血靈教的分魂，可往後我就得龜縮在教中。」
周婉擔心不已時，對面的雲夢分魂實則並沒多看她第二眼，現身後始終注視著柳風。
「柳小子，本尊與你投緣，分身在大天地就說過多次，不是要與你為敵，而是要栽培你，待你日後再回報本尊不遲。」
雲夢以願力顯化的化身，神色惋惜，頗似長輩苦口婆心地勸說晚輩。
奈何對於她的屁話，柳風是半句不信，還在思量如何解決了對面的師徒，又會因此耽擱多久。
琢磨如何下手，他隨口道：「雲夢，你少給我裝腔作勢，卡在二身仙瓶頸多年，此等資質如何栽培我？你是要將我當場破境的機緣。」
「今日你也得交出些好處，不然你兩道分魂都走不了。」
前方兵蠱背上，兩個親傳弟子齊齊錯愕當場，沒想到這孽障不止威脅她們，連她們師尊也一塊威脅。
她們師尊雲夢，算得是名氣不小的蠱仙，信眾多到都快趕上二身仙了，多年積累的手下勢力分布各域。
積累和一身底蘊，尋常一身仙壓根不夠格與雲夢相比，見面也得稱一聲前輩。
一劍一盤上，溢出的願力出現明顯波動，雲夢也被這話氣到了。
「有本尊親自駕馭兩件神器，你動手試試？如今大天地大淵反溢，你在大淵之底的前世之身，本尊分身已設法去取。」雲夢改為傳音，反過來威脅柳風。
如柳風所料，雲夢拿捏玉瓊子，已得知了此事。
柳風眉頭微皺，眼中浮現些許古怪之色，他還想著自己來了虛界，如何吩咐蟲廟傳承者去辦此事。
這事由大天地修士去做，限於閱歷和實力，做成的可能幾乎於無。
現在換成雲夢分身去，加之大淵生變，說不定有了一絲可能。
見柳風皺眉，雲夢語氣一轉，再次勸道：「我兩個弟子的好處你也拿了，今日放她們走，本尊不與你計較。再者，眼下也不是你在此耽擱的時候。」
這邊，周婉察覺雲夢瞥來的目光，她昧著良心幫腔道：「雲夢前輩人怪好的，兩位姐姐也是好人，就放她們走吧。」
前方兩女面無表情，冷眼看向裝模作樣的周婉。
她們見面就毒打周婉，威懾此女配合，對方不可能真心為她們說好話，方才囂張，當下又老實下來，無非是擔心她們師尊報復。
柳風此刻也沒了下死手的心思，決定暫時不與雲夢翻臉，既然對方非要演戲，他索性配合一段時間。
等到實力足夠的時候，他直接去收拾雲夢本體，脅迫其分身，看可否取回自己前世殘軀。
輕哼一聲，他沒有多言，抽身往西邊瞬移。
虛空漩渦所過之處，邪祟、神靈、傀儡修士，要麼是四分五裂，要麼連阻攔都趕不上。
「師尊，我們接下來如何？」秦芝蘭面對自己師尊，語氣中多了一絲委屈之意。
她來神庭一遭，現在除了神靈金身碎片，其餘好處全給柳風搶了。
一旁的司空獨嬌，也不想就這麼離開，想依靠師尊再去弄些好處。
「這小子身上願力濃厚，多半是將要尊者境！等他修成尊者實力不可能勝過我多年積累，可若是再給他一些年頭……」雲夢心中有些沉重。
「你們既然不甘如此退走，那先跟上去，跟在他後邊多少能撿些便宜，不過也別跟得太近了！」
聽到師尊如此說法，兩個弟子就知這是師尊沒把握護她們周全，需提防柳風調頭來對付她們。
收起被打殘的兵蠱，兩女投身蠱群中間，追向柳風遠去的背影。
雙方距離越拉越大，很快隔了上千里。
柳風在前遁行，分揀著搶來的仙藥，其中可供悟道之用的仙藥極少，但總歸有些用處。
先搶了東煌彥和其族弟，再搶雲夢的兩個親傳弟子，免了他自己去神庭中心。
凝香已在傳音聯絡他，因隔著污濁之氣，傳音不清不楚，想來是有所發現，就在西邊約莫三千里。
借著趕路的間隙，他煉化仙藥悟道，對自身尊者境大神通的感悟更深一分。
熟悉的傳承功法有三種，掌控由心的血脈神通也不弱，大神通融匯其中三者，如何安排他有了決斷。
「《陀生經》佛力霸烈，說來難以與《輪槃經》《洞虛佛經》融匯進一道大神通內。」
「與其強行而為，不如換成對血脈神通的感悟，浮屠八變神通之外，血脈中元磁神通更為合適。」
柳風心中所想的自身大神通，有了雛形，感悟一通，心念隨之通暢。
其身後，一輪比之一身仙初期還大不少的願力神輪浮現，身上佛力變得不穩起來，竟是要在半路上衝擊尊者境。
周身佛力流轉，如金色浪濤，一株株仙藥、一枚枚舍利子浮現，皆在佛力中被煉化。
周婉驚得不知所措，看到柳風左臂血肉瘋狂滋生，上頭鼓起一個個人形肉包，全在痛苦掙扎。
屬於真佛的舍利子和佛骨精華，接連被剝離而出，裡面居然是十餘位真佛！
「柳畜牲變得更兇殘了！這是要成佛門尊者？他這願力神輪……好大！」
豈止是大，願力金絲還極為濃密。
其他真佛圓滿破境，不論成敗，十枚神華丹足矣，而柳風煉化了將近五十枚。
比起收集來自信眾的願力，再剔除其中邪念雜念，從神道皇朝的皇子手裡搶神丹，著實是舒坦太多。
願力神靈往前一移，將柳風連帶周婉包裹在內，願力金絲如無數樹根，衝進柳風體內，加持其佛骨。
抱在柳風腰上的周婉，立時被一股巨力震開，鼻尖嗅到柳風遍體生香，聞之令人心生安寧之感。
再看去，她面前已看不到柳風血肉之軀，取而代之的是一盤坐空中的骨佛。
因散開的佛力暴漲，虛空漩渦都被染成了金色。
後方，蠱群姍姍追來。
眼見柳風造成的異象，雲夢坐在神器上的化身眼角輕跳。
之前被柳風差點宰了的秦芝蘭，低聲道：「師尊，要不要趁他破境的緊要關頭對付他？」
「你想死便去。」雲夢語氣漠然。
以她的眼力，以及對柳風的了解，心知這小子敢在半路上衝擊尊者境，必然是只差臨門一腳，到了十拿九穩的地步，這般破境如水到渠成，成功可謂自然而然。
這時，司空獨嬌雙目一凝，猛地轉向左側的濁霧。
雲夢分魂和秦芝蘭，也在同一刻看了過去。
三女視線的遠處，四五百道遁光狂閃，最差的也是上品真器，當中神器過二十件，是好幾方聖子被逼至一處，正聯手往外圍逃命。
追在後面的有六位天神，更有神朝堪比一身仙中期的四位真君。
十位強大神靈後方，一條長達數里的青黑色長龍遊走，似無數手掌擁擠而成。
僅看去的一眼，四五百遁光中，三十餘人族真仙、一真仙圓滿皇血蜃龍，皆被一口吞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