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虛空亂流，明顯與他處不同。
亂流刮過，撕開密密麻麻的虛空裂痕，伴隨著幽光流轉，竟還有好似洞虛神光的奇異光華。
「噗、噗噗……」
」隆隆……」
三人尚未與柳風匯合，身軀便被撕扯成破爛，腳下島嶼也在四分五裂。
柳風想要出手攝住東煌軒和邊清琴二人，可惜變化來得太快，虛空亂流又太過狂暴。
道道奇異光華混雜虛空裂痕覆蓋過來，柳風身上法袍一展，如鋪開一方虛空，掌中翻手一按，一圈圈佛輪浮現，轉眼萬輪齊轉。
虛空法門與亂流對碰，靈識中反饋而回的，是周身無數好似利器划過鏡面的尖銳之聲。
「只要不被捲入幾處大漩渦之中，此地奈何我不得。」柳風立身一塊破碎的洞虛島，四下掃視。
破碎的是外圈萬里洞虛島，被剝離出來的兵庫尚還完好。
極少數幾名離兵庫入口近的道子，僥倖躲入兵庫避難。
絕大多數道子及其隨從，則如風中蘆絮，隨著無形拉扯之力橫飛，部份倒霉陷入虛空亂流中心，亦或落入大型虛空漩渦者，生死只能聽天由命。
被另一塊碎島帶走的東煌軒和邊清琴，肉身重創，看上去暫時性命無礙。
姚素香有洞虛島上品神器法袍護身，此寶是她目前全部身家，勉強能護住她。
忽地，靈識捕捉到一道暢快大笑。
側目看去，羅生魂縱身飛起，腳踏一鬼頭，主動飛向遠古戰場遺蹟。
半路上，這老鬼趁亂打死兩名洞虛道子，抽了二人神魂，一手一具軀殼，一個拿來充作肉身，一個封了備用。
「小子，你囚禁本座這些年，我們的事沒完，看看是你修行快，還是本座恢復得快。」
「下回見面，說不得本座就可換上你這副軀殼。」
羅生魂傳音完，揮手一記斬魂鬼刀，切斷柳風落去的靈識，從容離去。
柳風冷哼一聲，神魂靈壓攀升，煉神一道到了此刻還在衝擊二身仙之境。
待他兩道破境，再設法弄到足夠大的蠱道機緣，餵飽異道蠱，將蠱道給修到二身仙。
到時候只要羅老鬼沒恢復到准教主層次，老東西就不可能威脅到他。
神魂持續壯大，神念推演之力隨之更強，加之前世今生的記憶和感悟，佛道《輪槃經》，甚至是煉神一道《赤仙籙》，後續功法皆可由他自行推演。
從前修煉的功法，還可更改部分，以更適合自身。
儘管隔著遙遠距離，他神魂強大到這一步，卻能模糊感應到自己魔道分身，和身在虛界的穢身。
因他從尊者境突破到聖者境，穢身不同於分身，無形中也在發生著變化。
此種變化如同給穢身打開了枷鎖，從局限於煉神一道，變為和本體一樣三道皆通，且有了修成二身仙的資格。
本體、穢身，與本體分身的差別不同，一本體，一穢身，可以說是同一人，無所謂哪個是本體。
但區別之處是穢身受限於本體，對本體而言可有可無，乃是本體衝擊大道過程中拋棄的舊我，包含了七情六慾之中的極端一面。
思忖間，腳下島嶼塊塊瓦解，越來越小，前方天地投影拉近，蠻荒景象漸漸清晰入目。
就在這時，他捕捉到微不可查的虛空波動，想要出手攔截，但有些遲了。
「道友，可否再交易兩滴精血？」
蒼蒼白髮披散，一顆殘缺頭顱驟然閃現在柳風身側，像是無視了空間距離。
更後方虛界亂流之中，兵庫器靈操控迭環飛轉，艱難拖延著對手。
柳風定睛往後看，神色微凝。
除了一墨黑道器方盒，不知何時，那邊多了三道身影。
三人強出二身仙圓滿，有些許化道氣象，皆為準教主。
一人如身披萬丈夜色，一人龍頭人面蛇身，一人頸上生有三頭，分別來自永夜宮、昆仙洞、三身教。
至此，永夜宮之外，另外兩家勢力也浮出水面，是這三家聯手謀劃洞虛島。
「你如此做法，豈不是暴露了我身上有教主精血！」柳風目光轉向殘缺頭顱，從中感應到自己第一世教主精血，正與三股強大氣息抗衡。
他的第一世精血，落在坐道人手裡，所發揮出的用處大了許多，此中涉及化道，他尚還無法揣摩。
「老夫不來找你，他們對付完老夫，也會盯上你，無所謂暴露與否。」
「時間倉促，無瑕與你多說，還請直說你要哪些好處？」殘缺頭顱傳音，語氣急促。
柳風眼角餘光瞥過後方，兵庫器靈操控的迭環之中有部分在崩潰，無法抵擋太久。
他救下坐道人，等於是拖住了三位準教主，對他有利無害。
沒有多遲疑，他點頭道：「藥仙泉雖於我如今再無大用，不過也可取部分來與我交易。」
「另外，洞虛島暗中給洞虛道子下的禁制，需給我除去。」
話音才落，一扇黑晶石門突兀出現在殘缺頭顱旁。
大門打開，一掛藥仙泉形如飛瀑，洶湧而出，被柳風全數收走。
坐道人氣息轉弱，語氣愈急道：「你靈海內有外力守護，從大天地洞虛島至今，洞虛島禁制從未在你靈性上種成過，你無需憂心此事。」
「這筆買賣不會叫你吃虧，除了藥仙泉，從此你為洞虛島掌兵使，也可調用部分兵庫。」
一塊玉牌飛來，柳風接過一看，玉牌上存在狀如深淵的痕跡，透過此玉牌，他有了對兵庫的感應，能由此調動兵庫。
他心領神會，心知這是許諾他新的地位。
他柳風不再是被算計的小輩，完全不同於道子和道奴，成了洞虛島的掌權人之一，走進了這家勢力的真正嫡系。
直到今時今日他修到聖者，實力堪比其他聖者中期，加之還在許多同境之上的潛力，以及一身造化，他方才得到洞虛島認可，有了與坐道人做道友的資格。
這塊掌兵使身份玉牌內，另有部分關於洞虛島的隱秘。
洞虛島除了兵庫器靈強大堪比准教主，還有教主層次島主、九位坐道人，與諸多強過多數道子的二身仙掌兵使。
「保重。」柳風神色一正，順手從近旁虛空漩渦中抓來一小空間，放入兩滴教主精血後，揮袖一推。
殘缺頭顱吞下小空間，轉眼頭顱補全，一閃消失。
坐道人再出現時，已站到了迭環中心，出手招架三位準教主聯手。
此處不同於其他地方，空間混亂，虛空亂流狂暴，對小輩兇險，但對洞虛島坐道人是最合適的戰場，暫時能做到以一敵三。
但前方遠古戰場遺蹟將至，脫離了此地，勝負就難說了。
看明白了這一點，柳風為免被盯上，不再在此耽擱，脫離腳下島嶼，主動迎向無形中的拉扯之力。
他身前漣漪波動，一身著束身黑衣的女子走出，是魂器連虛鏡化形。
「主人。」
「配合我出手，儘快開出一條路，遠離那幾人靈識範圍。」
魂器連虛鏡擅長小空間移位，在外可操控小空間，柳風閉關這些年也已感悟出此法。
一人一魂器聯手，前方混亂空間中，一個又一個小空間被抽離出虛空亂流，仿佛成了一座座橋墩。
緊接著，柳風身軀出現形如長蛇的虛空扭曲，虛空通道打開，串連上一個個小空間。
此間空間混亂無比，以他目前境界，也只有此法可穩固虛空通道，確保半路不會出事。
下一刻，他連虛鏡齊身踏入虛空通道，眨眼間人影全無，原地再無他一絲氣息。
……
天地昏暗，遠古戰場遺蹟。
遠離乘仙老道占據的邪祟老巢，往此方天地南向百萬里外。
某處荒蕪人跡的碎土間，一紮著丸子頭的腦袋探出地面，四下感應一番，沒有發現追殺她的邪祟統帥。
她稍稍松心，有閒心看向西面天穹之上，那裡出現大片漣漪。
即便不通虛空一道，也能察覺到虛空波動，因此種變故波及此方大半天地，引發的動靜所有二身仙之上都能察覺。
她衍幽聖母，已恢復到二身仙之境，自是也有所察覺。
細看幾眼，似那天穹上的空間被壓扁了一片，整個在往下凹。
東邊一方火海推過雲層，南邊有血池橫空，西邊則有懸空城池在移動……遺蹟內已有多方勢力在趕過去。
「為何會有如此大的異象，外人多是無聲無息被吸扯進來……莫不是有好些准教主層次，亦或強大法寶？」她心中疑惑。
區區幾息過後，天穹上的凹陷狀漣漪擴大，猛地凸出一大塊島嶼。
那巨島碎塊大過千里，如撞入湖面，擠開一圈圈虛空漣漪，砸向大地。
隨著巨島碎塊一起過來的，是數十團虛空漩渦，夾雜有一尊尊洞虛神兵。
丸子頭一眼認出是洞虛島勢力，她接著猜到了什麼，不禁面露喜色，喃喃自語：「若是他也來了，不管能不能出去，好歹是有個伴了。」
在她冒出此種想法時，天穹上更多的島嶼碎塊擠入此方天地，後續到來的修士與諸多洞虛道子不同，大多支離破碎。
遺蹟內各家帶起的異象之中，瞬間分出數百上千遁光，圍堵向散入此方天地的外來仙佛。
眼見幾家皇血族裔動手，勢要生擒洞虛道子，藏在碎土間的丸子頭變了臉色。
「不好，可不能被人抓去了，尤其是天氏天羽一族。」
她一邊緊盯著西邊天穹，一邊偷摸前行過去，心中又是擔憂，又是期待過來的洞虛道子之中有柳風。
才到半路上，西邊天穹上的漣漪更大，數十塊島嶼碎塊過後，一形如中空黑球的萬里巨物擠入。
那黑球上遍布空洞，每個洞口都貫穿整個黑球，因而看起來裡面空了大半。
此物出現的剎那，各方趕過去的勢力如見到肥肉的耗子，飛遁間加快一大截，爭先恐後地趕去。
與此同時，丸子頭感應到自己邪嬰所在，那是她被捲入此地之前，放出去的眾多邪嬰之一。
「真來了。」
循著感應到的方位看去，萬里黑球一側，一紫發紫袍身影如憑空出現，身後跟著一名黑衣女子。
沒去看女的，丸子頭只盯著紫袍人看，模樣比從前變了些。
當然，最令她吃驚的還是紫袍身影的修為，明顯強大超過其他洞虛道子，外界幾百年而已，居然成了佛門聖者。
與其他被卷進來的洞虛道子截然不同，紫袍身影腳踏虛空，身形穩固。
趕過來的五家勢力，散開的仙佛數百，九境過萬，無一人敢靠近。
然而，五家之中除了散開的一身仙以下仙佛，也有二身仙長老，眼下立馬就有六位二身仙帶著魂器殺了過去，似急著爭奪這與眾不同的洞虛道子。
相隔數萬里，天空中上萬遁光狂閃，各自祭出法寶，數萬件法寶漫空飛掠，如天女散花。
每一息都有大量法寶被虛空法門轟碎，出自五家勢力的人手，僅僅只是遠遠攔截，還是被兇悍的洞虛道子大肆屠戮。
活著進入此間的洞虛道子過五十人，全是一身仙，身邊還有同為一身仙的隨從。
這些人除了是洞虛道子，各有身份，來自虛界七域四海三天，等於是集結了虛界數十家勢力的驕子。
趕來的五家皇血勢力，臨時出動的僅是部分人手，帶過來的一身仙加起來還不如洞虛道子多。
真正能擒拿洞虛道子的，得是五家之中的長老，不出十六位，而此刻其中六位就奔著唯一的聖者境洞虛道子而去。
萬里黑球一側，紫髮披肩，身披紫袍之人正是柳風。
他沒去看被攔截的洞虛道子，也不在意逼近的二身仙，因這六人皆是二身仙初期到中期。
來此的五家，二身仙后期僅兩人，也沒太被他放在心上。
吸引他目光的，是五家之中趕來的兩位準教主，以及三位二身仙圓滿，這五人的目標不是洞虛道子，而是身旁的萬里黑球，即洞虛島兵庫。
「洞虛島兵庫可不是這般好拿的！」
柳風手握一圓形玉牌，隨著他以神念引動，其上深淵紋路驟然亮起。
兵庫器靈不在的情況下，掌兵使便可接管。
轉眼間，萬里黑球上密布的洞口被幽黑光華充斥，再也看不出貫穿而過的空洞，每個空洞內都凸出了一顆洞虛之眼。
其中部分洞口移位，接連成中心一橫展千里的巨大空洞。
前後不到一息，萬里黑球大變，仿若一中心嵌著千里黑洞，四下散布數千眼瞳的活物，所有眼球都在轉動，轉向四面八方洞虛道子之外的生靈。
面對爭先飛來的六名同境，柳風身形不動，淡淡道：「煉神一道還差些神元，你們來送，我就不與你們客氣了。」
後邊坐道人和兵庫器靈將要過來，他要做的就是收割一波遺蹟內的皇血，再快些走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