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體內異道蠱不對勁，呼延寰眼神一凝，毫無退走的意思。
隨即，他體表蠻紋大放血光，眨眼間給他罩上一層狀似猙獰異獸的戰甲。
他才催動蠻修體魄，上方兩家六位長老一齊側目看向呼延寰身前，那裡虛空波動，漣漪蕩漾，幾道人影從中走出。
「又是洞虛道子，蠱道與我同境，看看你本事如何。」
尚不待細看來人，感應到只是二身仙初期氣息，呼延寰自信二身仙初期近距離打不過他，又有兩位長老在，他當即催動異道蠱術。
「寰兒，且先住手……這位道友也請莫要輕易出手……」
上方長老話音出口時，已經是遲了。
一方大到堪比二身仙圓滿的內天地自上而下壓落，顯露出的一角天地景象正對來人。
同時，呼延寰混身「蠻陰」子蠱口器齊開，等同一下子調動上百仙品蠻蠱，近處百里空間被瞬間禁錮。
其龐大如山脊的右臂探出，兩道修為一齊運轉，如此近距離之下，足以打殘二身仙初期的蠻力隨著一拳轟出。
虛空漣漪散開，來人明顯不是善類，且虛空法門強出之前洞虛道子許多，還有強大外物。
紫發紫袍青年點指四道破虛神光划過，切開周遭無形禁錮，頭頂浮現五百里大小的黑球，抵住下壓的內天地。
其身側丸子頭女童驀地張開血盆大口，一口咬住轟來的巨拳，身子化為邪祟血肉，沿著手臂飛快蔓延。
呼延寰全力以赴的殺招，不曾想，被來人輕易化解。
紫發青年無視上方二身仙后期長老的話，彈指兩滴地陰蝗母血毒飛出。
這樣近的距離，又是大到異常的三千丈之軀，既然對方體魄強悍難破，施毒就正好合適了。
「老夫說了莫要動手。」
兩位呼延氏長老大怒，棕發老者二身仙后期，翻掌隔空一抓，空中血紋驟現，化作四面血色龜甲，護在了呼延寰周身。
修為二身仙中期一老，身上蠻紋血光流轉，空中隨之風雪呼嘯，極致的寒意洶湧向紫發青年。
面對兩名二身仙蠻修，紫發青年神色自若，招手上方黑球中落出四件魂器，由魂器護體，自身施展出通玄之法，一雷火交織的符籙反攻兩老。
「你對付兩個老傢伙，我替你取走此人體內異道蠱。」
攀附上呼延寰身軀的邪祟血肉遊走，勾勒出一副扭曲畸形的血色陣勢。
肉身堅不可摧的呼延寰，體表不見傷口，血色戰甲也沒破，但神魂和臟腑都受到污染，被對手從內部攻破。
眾呼延氏族人看去，自家兩位長老奈何不得對方，而少主落敗。
追擊先前兩人的另外兩位長老，則在全力趕回。
「此乃原始邪祟，放開我家少主。」
「快快傳音稟報族中，定不能放走這狂徒。」
呼延氏十餘真仙怒斥，其餘九境族人卻是極為不堪，凡是注視向二身仙原始邪祟者，不是發狂，便是當場嘔血。
恢復到二身仙層次的原始邪祟，對生靈的污染，完全不是仙佛之下可承受，多看幾眼都可能要命。
相比之下，真正武力強橫的還是紫發洞虛道子，頭頂洞虛島小兵庫，虛空法門強出二身仙中期，煉神一道還克制體魄強大的呼延氏。
不過，好在是來人無法拿下兩位長老，只待另兩位長老趕來，大可救下少主，反過來壓制對方。
就在呼延家的真仙試圖聯絡族人時，對面原本冷眼旁觀的姜氏四名長老，不知怎的，陡然一起出手。
四面金色大旗封鎖四方，阻止了他們傳音。
這一出手，呼延氏不解，姜氏自家人也都看向四位長老，頓見常年神態肅穆的四位長老，個個面目扭曲。
呼延氏十餘真仙無法理解，他們與外人拼命，姜氏不打算坐收漁利，反而像是被刨了祖墳。
姜家四老四雙眼，死死盯著紫發青年面孔，兩老分別摸出一尊神像和一幅畫，另外兩老端著九宮盤掐指推演。
「國、國師？神陰娘娘神魂有救了。」
「是國師轉世之身！」
「呼延氏孽障，敢對我朝國師不敬！」
在眾呼延氏族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下，四名姜家二身仙長老，一通低聲念叨過後，兩人發狂衝出，前去堵截趕來的兩位呼延家長老。
另兩老動用通玄之法，一人化雲霧為數萬法劍，一人以枯木之道抽人生機。
頭頂兵庫的紫發紫袍青年，也即是柳風本體，他尚未與兩名呼延氏分勝負，就見兩家八位長老捉對拼命。
「國師！」柳風將四老的話聽在耳中，當下一品味，觸動了過去因果。
佛修不同於其他修行路子，不斬穢身，感悟過去、現在、未來。
已成佛門聖者的柳風，此刻腦海中多出些紛雜記憶，記起了些前世畫面。
「我前世似乎還真做過一大聖朝的國師，還是第一世！」
柳風暫時沒有費時多想，目光轉向三千丈龐大軀體。
沒有了其他二身仙相助，他和柳笑笑一起出手，任此人體魄再如何強橫，也能輕易拿捏，因此人終究只是一身仙圓滿。
能以一身仙境界，抗衡二身仙初期已極為難得，可惜還是差了些。
「這人的異道蠱術能壯大肉身，還能令他集合上百仙品蠻蠱之力，另外其內天地……著實太大了些！」
柳風念頭飛轉，第一時間聯想到《化蠱掩天經》之中的後篇，掩天之法。
依此法不斷煉入蠻蠱內空間，自身內天地大到難以想像，最後有可能取代真正的天地。
其中難處頗多，費時費力，原主自己都沒煉成。再者，柳風對身化天地沒興趣，因而沒去修煉。
現在他見到個最適合修此法的好「胚子」，不由動了心思，但不是為身化天地，而是看中對方強大體魄和大到驚人的內天地。
他若不用兵庫，光是對方內天地壓下來就是個麻煩。
換成此人修成二身仙，他也得全力應付，很可能是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笑笑，別取走他異道蠱，這副軀殼我留著有用。」
「不殺他？那我先吃他神魂。」
「神魂也留下部分。」
柳風知曉奪舍對異道蠱師無用，因取代對方神魂，無法再催動對方異道蠱。
他想到的是如無始天宮那般，將人煉成半生靈半法寶的存在，如同傀儡，還可自行修行壯大。
當然，煉製之法他目前沒有，得自行設法弄來，亦或試試請教他人。
「你們豈敢害我族少主？」
「姜家保不住你們。」
分散四面各處的呼延氏族人，尚還留有神智者，無一不是陷入狂怒。
柳風和柳笑笑視若無睹，先將呼延寰弄成神魂殘缺的瘋人，接著又將其拖入內天地。
見到呼延寰這般大族驕子，落得如此下場，姜氏族人便知曉今日之事是沒法收場了，索性下死手，要滅了還在聒噪的呼延氏族人。
四面魂器金旗招展，其內封鎖的空間中兩家生死廝殺，遠比之前決絕。
籠罩沼澤林的陰氣之中，一人面異蠱子蠱、一器道所煉飛鳥，兩人化身遠遠旁觀著這場大戰。
血色飛鳥煽動翅膀，嘴裡嘖嘖有聲。
「兩道一身仙圓滿，堪比二身仙初期，再進一步就能與大教大族老輩較量，這等人物落得如此下場可惜了。」
「若是能搶回他軀殼和殘魂，許還能救回來，可這柳風下手毒辣，不可能容這人脫身。」
人面蠱低聲道：「這塊肥頭姓柳的未必吃得下，呼延家的老祖不可能放過他。」
這二人自是洞虛道子居寒言，以及同為異道蠱師的宇文上武，眼下只敢以化身看熱鬧。
說來，他們還得向柳風道謝，如不是柳風對呼延氏少主下毒手，他們二人鐵定會被呼延氏長老生擒。
二人在遠處看了少頃，見到呼延氏長老之下被掃蕩一空。
因柳風和原始邪祟加入，四位呼延氏長老也招架不住，二人殿後身死，二人破開封鎖遁走。
「柳風的和姜家似乎有些淵源，這是要帶他回族？」
「擄走人家少主，殺人家長老，接下來呼延家老祖就得殺上門了。」
二人化身並不退走，遠遠吊在姜氏一行人後方。
視線中，姜家四老對柳風頗為客氣，甚至是有些恭敬。
奈何隔得太遠，他們看不真切，也聽不出姜家長老與柳風說道了些什麼。
沼澤林內很快恢復沉寂，悄無聲息中，陰氣中飛來夢蛇，及一邪祟巨蜥。
兩者一左一右，都遠遠觀望柳風離去的方向。
夢蛇眸子中眼神變化，永夜宮副宮主，即那位降臨於此的准教主隔空看來。
邪祟巨蜥也看出事有蹊蹺，一個外人居然成了姜氏座上賓，還順帶把柳笑笑那個賤貨叛徒給請了去。
反正他是無能為力了，只能等老祖親自過來收拾柳笑笑。
……
陣圖遮蔽上下，四下陣旗環繞，分成里里外外十二重。
外邊是陰氣籠罩的沼澤林，此間卻是鳥語花香，亭台樓閣叢立。
此時的叛徒柳笑笑，正跟在柳風身後，來到了姜氏族地，同行的還有邊清琴。
引路的長老名為姜谷然，是回來時四位長老之中最年長的一人。
沿途過處，因姜谷然出手，姜氏族人看不到他們，應該是姜家刻意如此，暫時不願聲張。
柳笑笑一邊打量姜氏族地的藥田，一邊傳音提醒：「你前世真箇與這姜氏有因果？我在遺蹟天地兩萬多載，聽說姜家捉了好些修士血祭，可不像是好人。」
柳風聞言沒有回應，他心中時不時生出恍惚之感。
目光掃過，姜家的樓閣建築，庭院花草布置，乃至器物陳設，都與虛界各族完全不同。
此種迥異風情，不存於他今生記憶之中，而是在他第一世部分記憶中出現過。
他腦海中湧現的記憶更多，因此確定了姜氏對他恭敬絕不是作假。
「夏陰聖朝，國師道虛子，後改道號為道蒼，正是我第一世。」
「聖朝氣數耗盡之前，道虛子留下道器予國主，而後去往天外天，與一老道同去尋……輪迴之地……」
湧現的部分記憶，與得自第一世精血的殘缺記憶對照，柳風記起了玄都老道。
老道在大天地時沒有糊弄他，真是他第一世道蒼的道友。
「在輪迴之地，道蒼與玄都到底看到了何等隱秘，以至二人選的路完全不同，一人要去奪舍某位，一人要收蒼生進玄都天書。」
心中思忖著，他已走過層層大陣，一方湖泊出現在前，一看便能看出是一處內天地入口。
長老薑谷然鬚髮飄飄，毫無先前與人鬥法時的肅殺，滿臉和善地回頭輕聲道：「國師……柳道友，家主與老祖已在湖內等你。」
柳風沒有立馬動身，試探道：「盯上我的人不少，不知姜家可否容身？若不然了結了此地之事，我需儘快離開。」
「只要柳道友能喚醒神陰娘娘神魂，護住道友不在話下……萬一喚醒不成，族中另有退路。」姜谷然略微沉吟後說道。
既然有退路，柳風不再多言，留下邊清琴和柳笑笑，順應前世因果的指引，獨自飛身落進湖泊。
不出他所料的話，在他見過姜家家主和老祖後，接著便會去見那位神陰娘娘的神魂。
而虛界另有一位神陰娘娘，兩者有何因果，他已猜到大概，具體如何相信很快就能知曉。
被留在湖畔的柳笑笑沉著臉，一屁股坐地，看向身旁女人，放出靈識傳音。
「風哥哥說你算命厲害，你算算我們後面的路順不順？」
邊清琴眸光遊走，滿目皆是姜家古色古香的建築陳設。
她神情恬淡，一捋耳邊青絲：「來時我往西邊走，是因算到可避劫，遇到柳道友後生變，但大半可能是有驚無險，而到了此地再推演，不僅有驚無險，或還有一番機緣。」
聽到這話，柳笑笑稍稍放心了些，但並不全盤相信。
畢竟再如何推演，就是教主施法推演，一樣可能遇到變數，也可能被人反過來算計，置於死地。
兩邊腮幫子鼓動，柳笑笑自顧自咀嚼先前沒吃完的邪祟統帥，就這般坐等柳風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