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陰娘娘凝視缺口對面的污濁空間，嘆道：「當下過來的邪祟實力不足，但污濁之氣強盛足以污染一身仙，時日一長，遺蹟天地難保。」
出現這一缺口，無疑是逼得遺蹟天地的生靈不得不尋求出路。
要麼進到污濁空間，嘗試繞道回虛界地域；要麼尋到遺蹟天地內可能存在的出路。
說著，神陰上前一步，置身到了白色月光籠罩之下。
沒有僥倖，白色月光加身，以她神魂也會緩緩虛弱。
柳風怒身從神陰舉止變化，猜出了事實，不過他沒有親自涉足白色月光。
如要通過污濁空洞繞回虛界，他成功的可能最大，遺蹟天地內的任意一位準教主層次都比不過他。
只要不遇到強大到准教主以上的邪物邪祟，月光加身不會剝奪他生機，他抵擋住污濁之氣侵蝕，的確能回虛界。
「虛界靈域天陰山還處於幾家教主封印之中，短短几百年，那邊封印極可能還在……這條路暫時不能走。」柳風可不想繞回去再被堵住。
真到逼不得已的地步，那也得再等等，也許再過上幾百上千年，教主層次長生種便會打破天陰山的封印。
「妾身想在此地感悟一段時日，尋覓出路之事先擱置。」神陰娘娘回到月光之外，挑了處不遠不近的石台坐下，靜觀對面的污濁空間。
神魂陷入沉睡，醒來後接連接觸到難以想像的隱秘，她需要些時日細細推演。
柳風怒身拱拱手，自是不可能強求神陰娘娘去做事。
他身形一晃，往南徑直飛向這片神魔戰場的邊緣。
直飛出近五十萬里，方才來到南邊的盡頭，認識到了昔日古神古魔兩族在此的地盤之大。
破碎的大地之上，土層錯落，像是成塊成塊千丈土層被整個掀起，又胡亂墜落堆迭，呈現出大大小小的奇形山巒。
一路飛過大半個戰場，上下最低矮處的空缺都有八千多丈，完全能容納古神古魔的真身。
「既是古神古魔的地盤，兩族絕不可能全然消失，連半點痕跡都不留。」他放眼茫茫黑暗，無從下手。
想得到另外半塊光陰陣盤，勢必要先找出古神古魔的遺蹟。
想來，洞虛島和永夜宮等聯手的三家，彼此爭鬥之外，到這遺蹟天地，很可能也是奔著此地光陰加快的秘密而來。
在南邊繞出一大段，忽地他靈機一動，想到了一人。
「叫元采荷過來，她能模糊感應因果聯繫，以藥仙泉養了她上百年，修到一身仙，也該派上用場了。」
心神相通之下，這一想法送回本體的同時，怒身繼續查探，想要找出大戰可能留下的兵器亦或遺骨。
約莫半個時辰，等他往西折回時，遠遠看去，大量寶光在黑暗中飛遁。
依各家遁術看，其中不少是來時見到去往天羽一族的修士，前後大半個時辰，足夠各家瓜分天羽一族，再趕到這白月墜落之地。
各家修士分散，沒有全奔著月光之處而去，是有意查探這片地下戰場。
「永夜宮、三身教、昆仙洞，三家准教主可能都會過來，我先與神陰匯合為好。」
他想著避開各家修士，前方驟然出現虛空波動，一人面象頭的昆仙以瞬移之法路過。
緊接著，往右一百四十餘里外，似是夜幕的黑影移動。
出現到近處的兩名一身仙，分別出自昆仙洞和永夜宮。
發覺柳風怒身的剎那，兩名一身仙沒有一絲逗遛，調頭就往同來的教中長老所在遁去。
「看來三家跟隨准教主來此的人手，是個個都記下我了？」
柳風只認出施展虛空法門的昆仙，在洞虛島兵庫見過。
冷哼一聲，一雷一火兩道流光一閃而逝，打向調頭逃遁的二人。
怒身如本體一樣三道皆通，但最擅長煉神一道，畢竟是此道斬出的第二穢身。
神魂煉入先天聖靈衍化的兩靈，算是半個聖靈之體，煉神一道之強，即便是柳風怒身，實力也堪比二身仙中期。
太陰神雷和太陽神火閃過，三千里外的黑暗中爆發一陰一陽兩股靈力。
二身仙靈識一掃，兩名一身仙皆被他打散神魂。
同一刻，兩家四道二身仙氣息接近，呈堵截之勢圍了過來。
不管殺與不殺，第二穢身怒身被兩家一身仙發覺，都會引來其他人手。
「是柳風，我教副宮主交代過，發現此子後不可力敵。」
「來的並非他本體，聯手拿下他，煉其神魂。」
當先一南一東，飛來的兩家長老一人二身仙初期，一人二身仙中期。
尚未逼近到千里，兩道魂器化形的男女引動法寶禁制，願力隨著法門瞬間將柳風怒身所在兩千里遮蔽。
夜幕取代黑暗，五感連帶靈識一起喪失，隨即一聲炸響，百丈大小的灰色印法打來。
柳風怒身殺氣騰騰，翻手回了一道佛門印法。
兩印對碰，輪轉印法輕易擊潰出自昆仙洞魂器的法門，但昆仙洞法門極為古怪，散開的印法中願力裹帶餘威化作數萬細小如蟲的符文。
沒有理會蜂擁而來的符文，怒身不等四名二身仙完成圍堵，當場動用煉神一道通玄之法，雷火交織成千丈符籙。
陰陽籙往前橫推，數萬符文、融於黑暗的夜幕統統消失。
視野恢復如常的剎那，趕到的兩名長老還是變成了四名，永夜宮、昆仙洞各兩名。
見四人之一有個二身仙后期，柳風怒身暗罵一聲倒霉，眉心傾瀉出的靈力更多，招架四人聯手。
前路和左右兩側被堵住，他只能退回去，繞開這兩家修士。
一條虛空通道在他後方打開，他身形往後一閃不見。
來自永夜宮和昆仙洞的四位二身仙，無法通過虛空通道跨越空間，遁行卻慢不了多少。
四股虛空波動驟生，四道身影齊齊施展出瞬移法門。
三家算計洞虛島多年，早就揣摩感悟過虛空一道，如今又拿下了大半洞虛島兵庫，三家長老虛空法門更強，甚至還煉化了洞虛島魂器。
四道身影只比柳風怒身慢上些許，須臾間，無法拉開太大差距。
追逐不出二十息，圍堵柳風的長老從四位加至六位，兩名三身教長老趕來。
接連穿行空間，柳風怒身已能看到白色月光所在，即是連通污濁空間的缺口之處。
「三家准教主如若都來了，神陰多半會暫避。」
接近到缺口六千里外時，此範圍已闖入准教主層次靈識範圍。但不論是可能還在的神陰，亦或其他准教主層次，無一過來他這邊。
心中疑惑時，距離缺口更近，白色月光變得清晰可見。
一眼看去，他便領會了為何沒有準教主層次逮他。
並非是無人在缺口前，相反的，不止是神陰娘娘在，永夜宮副宮主，以及昆仙洞和三身教的兩位準教主層次都在。
除此之外，遺蹟天地內的虬龍和一武道家族，兩家准教主層次也來了。
足足六位準教主，之所以無人在意他，是因在那缺口前，多了十幾道生機異常旺盛的修士。
「長生種！」
柳風怒身雙目一凝，認出那就是長生種，十七名全是二身仙以上。
或是銀髮銀瞳、或是肉身全無經絡臟腑、或是身形縹緲不清……
「不死泉、混沌泥像、寄神草……還有娑羅神胎，兩邊連通的果然是同一處污濁空間！」
他沒記錯的話，從天陰山進到污濁空間的長生種有六種，出現在此的只有四種。
當初，六種長生種衝進污濁空間，有準教主和教主層次。
在長生種本源加持之下，等同於長生種本源降臨，准教主就足以抗衡一般教主。
眼前白色月光下，十七名二身仙長生種，沒有一名准教主層次過來，可面對六位準教主，看不出他們有退避之意。
「六種長生種應該是在其中分散開，很可能是在尋覓何物，恰在這處缺口附近的長生種被引了過來。」
「如此，後續還會有其他長生種也過來。」
柳風一番思忖，估摸著天陰山的封印還未開，不然不大可能有如此之多的二身仙留在污濁空間內。
就在這時，許是他太過接近缺口。
隔著三千里，之前忽視他的各位準教主和長生種，都發現了他的到來。
神陰娘娘、永夜宮等三家，遺蹟天地內的兩家，六位準教主沒多看他一具穢身。
可過來的四種長生種之中，有兩人注視向了他。
一為混沌泥像長生種，壯年魁梧身形，相貌陌生，但神色轉變，意志被某位取代後，看向柳風時眼神複雜。
另一為娑羅神胎長生種，寬敞道袍無法遮掩其凹凸之處，柔美面容上扯起了詭異笑容。
「安玉子本體！」四目相對，柳風怒身再次暗叫一聲倒霉。
更令他意外的則是安玉子修為，在天陰山是還是初入二身仙，此刻看去分明是二身仙中期。
二身仙修行比一身仙還難許多，能如此之快精進一個小境界，污濁空間內除了污染和邪物邪祟，定是有大機緣。
很快，與六位準教主對峙的長生種之中，安玉子拋開其他長生種，抽身出來，迎面掠向柳風。
「咯吱、咯吱……」
娑羅樹影伸展，黑暗中種種氣息凝聚成胎，另有道門陣勢展開。
修成二身仙中期的娑羅神胎長生種，即便長生種本源看不上此女，不會親自降臨其軀殼，此女本體實力一樣不比大教長老差，且更為難殺。
「奴家是該喚你靈機子，還是柳風？你本體在何處？」
明顯有些瘋癲的古怪笑聲入耳，四面八方，數萬色澤不一的瘤子破開，配合著道門大陣一起圍來。
「靈機子、靈機子……老子幾千年前就與你說過，他與你的恩怨與我無關。」柳風怒身神情暴躁。
前有瘋婆子，後有三家長老，他這穢身怕是逃不脫了。
白色月光之下，為首的壯年混沌泥像長生種，目光又多看了眼柳風這邊，似有意順手相助一把。
以這具二身仙圓滿軀殼，由修到佛陀層次的意志接管，實力不會比准教主差。
然而長生種修到教主層次，一樣被本源壓得死死的，乃是本源時刻注目的關鍵棋子。
前一息，他生出救下柳風穢身的念頭，後一息，這位混沌泥像長生種神色漠然，無視了柳風穢身。
柳風無可奈何，護在周身的陰陽籙一截截收小，神魂靈力已近見底。
「二選一，是被永夜宮等三家抓去煉神魂，還是落到安玉子手裡？」
稍一琢磨，柳風怒身毫不猶豫，扭頭就沖向殺來的三家長老。
娑羅樹影飛空，嬌軀立身枝頭的安玉子面容轉冷，再無一絲笑容，一雙玉手並指捏出一寶瓶印，要以通玄之法搶人。
柳風才調轉身形，身後一遮蔽百里的巨大瓶身隱現，瓶口對向了他。
與此同時，圍攏而來的三家長老各施手段，三人對寶瓶出手，三人以禁法轟向柳風。
遮蔽千里的禁法呼嘯，柳風怒身想著自毀神魂之時，陡然察覺一股極淡的虛空波動。
下一刻，一蒼老到滿頭白髮的疲憊老者出現在他身側。
遺蹟天地內，虛空瞬移法門能修到這一步者，還活著的只有兩位洞虛島坐道人，來的正是在兵庫見過的一位。
轉眼，兩人被虛界漣漪遮蔽，一齊消失在原地。
瞬移離開的前一剎，柳風怒身隱約聽到了安玉子的傳音，還在追問他本體何在。
「想尋我本體？若不是顧忌她背後長生種本源與其他娑羅神胎長生種，我非得成全她。」
他本體比第二穢身怒身強出一大截，不用道器也能收拾安玉子這瘋婆子。
心中憤懣著，眼中模糊景象連閃數次，待到虛空漣漪散開時，他與坐道人出現在了下來時的入口前。
不遠處，另有一中年坐道人，及四位強出二身仙初期的洞虛道子，亦或可能也是掌兵使。
五人身後，一截形似樹樁的身形被困在虛空屏障中，頭頂樹根，麻子臉半黑半綠，不就是被本體差遣來的元采荷。
「老朽多年前的俗名為張心書，他名聞人長淵，其餘四位皆為掌兵使。」
白髮坐道人的傳音送入耳中，柳風先拱手謝過這位壽元無多的坐道人，接著向元采荷招招手。
「還不過來？」
對面五人面無表情，帶頭的聞人長淵也不阻止，動念間打開了虛空屏障，任由修涅生教功法的女蠱師走出。
等到元采荷湊到柳風怒身邊上，一老一中年，兩位坐道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柳風身上。
聞人長淵沉聲道：「你既為洞虛島掌兵使，便也有資質知曉我等在遺蹟天地內的目的，事情如若做成，島主會有傳承和靈物賜下。」
說罷此人閉口不語，張心書接口道：「永夜宮等三家奪去大半座兵庫，此事是個意外，不過在此遺蹟天地的謀劃得繼續，天羽一族的傳承已經拿到，另一事便是尋到光陰禁制。」
柳風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事情如他想的差不多。
唯一區別之處，在於他以為的是圖謀光陰陣盤，結果洞虛島圖謀的僅僅是神魔兩族從中拓印出的禁制，也許壓根就不知光陰陣盤的存在。(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