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願意在此久留，願在柳風身上多費心思，還是因本體境界止步多年，想著從柳風身上得到破境的機緣。
站在後面的白麟恭順點頭，遲疑道：「主人與屬下留在此地，那慈謹天內門人，許會被反魂邪修擄走不少。」
「只要不被吃光，足夠招攬信眾即可，事後人手不足再收弟子便是。」雲夢語氣淡淡，並不在乎。
虛界仙佛之下爭命的螻蟻數之不清，真仙真佛都多的是螻蟻往上湊，何況是她這位一身上仙。
看了眼另外兩塊陸地上的帝女宮兩女，以及邪仙邪佛，雲夢收回目光，兀自感應荒域各處屬於她的廟宇。
白麟也原地盤坐，煉化仙丹，開始修養自身傷勢。
歲月流轉，一主一仆各自靜修。
第三個百年到來時，白麟勉強恢復大半，為免意外，順著來時的原路退回秘境慈謹天。
此後，不覺又是三個百年。在此期間，帝女宮、反魂邪修，兩方各退回一人，只各留下一人。
前後六百年過去，三座懸空陸地上，留下的兩仙一佛枯坐如石，這點光陰於他們而言，也就凡人眼中的幾月而已。
包括雲夢在內，三方都猜到柳風一行人是在何處閉關，在等一個逃離的機會。
六百年中倒是多次有虛空中的異獸經過，強大些堪比上仙層次的也有，但顯然不足以叫柳風等人趁亂避開他們。
這一日，盤坐石台上的雲夢，一如過去六百年，還沉浸在悟道之中。
毫無徵兆的，三座懸空陸地上，雲夢一身貪身、帝女宮中年婦人模樣的方枝一身恨身、反魂邪佛尊者玄亦，三人齊齊睜開雙目，望向虛空西面。
雲夢散出去的蠱群，這些年因虛空裂痕和虛空亂流折損不少，但絕不至於短期折損太多。
而此刻，她感應到西面的蠱群正在飛快死絕。
「出了何事？」
她思忖著甩出一團血肉，血肉變為一人頭蟲身的化身，振翅飛向西面。
然而這具化身尚未飛遠，西面浮動的虛空流光劇烈波動，漂浮於虛空中的小空間，大片爆裂。
接著虛空裂痕閃現，縱橫交錯的黑色裂痕當中，驟然湧現魔氣，那魔氣濃郁如漿，自行衍生出毫無神智的魔物。
被數十萬魔物覆蓋在內的，是一殘軀，一段臂膀連著大半頭顱。
光是這殘軀就有近二十餘里之巨，簡直如同一小塊懸空陸地，而在其眉心，有著六顆半形如星辰的印記。
虛界肉身巨大的種族不少，但殘軀就大成這般的極為少見。
「古魔一族！六星半，准教主層次！」雲夢瞬間看出殘軀來歷。
比起虛界的老輩，她雖年紀不算大，可這點見識還是有的，大到幾十里之巨的血肉之軀，就她所知，也就古魔和古神。
此兩族也不知有何淵源，眉心都有星辰印記，一星即堪比一身仙，四星堪比二身仙，七星便堪比教主層次。
眼前殘軀眉心六星半，即是超出二身仙，一隻腳跨進教主層次，也有可能是教主層次意外跌境。
「無神念波動，這般准教主層次魔修殘軀，對我無甚大用，可若能搶下部份，大可拿去與其他魔仙換取仙藥。」
「魔氣尚未滋生出上仙層次魔物，以我這穢身實力，沒有願力加持也能弄下部分殘軀。」
雲夢修蠱道，魔修殘軀給她也就煉出血肉精華和生機，可如此做是極大的浪費。
二十餘里殘軀，並不是直奔這邊，而是斜嚮往上，所過之處氣泡般的小空間成片爆裂，激盪起虛空亂流。
沒有多想，三道身影脫離懸空陸地，趁著古魔殘軀還在附近，各自順著虛空夾縫趕去。
幾乎是在同一刻，雲夢又察覺到自己的蠱群出現折損，且絕不是被虛空亂流所傷，是另有上仙層次出手抹殺。
在她想來，很可能是恰好蟄伏在附近的上仙，也被古魔殘軀吸引過來，滅了擋道的蠱群。
三人接近古魔殘軀，翻滾如漿的魔氣逼近，因他們所修非魔道，修為運轉有些放緩。
「咯吱、咯吱……」
邪佛尊者最先出手，內天地一開，數千上萬反魂樹根須射出，沖入魔氣，紮根向古魔頭顱。
帝女宮方枝恨身和雲夢貪身，兩者一個以法劍斬臂膀，一個施展蠱術試圖截斷手掌。
三人皆是全力出手，可縱是已死的古魔殘軀，其肉身之強悍，也不是他們照面能剝下血肉的。
不得已，雲夢拉近些數種蠱術齊出，帝女宮方枝施展出上仙道法，形如巨錐的大山撞進魔氣內。
根根反魂樹根崩斷，邪佛金身飛出，化作千丈白骨佛像，施展出尊者境大神通，一連二十四團魔光連閃，呼嘯著衝進魔物群。
正當三人中的兩人不惜消耗動用道法和大神通時，悄無聲息間，二人頭腦劇痛，靈海中同時響起撕裂般的尖鳴。
隨即後方虛空夾縫中，大群邪嬰推動一團肉瘤飛近。
肉瘤之上，一紮著丸子頭的女童面帶陰笑，並指連點三下，虛空中三掛污濁水光如海浪奔騰，拉開大片幻象，遮蔽向三人。
看出污濁水光中裹挾的強大威勢，三人都反應過來，這是與他們同境界的邪祟，且施法之嫻熟壓根不像上仙初期。
「上仙層次道法，這邪祟六百年就修成了上仙！還不用耗費光陰穩固！果真是個老怪。」雲夢心中一驚，身形化作一縷煙氣，一閃消失，避開捲來的污濁水光。
她悟出的蠱道法不同於多數上仙，乃是遁術，同境中除了些怪胎，罕有能追上她的。
雲夢能避開，可才施展出道法和大神通的另外兩位，避之不及，被污濁水光覆蓋在內。
「嗡嗡……」一輪願力神輪驟現。
邪佛尊者金光大放，願力一波波自神輪內湧出，加持在他放出的護體佛印上。
他是本體來此，雖沒能避開，但有願力加身，一時間還能支撐。
而帝女宮方枝恨身，身形淹沒在污濁水光中，肉身臃腫變形，修為運轉近乎停滯。
一抹靈光急閃而出，此女當機立斷，拋棄軀殼，以神魂遁走。
只是來人擅長的就是神魂一道，肉瘤上邪嬰齊聲尖叫，神魂放緩的剎那，一張血肉巨口掃過，當場吞掉神魂。
坐在肉瘤上的嬌小身影正是柳笑笑，拿下一人後，還不打算罷手。
招手攝來方枝穢身軀殼，臃腫變形的軀殼淪為邪嬰養料，多達三十頭半步上仙邪嬰撲向邪佛尊者。
「雲夢丫頭，你這穢身雖是上仙后期，可也不是我對手，叫你本體來吧。」
柳笑笑一邊對邪佛下手，還有閒心扭頭看向藏到一條虛空夾縫中的雲夢。
雲夢一襲紫衣飄飄，周身是匯聚而來的仙品蠱群。
她沉著臉冷哼一聲，沒有廢話，不過以她眼光，看出這邪祟是說了大話，她穢身即便拿不下對方，對方也休想留下她。
她不惜代價，有把握重傷這邪祟，可兩敗俱傷的結果不是她想要的。
若是換成她本體過來，任憑這老怪邪術再嫻熟，限於願力和上仙初期的修為，絕對要敗在她手下。
需知數萬載的經營和布置，她各地凡人信眾過百億，修士信眾也有數十億，能調動的願力哪裡是上仙初期可比。
「姓柳的果然跟來了。」雲夢目光驀地一轉，看到一團穿行於虛空夾縫的漩渦。
那一團漩渦閃動，連連瞬移，遁行之快逼近真仙層次極限。
漩渦來到肉瘤後方，顯露出洞虛神兵收小到百丈的軀體。
六百年過去，此洞虛神兵還是真仙初期層次，但虛空法門顯然更上一層樓。
而坐在洞虛神兵肩頭的兩個柳風，一本體一魔道身，佛力波動赫然都是九佛根圓滿，且不像是近期才修成，而是圓滿了好些年頭。
察覺柳風修為精進，雲夢圓潤臉蛋上，嘴角不由微微一抽，懷疑這姓柳的孽障即將要衝擊真佛之境。
柳風一身好東西，還有不少仙佛跟隨，手下三宗門一蠻族，自是不缺成佛的靈物，能在六百年間圓滿九佛根並不令人意外。
能想到是一回事，可真正看到柳孽障即將成佛，還是叫雲夢心中生出些許急迫感，擔心此子哪日報復她。
這時，柳風沒去看雲夢，目光落在邪佛和斜向飛近的龐大殘軀。
邪佛背後願力神輪正在消散，佛骨連同血肉都在臃腫變形，調轉回來的金身也無法相救。
「原來是頭原始邪祟，我等會記住你。」
邪佛身隕，被濁水包裹的十餘株反魂樹內，另有其他邪修分魂出聲。
柳笑笑是見過大陣仗的老邪祟，哪會害怕對方威脅，滅去反魂樹後，對柳風傳音道：「是截斷部分古魔之軀，還是送你魔道身進去？」
虛空亂流捲動，古魔殘軀即將劃空飛向其他虛空，容不得多想。
柳風魔道身瞬間脫離洞虛神兵，扭身化作一團飛轉的魔氣漩渦。
見此，柳笑笑又是一道如海潮推動的污濁水光打出，但這回不是殺人，而是給魔氣漩渦開道。
顯而易見，柳風在得手部分古魔殘軀和煉化整個殘軀之間，選擇了後者。
將古魔殘軀當做魔道身閉關修行之地，這一選擇，意味著魔道身將耗費悠久歲月，且需流落進虛界虛空深處。
「貪心不足！」雲夢冷眼旁觀，沒有出手壞事。
虛界虛空之廣之兇險，柳孽障的魔道身很可能有去無回，她又何必費力阻攔。
柳風這邊，看著魔道身鑽入殘軀血肉內，卻並不認為自己魔道身有去無回。
直到古魔殘軀飛出這片虛空，他才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一襲紫衣的雲夢。虧得此女有耐性，居然在此蹲守了六百年。
其實，兩百年前他就已經九佛根圓滿，以他和道奴左宸對虛空變化的感應，大有機會摸索到其他路子繞過去。
這兩百年之所以藏匿不出，一是在等柳笑笑破境，二是積蓄更多的仙泉仙氣。
至於仙泉本身，以及仙泉內極可能存在的其他寶貝，只能等他日強大後，再抽空過來收取。
當下能遇到古魔殘軀，完全是意外之喜，難得適合魔道身的機緣，自是占的越多越好。
「我們走。」柳風飛身落在肉瘤上。
柳笑笑吃下兩名同境，嘴裡正打著飽嗝，恢復到上仙層次後，還是一如既往的聽話。
也不知是她尚無法破解佛燈器靈的神魂禁制，還是感念柳風的再造之恩，相比後者，反正柳風更相信是前者的緣故。
肉瘤載著柳風飛入一條虛空夾縫，很快洞虛之環前來匯合，其上是左宸和法釋等仙佛。
柳風一行沿著虛空夾縫遁走，雲夢半點不慢，尾隨在後，她要看清柳風等人的去處。
一前一後，兩方飛出小半日後，不出雲夢所料，柳風壓根沒打算回慈謹天，明顯是知曉其他出路。
轉眼數日過去，前方虛空夾縫盡頭，已模糊可見一方天地缺口，與慈謹天邊緣相似。
但這處天地缺口前的虛空裂痕更為密集，小空間也更多。
雲夢對虛空一道所知不多，在她搜尋適合穿行的虛空夾縫時，先行過去的柳風一行已闖進虛靈裂痕密集之處。
諸多虛空夾縫中，存在一條難以察覺的細小夾縫。
只可惜看到這條路的同時，夾縫已被洞虛之環和洞虛神兵破壞。再要尋到其他合適的夾縫，亦或等合適的夾縫自然誕生，不知又要等幾百年。
「依行程來算，此地還在荒南地界，請其他道友追蹤到他不難，只是如今有了個上仙層次邪祟護他，道友也不可能上去拼命！」
雲夢沉著臉，眼見著柳風消失在天地缺口前，猶豫著到底要不要斷了悟道修行，以本體過來抓人。
而在她琢磨利害之時，對面密集虛空裂痕前，一行人已進入名為「慈悲天」的秘境內。
同樣是佛門大能遺留，同樣十餘萬里之廣。
南面天地邊緣，法釋等人放眼此方天地，一眼便看到各個方位匯聚向某一處的人群。
「六百年過去，反魂邪修應當不可能還在收割生靈，是此地另有要事，不像要命的壞事。」道奴左宸看到了好些人臉上掛著笑容。
柳風將柳笑笑送回蟲殿藏身，沒去細看這片天地，因洞虛神兵又感應到一名洞虛道奴。
「九境中期的洞虛道奴，幫不上什麼幫……不過還是喚來，向他打聽下此地。」
心念一動，洞虛神兵強行召喚此地道奴前來。
沒多久，東面匯聚的人群中，一道劍光離群，激射而來。
見到劍光的剎那，柳風頓覺眼熟，沒曾想會是個昔日道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