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數十萬修士，且是能搶先登船，又及時逃過修羅血煞和魔氣侵蝕的精銳，大多都是七境之上，亦或有同行九境庇護。
而此刻不論七境還是九境，不論有沒有中招，凡是被長生血覆蓋之處，如土雞瓦狗一個不留。
周圍倖存的修士，如受驚的羊群，瘋狂遠離船舷，也向著血幡靠攏。
血色映空，血色山河往前延伸。
兩團血光墜入遠處山脈內，一駕玄青色寶車被逼出。
寶車急遁，其內接連飛出數十道身影，那些身影現身時顯化種種法寶。
這邊的赤色大船上，柳風和其他倖存修士環繞在血幡下，目露駭然之色地看著這一戰。
他們看出，所有飛出寶車的人形都是能化形的法寶，也即神器之上的魂器，能和生靈一般自行修行壯大。
一下子拿出超過二十件魂器殿後，這方勢力要麼擅長煉器，要麼是底蘊深厚，乃擁有教主層次的古老勢力。
沒等寶車多逃下去，也不給車內之人表明身份的機會，兩團血光罩落，連人帶車一起煉化。
與此同時，百餘持燈黑袍人四下飛掠，將附近一帶殘魂統統收進燈中。
大戰首尾，船上眾修緊繃的心神漸漸放鬆，他們可算是逃過了一劫。
「請噬魂殿出手，長生種也別想留下神魂！血靈教這回是下了狠手。」
「長生種被滅了神魂，傳言還能塑造軀殼重生，只是境界會從此止步。」
「快看身後，這大幡內有一方天地。」
眾修低語間，五艘大船上的血幡各開啟一方內天地。
令人難以抗拒的磅礴吸扯之力落下，先是甲板的身影，接著是殘破大船一併捲入內天地。
柳風和諸葛軒等人，與其他人一樣騰空飛起。
他們心中不禁懷疑，血靈教此次更像是布下陷井，灑餌等著有心之人來送死。
五面血色大幡收完眾修，破空而去。
直到血靈教和噬魂殿兩方仙人遠去，萬里之外的荒丘前，四名女子才悄然出現在月光下，俱是花容月貌，身段玲瓏。
望著天穹上緩緩消散的血色，四女許久才收回目光。
「走吧，那小子被弄進血靈教是難以脫身了。」
「也說不定，他有不少外物傍身，還有個老邪祟藏在身上，只要不暴露洞虛道子身份，還是有機會擺脫血靈教。」
「雲夢姐姐，我們陪你走一遭不能白來，回去後至少得分我們一千萬信眾。」
身邊三位道友聒噪之時，雲夢沉著臉，心念飛快推演。
之前在虛空中攔截柳風，柳孽障能從容自若還罷，這一劫連她都看得心裡發慌，而柳風除了稍顯緊張外，還是看不到半分懼意，就像是知曉不會丟命。
需知方才的大戰，柳風的通眼等於擺設，根本起不到作用。
再聯想在大天地的種種，這就叫雲夢不得不懷疑了，疑心柳風有更大的依仗，層次超出她這位一身仙。
「你們回去尋我本體要人，我且跟到血靈教地盤外守他些時日。」
在三位道友詫異的目光下，雲夢身形一扭，如一縷輕煙般飄散，一晃就出現在數百里外。
……
黑沙無垠，白沙參雜其中。
與荒域一樣是荒蕪之地，倒懸的彎月下，於道域北部，有八萬里地界被血色大霧籠罩。
一面面血色大幡沖入血霧深處，破地往下，地下儼然是無數血色石柱支撐起的偌大空間。
此間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以及一座座殿宇和洞天入口，整片地下空間的一切皆透著血色靈光。
比起平天宮遺址，這塊地盤絲毫不小，氣象之大則全非一處遺址能比。
血色大幡徑直飛落到宗門前的神像前，四名長老和諸多執事早已等候多時。
回來的不止五面血幡，還有其他先行從各大域歸來的船。
輪到柳風和數十萬修士從一面血幡中飛出時，往前是漫長隊伍，都要經過一尊千丈神像才能踏入山門內。
而路過神像的八境之上，一個個身邊映出自身內天地，其內有修為在身的都會被逼出。
這一下子，山門內外身影攢動，除少數沒化形的族類，過千萬人形在移動。
「此地就是血靈教總教？」人群中，柳風放眼看去，通眼能窺視的地方有限。
入眼所見的血靈教弟子，人數多到一眼難以分辨。這僅僅是數千里視野，內空間之外的人手，而此地散布的內天地還不知有多少。
只看人手，一方擁有教主層次的大教，平天宮遺址內雜七雜八各方勢力加起來，也差之甚遠。
諸葛軒等人望著前方人流分散，分別向著山門內十二座大殿行去，猜到這恐怕是入門要過的第一關。
兩個矮小身影趕忙貼近柳風，生恐被分到不同的大殿。
一行九人隨著人流往前，路過神像時，各自內天地景象同樣被映出，如一團團浮動的幻象，被局限在丈許範圍內。
等柳風路過神像進到山門內，他心中鬆了口氣，身上種種外物沒有暴露在神像下，而內天地中除了蠱群，其他活物都已被清空。
往山門內行出不到五十里，前方人群分散，往十二座大殿分流而去。
柳風身邊除了掛在他腰上的兩女，諸葛軒和容家五人都被血靈教弟子有意拆散分走。
「柳兄，我等需爭取成為血靈教弟子，而非教徒，只有弟子才有機會接下任務自行外出。」諸葛軒臨走前傳音，語氣中滿是感嘆。
柳風向著十二殿中的第三殿行去，儘量讓自己混在人群最中間。
他也覺無可奈何，當下既不能太出眾，也不能只當個教徒，還要小心不能暴露虛空法門。
至於他身上的異道蠱，更是不可能調動，不然惹來血靈教長老注意，等那些老鬼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種種探查法門落下，他一身秘密得被挖出大半。
「異道蠱單看形體和氣息，比其他異蠱還顯平凡，不施展蠱術不會暴露。有意帶在身上的四象旗，只是真器品階，老東西都看不上。」
「唯獨我佛骨內的佛陀佛光，這些年雖已近乎與我佛骨不分彼此，可若有人刻意以通眼層次的瞳術細看我……」柳風要做的，是不惹來那些長老的探查。
當然，只要他不鬧出大動靜，這芸芸千萬生靈，幾名長老也不會沒事專挑他一人看。
半道上，奇花異草遍布，悉數散發著血光，這裡如他們先前見到的幻象相仿，卻是一片實實在在的血色山河。
柳風正打量四下血靈教弟子，擁擠在後的身影中，忽有女子的輕笑聲傳來，同時響起的還有兩名男子的調侃言語。
「道友，你這兩名侍女可否賣給在下？拿仙品丹藥與你換。」
「這位兄弟氣度不凡，就是這口味獨特了些。」
柳風和腰上的兩女扭頭看去，身後人群中有兩男一女擠到了近處。
離近些看，才發現這三人看似和其他人一樣，但眼底帶著的是輕鬆之色，似毫不在意接下來會面對何事。
出言的兩名男子，神態一人儒雅，一人灑脫，而站在最後的女子面容柔婉。
柳風心中警惕，他不認為自己腰上兩個廢物能換仙丹，真正引來這三人的應該是他自己。
在他想來，這三人比他還輕鬆，有可能不是本體，分身即便葬送在血靈教也不會太過心疼。
「要買她們也可？不過她們這些年吃下的好東西不少，道友不能叫我賠本，需拿出六枚仙品丹藥。」柳風看向開口要買兩女的灑脫男子。
兩男一女聞言神情淡然，還是隨著柳風一道往前。
神色灑脫的男子一襲青衣，點指兩女，隨口數落道：「這個羊角辮資質尚可，值些價，可這馬尾辮著實資質差勁，是個賠錢貨，頂多留作侍女添些樂子。」
柳風身邊，一左一右兩女板著臉，被人數落也不敢吭聲。
她們自是看出來人純粹是在與柳風搭話，買她們只是戲言。
「柳師兄，這三人不是好人，主動接近你肯定沒安好心。」
「主子，他們指不定是三個老怪混入血靈教的分身，那女的眼神丁點不像年輕輩，看你就跟老娘看自家兒……」
聽到兩女傳音提醒，柳風面無表情地行走在前，猛地甩袖震飛胡言亂語的歐陽水靈。
同樣是九境層次，歐陽水靈被柳風佛力這一掃，壓根無從抗拒。
單是這隨手一擊，就令跟在身後的三人眼底一亮，以他們的眼光和閱歷，自是能看出更多。
「幾位無甚其他事，還請莫要再跟下去。」柳風說著與三人對視一眼，目光觸及其中女子時，發現其眼神還真有些不對勁。
若說哪裡不對勁，那便是此女如那看遍世間百態的老婦人，眼底深處帶著溫和恬靜之色，看他時似看路邊一童子。
跟在後面的三人不置可否，面帶淡笑地點點頭，自覺拉開些距離，但並未離太遠。
歐陽水靈身子一個竄動，又來到柳風身邊，低聲傳音道：「我可沒瞎說，我在大天地遊歷各洲時就見過，好些邪門教派女頭子就似她這般看人，忒能哄騙人。」
柳風懶得理會此女，輕哼一聲，隨著人流走向第三座大殿。
一腳跨進殿內，便覺踏入一處獨立空間，通眼可見到處都是陣勢，而殿內仙氣濃厚，無一絲散出，全被限制在陣勢內。
沒多久，推動的人流來到殿內深處，展現在眾人眼中的，是一轉動的虛空漩渦，前面的人流正不斷湧入漩渦當中。
柳風和兩女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被漩渦兩邊的石牌吸引，其上血光綻綻，幾行大字映入眼帘。
「活過半月者皆為本教教徒。」
「帶出八品以上靈物者，為弟子。」
「帶出仙品傳承之物，亦或皇品靈藥者，可略過長老考核，成為血靈子。」
三人看著石牌上的血字，在第三行字上多看了一眼。
皇品靈藥他們聽柳笑笑提及過，那是對一身仙都有大用的仙藥，而血靈教血靈子，諸葛軒來時沒與他們說過。
來到虛空漩渦近前，依稀能看到對面是一方內天地。
「以陣法開闢虛空通道，傳送到不知多遠的秘境之中，這便是虛界大教的能耐！」柳風趁著這點間隙，感悟陣勢造就的虛空通道。
這是血靈教耗費頗大，精心布置，方才打造出的傳送大陣。
而他要憑藉自身之力，獨自打開跨越空間的虛空通道，修《洞虛佛經》到尊者境都不大可能。
「洞虛島傳承做不到，我蠱道一身仙，不知那時的異道蠱可有開闢虛空通道的能耐。」柳風琢磨著舉步向虛空漩渦。
後方，原本拉開些距離的兩男一女，此刻越過其他人，再次緊跟在柳風身後，身法巧妙到叫柳風都難以察覺。
……
與此同時，荒域通虛路盡頭，無名地宮外。
三人結伴走出地宮，放眼廣袤荒蕪之地，再看頭頂倒懸的彎月，眼中驚奇、期待之色不一。
少年模樣的道士感嘆道：「師姐，我抓到的王血家族老鬼說過，修真魔一道者到了虛界隨時都有可能失控殺人，師姐你有無不適？」
在他身旁，妖媚女道雙瞳泛著青色妖光，冷冷掃了眼少年人，沒有回應。
她踏入這虛界地界，確是有種難以揣摩的模糊感應，似有強大無比的魔道存在隔空呼喚她。
可此種感應太過微弱，也不似能強行驅使她，若說發狂殺人，反正她當下不覺自己會失控。
這師姐弟二人，卻是晚了柳風千年來虛界的玉瓊子和玉真子，如今堪堪才九境初期。
二人能來虛界不是他們的能耐，而是靠著身前的僧人，無提。
活著走出大淵之底的無提，赫然早已是九佛根圓滿。
「兩位最好快些遠離小僧，若是有緣遇到柳施主，還望兩位代小僧送上此物。」無提看了眼遠處幾座廟宇，忽地遞出兩枚納物戒。
他願意費力帶上兩人，因緣分遇見只是其一，關鍵是這二人與柳風有關。
他在大淵之底拿到了蒼陀廟之主想要的東西，等待他的是前途難料，送些機緣與柳風作為人情，算是他給自己留的一條後路。
此時，常年守在附近的幾方勢力，已有廟祝看向這邊，沒去多看兩個九境初期，齊齊將目光落向無提。
以仙佛的目力和感應，能察覺到無提體內渾厚到極不尋常的佛力，只要此子有意，完全能在大天地入真佛之境，偏偏要走這通虛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