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耳邊熟悉話音，再見到柳風化身，喬貝和一行大食教修士，無不欣喜若狂。
「主子，你真成佛了？」喬貝語氣間有些不可置信。
她不知虛界之事，這些年還曾疑心柳畜牲去虛界是不是被前世仇家宰了，當下跪拜柳畜牲，也僅是死馬當活馬醫而已。
坐在祭台上的柳風稍稍適應化身，以而今凝鍊出的神念，要壓制煉入祭台的黃泉神木分枝，也有些吃力。
對於喬貝的發問，他點頭回應，接著道：「八境壽元區區三千載，你若無緣九境，接下來尋處偏僻之地安逸等死，倒是也無需擔心劫難。」
等虛界碎片接連落下，直至污染整個大天地，少說也得幾千年。以八境壽元，很可能活不到那一日。
喬貝聞言皺著眉頭，覺得柳畜牲高高在上，看不起她，又是數落她死在大天地，又是說她等死，就沒一句好聽的。
「有何劫難？」她下意識反問道。
其餘大食教修士瞪著被肥肉擠小的眼，一個個只覺虛界有人就是好，能提前知曉些大秘密。
柳風沒有廢話，因蟲廟禁制即將被外人攻破。
他以靈識將虛界碎片墜落之事，送入十餘人耳中，身形一閃，消失在祭台上。
「虛界出現多處崩潰，大片濁氣較重之地墜向大天地！」
喬貝等人一下子呆立原地，依此說法，大天地豈不是快要玩完了。
到時候，除了些能抵禦虛界濁氣污染的罕見秘境，到哪都難逃污染，強如八境九境，壽元也得大打折扣。
不過，對當代大天地生靈而言，九成九都很可能在劫難到來之前老死，真要倒楣那也是後人該憂心之事。
正為柳風的消息震驚，喬貝等人就聽到蟲廟外的動靜，似是千軍萬馬奔騰，又似有無數法寶呼嘯。
只是這些人不是在拼命鬥法，全是在逃命。
「柳魔，是柳魔啊！」
「千年光陰，他、他成佛了！」
「柳前輩饒命，我族老祖昔日沒為難過你。」
喬貝帶著大食教一行，走出蟲廟內空間時，偌大的空間被掃蕩一空，除了被碾死的部分王血族裔，其餘身影全逃得無影無蹤。
見柳畜牲還是一如既往的兇猛，喬貝猶豫一番，不舍地取出自己得到的石殿傳承靈物，要獻出討好柳畜牲。
「主子，這是……」
懸空立在靈髓長河之上，柳風擺擺手，沒有去接喬貝送出的石斧。
不過是一來自九境圓滿的傳承而已，並非古老的仙佛分身所留。
「其餘人如今境界如何了？」柳風忽地問道。
這一問，登時叫喬貝難得的老臉一紅，她這些年跟大食教之人廝混，四處胡吃海喝，修為算得渾厚，可到了入九境的瓶頸，光靠吃喝不頂用，還需機緣和感悟。
其餘人都走在了前頭，獨獨她還落在後面。
「他們……皆已入九境，淨靈已即將九佛根後期，曹天石前些年脫胎九世身，聽說陸瑤在外邊也已九世身……」
一番話說完，除了修羅身的姬秋有意止住修行外，昔日跟隨過柳風之人，連資質不如何的陸瑤，也已修成九境。
「有無元幽宮太上長老的消息？」柳風又問。
「元幽宮這些年老實了些，沒與人搶地盤，那幾位太上長老七百多年不曾現身，傳言有人見過元幽宮太上長老，說是已成仙棄肉身破虛而去。」
喬貝有些不確定地解釋著，飛身而起，還想如過去一樣湊到柳風近前，看能否討些好處。
沒等此女飛近，一道神念強行沖入其靈海，看到了此女元神、陰神、元靈，道、佛、煉神三道修為，其中佛道最弱，才六佛根圓滿，當真是糟蹋了蟲廟。
隨即諸多三道功法，乃至有兩篇得自道門真仙的納炁秘法，一一送入此女元神。
「這一趟到此為止，下回祭我，莫要再喚佛陀，大天地有些老鬼分身藏匿，當心惹來他們窺視。」
交代一句，其神念之線回收，抽離至半空時，穿入虛空消失不見。
看著黃泉神木自行飛回蟲廟祭台，喬貝在柳風離開的位置站了良久。
還是大食教修士提醒，一行人趕緊又抽了些靈髓，這才匆忙遁走。
……
虛界，荒南。
彎月倒懸，無形中籠罩上層層陰霧，而大地上陰氣騰動，如蒼白狼煙直入雲霄。
變得朦朧的月光下，三艘千丈商船橫空而過。
中間一艘商船，船艙二樓某一客房。
三十餘武夫盤坐在地，大氣不敢出，其中頭領於野暗自與玉真子傳音。
「玉真子，你與這位前輩從前便見過吧？休要瞞老哥我，若真是熟人，還請幫忙美言幾句，說我等願跟隨前輩修行。」
於野話中滿是對柳風的敬畏，難得遇到這等強大真佛，如能投靠，他原本毫無指望的修行瓶頸，許能因此打破。
一旦再進一步，九境圓滿之上，可就是武仙。
只可惜限於資質，如他這般九境圓滿有太多因這一步之差抱憾至死。
玉真子沉著臉坐在窗畔，眼神數變。
「哪門子熟人，當年貧道我還追著他打過一回！」
這話自是沒道出，他心中憶起在大天地之事，即便說出恐怕也難叫旁人相信。
於野這幫莽夫想要巴結柳風，他何嘗不想，但依他和玉瓊子對柳風的了解，柳風不可能真正接納他們。
效忠之人是何心性，有無異心，一路與人玩命算計過來的柳魔，豈會沒有自己的衡量。
如若遇到變故，柳風鐵定會捨棄大半人，將手下當墊背，只會帶上有用的極少數人。
「此物是無提要我轉交於他，反正我這些天始終無法破開，交給他罷了，不然等玉瓊子那邊交出，因此被柳魔記恨上太過不值。」
「玉瓊子去尋她分身，也不知情況如何了……」
思忖的工夫，走廊內驟然響起氣浪呼嘯之聲，屋門連帶陣法被激盪得劇震起來，絲絲陰氣透門而入。
「邪修打到這邊了？」玉真子豁然起身，眼神難免緊張。
之前可是親身領教過邪仙之威，若無柳風出手，眨眼間就能煉了他們。
「弟兄們守好門，絕不容邪門歪道擾了前輩修行。」
於野毫不猶豫地領著一幫弟兄堵在門前，看似英勇，可一行人眼珠子亂轉，實則是內心發慌。
但很快，他們身後就傳來一道平淡聲音。
「開門退到一邊，是有人試探我修為，有意驅趕他們來此。我也正好差些血食，來的真仙越多越好。」
「越多越好？」
於野等武夫為柳風的強悍驚得內心狂徒，也為柳風話中殺機膽寒。
壯著膽子打開客房護陣，他們才退出一半，呼嘯而至的陰風如找到宣洩口，洶湧進客房。
陰氣中，邪靈翻飛，二十餘蒼白身形若隱若現。
數十件靈寶、四柄真器飛出陰氣，直奔客房窗子所在的陣勢，看樣子是想從此破陣逃出去。
當然客房內的活物，在這些邪靈邪修眼裡，也沒有放過的理由。
床榻上盤坐的身影不見，整間客房一瞬間遍布金色梵文。
佛力霸烈，正是蒼陀廟《陀生經》內的禁法，不過功法還停留在真佛層次之下。
饒是如此，當梵文遍布客房，陰氣中十九名九境、半仙僵硬不動，四名真仙如深陷羅網寸步難行。
「強過真佛圓滿！」四雙眼側目看來。
他們倉促之下逃至此處，遇到個真佛不足以令他們亂了心神，真佛圓滿也起碼能逃走兩人，可眼前之人佛力渾厚到非同尋常。
兩隻白骨大手在四人眼中放大，裹挾而來的佛力的的確確強過太多真佛圓滿，令人不禁懷疑是衝擊尊者境不成的半步尊者。
四聲悶響，每一聲之中都有上百聲重迭，是四名真仙拼死施展的護身手段，在交手間被全部轟破。
等白骨大手收回時，客房內陰氣盡散，邪靈、邪修統統消失不見。
所有能用的，皆被柳風收走，邪修餵洞虛神兵，邪靈鎮壓進黃泉佛塔。
柳風掃盡邪修，看向走廊外，並無一身仙，只有一男一女兩人，正神色凝重地看向這邊。
「如此年輕的王血，男子九境圓滿，女的真仙初期，且此女身上有一樁不俗傳承，還有神器傍身……勉強算得神器。」
察覺到柳風的目光，走廊上的男女都有種被看個通透的錯覺，但以二人身份，絕不會認為這是錯覺。
一身綴花黑裙的女子快步走來間，撤去臉上面紗，顯露嬌美面孔，神情柔弱。
緊跟在後的男子收起往日懶散，面色和善。
二人來到客房內，看似柔弱的女子盈盈欠身一禮，柔聲細語道：「妾身花月容，這是舍弟花無憂。謝道友為我商會除了邪修，還望收下這些謝禮。」
說話間，此女眼角餘光打量客房，駭然發現無一絲鬥法痕跡，陣勢也完好無損。
換言之，四名被石老驅趕過來的邪仙，在這位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此等強大真佛她只在大教中見過，真佛圓滿便能與外界半步尊者交手。
而面前這位顯然沒用全力，沒見施展真佛層次的功法，也沒用外物，蒼陀廟傳承功法也不難看出是隨手拿來掩飾之用。
她在暗自心驚，身後其弟花無憂同樣驚得不輕，懷疑遇到了大教大族的真佛。
「阿姐還要試探此人？」花無憂就見阿姐借著送禮之名，走近到前方男子三步之內。
他這位阿姐得了一門馭屍傳承，傳承之物可探人肉身。
柳風面無表情地看著姐弟倆，沒多看兩人，目光還有意無意地落向走廊外。
「那個老的是自持身份，還是防備被我看破他虛實？」
他將目光轉到走到近前的女子身上，分明已修成了真仙，還擺出一副柔弱之色。
兩人四目相對，女子回以柔和笑意，親手遞出手中玉盒。
柳風也不客氣，甩袖捲走四個玉盒，故意語氣不耐地點破道：「在下只是路過搭個順風船，對貴商會礦脈並無興趣，無需再試探。」
「此事還怪妾身，是妾身冒昧，如有得罪還請見諒。這塊玉牌道友收下，以後不管在哪一大域，就是出海也可乘我商會商船，不收道友一分靈物。」
「還有這枚玉筒，其中是本商會收集的各域遺址秘聞，以及商會商船接船客的停靠之處。」
花月容又是欠身一禮，一雙美眸脈脈看著柳風，送出一塊商會玉牌和一枚玉簡。
柳風拱拱手，敷衍著回禮，隨手收起對方遞來的兩物。
見他如此，姐弟倆也不好多留，再客套幾句後，便轉身離開客房。
在二人踏出客房的同時，身後房門合上。
走出一段距離，花無憂輕笑道：「阿姐莫不是看中那位了？送禮送到都差點投懷送抱了。」
「如此俊傑，若是不嫌棄，我自是願伴隨左右。」花月容話音柔和動聽。
姐弟倆言談間，聽話音似善意，且堂堂天寶商會少東家還表露願捨身相隨，可二人眼中只有冷漠，同時在傳音交談。
「阿姐，此人到底是何修為？可是出自大教大族？若無甚大背景，我商會許能吃下此人，商船被邪仙損毀不輕，得設法補回來。」
「真佛圓滿，但佛力遠勝同境，其肉身我方才探過，看不出具體，但所修功法應當正是出自大教大族，還有……此人年齡竟不足三千歲，甚至有可能還要更為年輕。」
「不足三千歲的真佛圓滿？」
姐弟倆自家就有多位一身仙，也有佛門尊者，見識是有的。
若是家族有意栽培哪位嫡系，且這位嫡系資質悟性俱佳，一千五百年足以令其成仙。
但即便傾盡他們家族全力，也絕不可能拿出何等大機緣，再用一千五百年將一位真仙初期推到圓滿，因仙佛層次的精進太過不易。
二人去向石老稟報時，後方客房內。
猜出姐弟倆身份的眾人，如於野等武夫，神情間儘是欽佩。
雷曉露臉色略有古怪，方才那對姐弟言談間也不遮掩，都被她聽到了，居然是有與柳風相好的意思。
玉真子則是內心掙扎過後，摸出一納物戒，恭恭敬敬地呈給柳風。
「這是無提要貧道轉交於柳道友的，玉瓊子那邊也有一枚，之前貧道懷疑有詐，擔心害了柳道友，不過現在看柳道友實力，應當能輕易應付。」
柳風意味深長地注視一眼玉真子，直看得玉真子身子哆嗦，他才收回目光。
他不用多想就能想到，若是玉真子有能耐拿到戒子內的東西，早就私吞了。
沒有在意玉真子這點小心思，柳風轉身向床榻。
商會玉牌被他收進內天地，玉筒以靈識探過，各域遺址秘聞對他有用，其中就有平天宮遺址。
「平天宮毒殿一脈……異蠱索魂……應該正是我種入的第九異蠱。」
翻看遺址秘聞的同時，他以佛力灌入納物戒子中，破去無提布置的禁制。
不出意料，《陀生經》後續功法就在納物空間中，此外還有一塊留影鏡。
隨手取出鏡身，一縷佛力送入，鏡面上頓時映出一副污濁至極的景象，是一處扭動的污濁漩渦。
在那好似爛泥般的漩渦中，無數白骨隨著漩渦轉動，當中九成都是碎骨。
本是順手取出來看，可鏡上畫面一出，變到第二幅收小的畫面之時，柳風和守在近前的雷曉露，二人齊齊神色一怔。
第二幅畫面中，漩渦一角，有一具屍身與眾不同，不是碎骨，也不是屍骨，而是皮肉俱全。
那屍身殘缺，所在之處污濁退避，碎骨不存。其頭顱完整，長髮披肩，頭頂道冠，相貌赫然與柳風相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