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錯受罰,天經地義。
那如果犯了大錯,無法償還呢?
城市和風是有記憶的,該償還的債會傳承下去,代代相傳,直至永遠。
所以...需要能改變風向的角色打破這場僵局。
「哈~雖然覺得她多半是沒問題,但這避無可免的擔心...嘖,我也是個矯情的人啊~」
順其自然,不等於逆來順受。
蘇修的所作所為,都是以自己的心情為主。
幫助那位記仇騎士,除了因為對方是安柏的好友,他的那份好感也是做不得假的真實。
正是自知無法成為那樣的人,所以才會嚮往。
成年人的世界,離不開謊言,天真與老實反而成了貶義。
為達目的,謊言不過是家常便飯的某人,自然喜歡那坦誠又笨拙的浪花。
「那就儘快將事情辦完。」
細雨中,那道持傘的身影於清風環繞,變得模糊不清,似真似幻。
四季輪轉,四風從不止息。
千風聽從他的號召,萬物的律動為其歡唱。
被塵世之風所認可的人兒,無時無刻都在變強,直至成為全新的風·神。
蘇修的下一站,是終日不斷,大雪紛飛的龍脊雪山。
......
「大逆不道的怪物!!」
「你瘋了!我們才是一家人!!你要背叛勞倫斯,與騎士團這群賤民淪為同伍?!」
雨仍在下,黑壓壓的天空時不時有雷光閃過,隨後而來的是一陣陣沉悶的巨大聲響。
與愚人眾拉幫結派,試圖反叛的勞倫斯,絕不止舒伯特一人。
或者說...這本是腐朽,卻又永不死心的貴族捲土重來的證明。
「轟隆隆——」
雷聲掩蓋了無數咒罵與哀嚎,雨水沖刷著化作小溪的鮮血。
少女揮舞著劍刃,親手毀滅著「過去」。
「為什麼...優菈,我的侄女,你明明是我們的驕傲,勞倫斯的希望...」
被嚇破膽的舒伯特摔倒在雨水與鮮血的泥濘之中,恐懼而呆滯的自言自語道。
他驚喜,他亢奮,為那唾手可得的美好將來,家族的復興而狂熱。
他感動,他悔恨,為誤會一位家族最優秀的後裔而遺憾。
而此刻,這位被他全力推選,由家族欽定為下一任家主的少女,自己的侄女,優菈·勞倫斯,正在親手毀滅這份無數代人的夙願。
「他們才是你的敵人...西風騎士才是勞倫斯的敵人!只有我們才是蒙德的主人!!
為什麼...為什麼身負重任,肩負家族未來的你要站在這群賤民的那一方?!」
他再無往日的傲慢與優雅,在地上艱難爬起身,對著那面無表情的少女瘋狂的嘶吼道。
未來的家主突如其來的背叛,陷入狂歡的勞倫斯成員唯有疑惑與不解。
近在咫尺的希望,就此徹底破滅,比看不到未來的迷茫更令人難以接受。
因此,舒伯特幾乎喪失了所有理智,至死也要得到一個答案。
「叔父...我很抱歉,欺騙了你。事實上,無論是他還是我,與愚人眾都沒有任何關係。
你所期盼的未來...並不適合勞倫斯,無論是從前,現在,還是未來...都是如此。」
血水隨著雨滴的沖刷,自劍端滑落,一步步向舒伯特走來的少女一字一句是那般堅定,毫無任何迷茫與遲疑可言。
他人的詛咒與憎恨無法動搖下定決心的浪花騎士,但最後,優菈並不想將謊言繼續下去。
「賤民...優菈,你也...變成了徹頭徹尾的賤民!!!」
那股自生來便灌輸至今的執念,是勝過恐懼本能的癲狂。
事到如今,舒伯特反而不再抱有任何僥倖,言語中的歇斯底里也並非對侄女的怨恨,更多的是難以接受。
他一直都知道...
他一直都明白...
掌管著勞倫斯的家徽「堅冰之印」,帶著這份象徵著家族武力的至高榮耀離開家族的優菈,有著絕不下於眾多家族成員復興勞倫斯的決心。
但是,他絕不認同那大逆不道,荒謬又可笑的思想。
我們生來就是高人一等的貴族,理應順應家族的意志。
【榮光】的時代,是每個勞倫斯與生俱來的追求。
這才是【正確】...我是對的,勞倫斯的未來,家族的榮耀,絕不是你這還不懂事的丫頭那般愚蠢的所思所想!!
思想的對立,所帶來的衝擊即使是死亡也無法抹平。
但就事實而言,過去的勞倫斯就此徹底結束。
這也就意味著...他的侄女,被自己認為錯誤思想的優菈,似乎才是【正確】。
這是舒伯特不得不承認的現實。
「只是你,下不了決心。那個小子究竟是誰,蒙德的賤骨頭不可能對你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不顧一切的發泄過後,舒伯特反而恢復了往日趾高氣昂的姿態。
貴族即使死,那也是貴族,絕非搖尾乞憐的賤民。
死在同為貴族的侄女優菈手中,總比被那群騎士團的賤東西羞辱要強得多。
所以,他要在最後好好注視著這位家主,親眼目睹對方的抉擇,聆聽她的最後的回答。
「他...是我的朋友。」
優菈並未否認叔父的言辭,承認了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受了某人的影響。
這份抉擇,是她自己的判斷。
但最後的臨門一腳,來自他的推動。
那份鼓舞,信任,重視...讓優菈堅定的邁出了步伐。
「把勞倫斯繼承下去,至少第一位子嗣必須是我等貴族。敢讓那小子玷污這份姓氏,我做鬼也不放過你。」
質疑,無法認同,乃至厭惡...都無法否認他們是一家人。
舒伯特憎恨著做出這一切的侄女優菈,卻並非徹頭徹尾的否定著對方的選擇。
【冷冽高潔不懼怒焰、堅韌沉著不被撼動。】
即使是離經叛道的思想,只要足夠堅定,不也一樣證明了我等勞倫斯高貴而永不凋零的意志?
貴族,就該如此。
「...叔父,我會讓蒙德人知道,勞倫斯家族是在墮落後才背負惡名的。
在此之前,這個姓氏也曾滿載榮耀,並且也會在贖罪後,再次綻放。」
優菈對叔父的要求避而不談,轉而以莊重而嚴肅的神態做出承諾道。
「一個兩個都是賤民。荒謬可笑。」
所以你都死心塌地了,結果還沒搞定對方?
廢物!
不吃這一套,讀懂侄女小心思的舒伯特冷笑一聲,不屑而傲慢的閉上了雙眼。
至少...她證明了自己比我們這些傢伙要強。
那麼,只要這死丫頭還在,勞倫斯就一定會延續。
我記得那個囂張的小子是叫...什麼來著?
哼,賤民的名字也不值得我記住。
反正...能讓這個大逆不道的蠢貨做出這種決定,想必也絕非騎士團那般三流之輩。
作為勞倫斯家主的夫婿...勉強夠格。
其實,舒伯特有些怕疼。
這個秘密很少人知道,他的侄女優菈算是一個。
那一抹凌厲的寒光閃過,他依舊高傲而自負,沒有一絲痛苦,至死也是那副貴族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