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瑩再是囂張跋扈,也不過是個養在深閨的嬌柔小姐,哪裡見過這般血腥的場面,臉色變了不說,聲音都走了調。
同來的貴女也都瞧見了倒在房中衣不蔽體的季暉,個個嚇得花容失色,忙退開幾步離了門口那處。
這一群嬌小姐叫得此起彼伏,自然引來了宴中眾人的注意,長公主之子容冽和其他幾位王爺都趕了過來,聲勢浩蕩。
慕雲卿和戎錦便趁此機會混在人群中,裝作也是聞聲過來的樣子。
沈妙歡見她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來。
因著人多眼雜,慕雲卿也沒顧上問她怎麼會在這,只拉過她讓她站在自己身邊,分神去聽旁邊人的議論,這才得知她和容錦走後季暉遭遇了什麼。
心思百轉間,她似乎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季暉受了傷,有血腥氣從屋子裡飄出來很正常,可她卻隱隱聞到,氣味是從旁邊過來的,雖然很淡,但的確存在。
許是因為她行醫的緣故,鼻子較之常人要靈上一些。
慕雲卿若有所覺地轉頭看向沈妙歡,發現她髻上的簪子換了一邊,來時明明簪在了右邊,此刻卻跑到左邊去了。
之所以記得這般清楚,皆因之前沈妙歡將髮飾盡數摘下來給了她,獨獨留下了這根簪子。
慕雲卿記得,沈妙歡婢女被殺的那晚,她戴的就是這根簪子。
不知是否察覺到了慕雲卿的注視,沈妙歡忽然朝她看了過來,目露疑惑,神色懵懂,似是在無聲問她為何盯著自己看。
慕雲卿默然片刻,最後也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眼下不是多言的時候。
再說另一邊,容冽沒去管哭哭啼啼的季瑩,只著人去府外請大夫回來,雖一時難辨季暉生死,但眾人心裡都清楚,即便季暉能保住一條命,再想給季家傳宗接代卻難了。
季瑩一邊哭,一邊卻還不忘拿眼睛四處亂瞄,找人似的,直到看到人群中的慕雲卿,她才止住哭聲,一副見鬼的表情瞪著她:「你怎麼會在這?!」
慕雲卿淺笑盈盈,臉上的不解恰到好處:「否則我該在哪兒?」
「你不是離席來這換衣裳嗎?怎的會從那邊過來?」
「想不到……季姑娘忙著左右逢源之餘,竟還能留意我去了哪兒、在做什麼,如此一心二用,當真讓人佩服。」
「我、我是不經意間看到的。」
說完,季瑩立刻轉向容澈,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太子表哥,方才她就在此地,哥哥受傷定與她脫不了干係,您可一定要給瑩兒做主啊!」
隨著季瑩伸手一指,眾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慕雲卿的身上。
如此絕代佳人,竟下手如此狠辣?
沈妙歡攥緊了掩在袖管下的手,忽然抬腳往前邁了一步,卻被慕雲卿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手腕,先她一步走到了人前。
玉手交疊在身前,她背脊挺直,亭亭玉立,不疾不徐地說道:「方才侍候的婢女不慎打翻了茶盞,弄髒了我的衣裙,便引我來此換身衣裳,只是未及進去,我忽然想起貼身丫鬟去車上取衣服,回來時未必尋得到這處,是以便往園外迎了迎她,並不知這邊的情況。」
「你撒謊!」季瑩厲聲反駁。
慕雲卿淡定回望:「季姑娘又不在場,怎知我所言不實呢?」
「我自是不在場,可自有在場的人。」她的目光似在人群中搜尋什麼,忽然一亮,指著縮在角落裡的一名婢女道:「方才就是你引她來這的吧,她可有進屋子?」
被點名的小丫鬟的確是方才引慕雲卿來此之人,這會兒被季瑩指著,她只能硬著頭皮走出來,顫顫巍巍地跪倒在容澈面前。
「奴婢杏兒,見過太子殿下,啟稟太子殿下,之前確是奴婢服侍慕姑娘來此的,她說進屋等她的婢女,叫奴婢忙自己的就是,不必伺候。」
聞言,季瑩勾唇,勝券在握一般:「慕姑娘不是說沒進過屋子嗎?連太子殿下都敢欺瞞,真是好大的膽子!」
慕雲卿語氣淡淡,溫然中透出一股華貴之氣:「方才說季姑娘一心二用看來當真是錯了,季姑娘玲瓏心思豈止二用,換了旁人,怕是記不得一個奉茶婢女的樣貌,連我自己都不確定方才到底是不是這丫頭引我來這的了,季姑娘卻厲害,這麼多人里一下子就把她揪出來了。」
慕雲卿看似隨意的一番話,卻引得眾人深思。
確實,這又不是在他們自己府里,按說大家都對公主府中的下人無甚印象,連給自己倒茶的是何樣貌都沒留意,又怎會去在意旁人的。
這季瑩的反應,明顯是早就認識那丫鬟,如此一來,她如今咬住慕雲卿不放便愈發顯得刻意了。
見慕雲卿三言兩語就令局面反轉,季瑩氣急敗壞道:「你少岔開話題!如今人證已在,任你如何巧舌如簧也抵賴不得!」
「人證?」慕雲卿彎唇,笑容諷刺:「莫說我不曾來過這裡,即便真的來過又如何?我沒有見過季公子,更加不曾傷害他,季姑娘如此言之鑿鑿,無非就是因為這丫鬟的一句話,可她難道親眼看到我弄傷季公子了嗎?」
杏兒許是沒料到她會被牽扯至此,六神無主地看向季瑩,吞吞吐吐地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容澈負手而立,垂眸睨著她:「孤且問你,你可曾親眼看到慕姑娘傷了季公子?」
「奴婢……奴婢……」她絞著手,最終把心一橫,閉著眼睛道:「回太子殿下的話,是奴婢親眼所見!不敢欺瞞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