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東和馮翠翠，這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山腳的鎮上。
儘管去了鎮上，也只敢逛逛，東西不能隨意買，下館子這種事，就更別說了，每次都是吃路上帶的兩個饅頭。
周以橙直接選了市里看上去最豪華的一家餐廳，第一次請程東和馮翠翠吃飯，自然要吃最好的。
「橙子，我們還是隨便吃點兒吧，娟兒昨天給我們炕了餅子，我還帶在身上呢。」馮翠翠站在門口不敢進去，神色十分侷促，跟進餐廳的那些人格格不入，她甚至都感覺到了別人蔑視的目光。
「是啊，剛剛暈車還不舒服，吃東西也吃不出味道。」程東雖沒那麼自卑，但也不想如此鋪張浪費，他們的錢根本不夠在這吃，門口的GG牌上寫著充值十塊錢送兩塊錢，可他們全身上下連兩塊都沒有。
雖然周以橙說請他們，可弟弟弟妹的錢也是錢。
「再說了，這餐廳肯定很貴，馬上還要給程北做手術，還是省著點好。」
「你們信不信，中秋幾天，我們就能掙夠程北的所有手術費。」周以橙自信道。
「就幾天？一百多塊？！」馮翠翠不可置信，之前聽他們說畫畫掙錢，他們還真有些不信。
程東雖然明白藝術能夠賺錢，但他總覺得，那得特別有名的大師，才能靠畫畫賺錢。
「你們就放心吃吧。」周以橙拉著馮翠翠進去了。
程北也拉著程東進去了。
這個地方，是市里唯一一家中西餐都有的餐廳。
裡頭香氣四溢，人人都穿著考究，馮翠翠看了看別人的長裙，再看自己打著補丁的布杉，都躲在了程東身後不敢出來。
周以橙見狀，連忙叫來服務員。
「麻煩給我們一個包間，四個人。」
「好的，您請這邊來。」服務員直接禮貌地帶著他們進入了靠窗的一個包間。
看不到外人，馮翠翠的侷促一下就好了許多，她不由得對周以橙深感敬佩。
「橙子，你也太厲害了，要是我跟那服務員說話，估計連說話都說不利索。」
「這有什麼，你多出來幾次，也一樣。」周以橙笑笑，先把菜單遞給他們。
「這還有英文！」程東看見菜單裡面的英文，不由得想試著讀出來，他也上過英語課，他讀的磕磕絆絆，馮翠翠笑著湊過去聽。
「非——里特——死對可。」
「filet steak。」周以橙用流利的英語說了一遍。
程東連連點頭。
「你說的也太好了！」
「就是呀！雖然我聽不懂，但我感覺跟電影裡那些洋鬼子說的一樣。」馮翠翠也笑。
程北模仿媳婦的聲音，也說了一遍。
「filet steak。」
眾人都驚訝地望著他，周以橙連忙問程東。
「他小時候學過英文？」
「怎麼可能，就上到三年級，腦子摔壞以後，就沒上學了，只認得幾個字，會讀幾句詩。」程東也極其驚訝，不由地問。
「是不是最近吃藥的緣故，讓他大腦發育的越來越正常了？」
「很有可能，吃的藥都是消炎化瘀和幫助大腦發育的。」周以橙一直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有感覺，沒想到大家也有所察覺。
程北以前記憶力雖然好，可以完整複述別人說的話，但說的特別緩慢，更別說是重複她說的英語了。
「太好了！等做完手術，程北就能徹底恢復正常了！橙子！你就有盼頭了！」馮翠翠激動道。
「嗯，有盼頭。」周以橙看向程北，眼眸里泛著稀碎的光。
她原本也盼望程北快點好起來，但她只是想還債，還他的情。
可現在，她似乎沒有想那麼多了，只希望他能真真正正的好起來，別的，都無所謂了。
程東和馮翠翠都不會點菜，周以橙耐心地向他們一一解釋。
程東不由問。
「這裡面每道菜你都吃過嗎？」
周以橙一頓，模糊道。
「我也是第一次來，這不是有圖片嗎？應該都跟圖片差不多吧。」
「那咱們也學洋人吃回西餐。」馮翠翠看向程東，滿臉都是期待，剛剛暈車的不適，已經徹底消失。
「好。」程東想，既然已經坐到這裡，就不再扭捏推辭了。
他們是一家人，今日周以橙請他們吃了這麼好的，明日，他們多賺錢，再請他們吃更好的。
周以橙怕他們吃不慣，又點了一些菜，給程北點了一份牛排，還點了一份牛肉麵。
菜很快上來，滿滿一桌子，噴香濃郁。
馮翠翠看著聞著，突然紅了眼眶。
「我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麼好的菜呢。」
程東心裡也是既高興，又覺得心酸，看了城裡人，才知道自己過的都是什麼苦日子。
原來在山上的時候不覺得，總覺得大家都過的一樣，可現在才知道，哪裡一樣。
課本上學的那個詞——井底之蛙，在此時，程東才徹底明白它的意義。
「那就多吃點，不能辜負了橙子的好意，從今天開始，我們努力賺錢，讓全家人都過上這樣的好日子！」程東當即就下定了決心！
「好！我也要帶我媽來吃！」馮翠翠堅定道。
這一晚，在歡聲笑語中度過了。
那麼多菜，四個人硬是吃完了。
晚上八點的梨子溝，外頭已經沒有了一個人。
可夜晚八點的市里，到處都是行走的人群。
周以橙告訴他們。
「有人的地方，就有需求，任何需求，都能賺錢。」
馮翠翠起初不能理解，現在能夠理解一點了，她從來就沒見過這麼多人。
哪裡的鋪子都人滿為患，擠都擠不進去。
「說話能賺錢不？要是光說話就能賺錢就好了。」馮翠翠異想天開道。
「當然能，只不過這類需求在現在還是太少，以後會慢慢多起來的。」周以橙沒有撒謊，但也說的模稜兩可。
其實馮翠翠說的很對，這放在未來，就是直播行業，可不就是光說話就能賺錢的行當。
「媳婦，燈！」程北站在一個花燈攤子前不肯走了。
他從沒見過這麼漂亮的燈，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以橙偏過頭去看他，他的臉被暖黃的燈光照亮，長長的眼睫在眼瞼灑下點點陰影，目光純淨的像一汪清泉，她看著，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良久，她起身，笑道。
「老闆，這個燈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