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別

  消息傳到公主府時，顧青鳶正窩在軟塌上烤著地龍喝著藕粉八寶羹，甜膩膩的味道讓心情舒朗。

  顧念芝身死的消息傳進她耳中，她也只是略略停頓了一下勺子，便繼續優哉游哉的吃了起來。

  她對此毫不意外，因為那三個流浪漢便是她派人引過去的！

  顧念芝剛被趕出顧家她便得到了消息，之後便一直暗中盯著她。

  城外的難民營和女學都受了她的指示不會收留顧念芝，而她也只有行乞這一條出路。

  一個年輕貌美又獨行的女人無異於是那些流浪者眼中的肥羊，雖說即便沒有她干涉，顧念芝的遭遇也是一般。

  可這場錯誤既由她一念起，自該由她親手終止。

  孟扶多次與她說過，莫要介入他人的因果，她救了顧念芝改變了她的命運，而自己則遭受顧念芝背刺，險些被她害得失去了性命。

  既然這是個錯誤，那她便撥亂反正，讓顧念芝重新回到前世的軌道上。

  前世她流落花樓失了清白又被顧家拋棄，最後上吊自縊，一日此世的結局。

  她的善意不能被人拿來孕育邪惡，既然對方不仁，她便不義，顧念芝從此不再虧欠她什麼。

  顧青鳶招手喚來翠紅，在她耳旁低語幾句。

  翠紅頷首，轉身而出。

  顧寶釵得知顧念芝的死訊後立刻起身去探望寒姨娘，發現寒姨娘也懸了梁，好在顧寶釵到的及時救下了她一條命。

  「四小姐，你莫要救我，就讓我隨念芝一併去了吧。」

  顧寶釵皺眉看著啜泣不止的寒姨娘，冷聲道：「您知道普通百姓想活著有多不易嗎？」

  寒姨娘哭聲一頓，眸含不解的看著她。

  顧寶釵一直在城外難民營幫忙，平時聊天知曉了許多不曾見聞的事。

  「普通百姓果腹已是不易，天時不利還要上繳賦稅，一家人只能挖野菜打野物填飽肚子。便如今年這場洪澇，他們的房屋耕地被盡數摧毀，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來京的路上。」

  「有一個大娘全家七口人便只剩她自己的了，她也曾想過尋死，可她覺得自己能活下來已是老天開恩，她不能辜負老天爺。她在城外幫著照顧幼童，分發米粥，她說想用自己這條賤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您出身讀書世家，有些道理您應該比我明白。百姓一生不可求之物，我們卻棄若敝履。每個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三姐姐落得今日這般地步也是她咎由自取，您若不想加重她的罪孽，我勸您三思而行。」

  顧寶釵說完這些便被起身走人，她已將該說的都說了，若對方仍執意求死，那也不是她所能掌控的了。

  寒姨娘枯坐半晌，靈台忽然清明了許多，她這才發覺自己已在這顧家後宅逐漸失去了認知，這個發現令她陡然驚出一身冷汗。

  曾幾何時她閱遍群書，小時還曾與父親立下豪言壯志說自己以後定要不輸男兒，可後來她安居顧家一隅，漸漸忘卻了曾經的自己，從一開始的不甘變成麻木。

  她是百姓俸祿的受益者，享受著不勞而獲的生活，卻仍舊自怨自艾覺得人生苦楚。

  寒姨娘沒再尋思，而是自請下堂去了庵堂。

  顧善仁自不想再看她，立刻就應允了。

  寒姨娘臨行前去見了顧寶釵，「靜慈庵的師太心懷慈善，收留無家可歸的孤兒，我準備去靜慈庵修行幫忙照拂那些孤兒。」

  念芝今生罪孽深重，她願意替她積德行善，惟願她來世心思清明莫要再入歧途。

  顧寶釵見她想開了也鬆了口氣，寒姨娘放下了心中的偏激，眉眼已有悲憫之色，她對顧寶釵道：「四小姐，這顧家便是個大染缸，即便再乾淨純粹的人終有一日也難免會被玷污，終非久留之地。」

  顧寶釵眸光微晃，點了點頭。

  寒姨娘只拿著兩件貼身衣物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顧府，顧寶釵目送她離開後才折身回府，只未過幾日，便傳來顧家四小姐意外墜湖的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