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老寨主所居住的小寨已三日有餘,每每想到裘得寶說起的老寨主的癖好和自己即將面臨的命運,周旦恨不得找塊豆腐撞死算了。思索數日的他也下定決心拼個魚死網破,以捍衛自己的尊嚴,於是在褲腿里悄悄別了一把匕首。說來奇怪,周旦已經來了三日了,愣是沒見到那位「變態」的老寨主。
這一日閒來無事,周旦在小寨中愰噠,思索著如何逃離這漫山大雪的青蓮山寨,突然聽到有人招呼。
來人是一個未見過的嘍囉,告訴周旦老寨主有請。
周旦一聽,瞬間慌了,全身血液都快凝固,但是在小嘍囉警告的眼神下,不得不硬著頭皮向老寨主裘峰住所走去。
裘峰的住所與寨中其他人不同,住在山寨後一石室中。石室依山而建,若不是打開的門洞,外人根本想不出在這地方會有一間石室。
走進石室,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夾雜著濃濃的藥味,讓周旦有一種要窒息的感覺。還石室正中盤腿而坐著一位四十有餘的男子,赤裸著上身,古銅色,如銅汁澆注般。周旦打量著這名男子,這名男子也在打量著周旦,把周旦看的渾身發毛。
正待周旦不知是逃是留之際,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你就是老三說的周旦?」
周旦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這就是老寨主裘峰?除了聲音略顯蒼老,長的也不老啊。難道老寨主另有其人?周旦環顧四周搜尋著,看看是否有別的身影。
中年男子似乎看出來周旦的疑惑,笑道:「不用找了,我就是你們口中的老寨主裘峰。」
果然!周旦心道。這老寨主看起來倒是比三寨主還年輕。
裘峰沒有理會周旦滿臉問號,繼續說道:「你叫周旦是吧?衛州城忠勇伯周康的兒子,周府的小公子?」說完便面帶笑容的看著周旦。
周旦一聽心裡大叫『不好』,又遇到綁票的了。他連忙掏出匕首,退到石室門口,卻發現不知何時石室的石門被人關住了。
仿佛周旦的反應都在裘峰意料之中一般,裘峰還是面帶笑容的看著周旦,一言不發。
周旦看著眼前這個人,又想起清涼鎮自己被綁架的經歷,一股悲憤和不甘湧上心頭,大叫一聲雙手拿著匕首便向周旦刺去。
一聲金屬斷裂聲之後,周旦被裘峰一個撫掌推到對面的氈子上。
周旦傻傻的看著地上一分為二的匕首,再看看毫髮無傷的裘峰,心中產生莫名的恐懼。
望著渾身顫抖不止的周旦,裘峰笑呵呵的道:「你小子下手還怪狠的。你放寬心,我對你並沒有惡意,說起來我和你還有一點親戚關係呢。」
聽到裘峰的話,周旦更是疑惑起來,不知道面前這位土匪窩裡的老大肚子裡賣的什麼藥。
裘峰看到周旦的表情,便知道周旦不信自己所言,開口詢問道:「你家裡人沒有和你說過周家的歷史嗎?沒有提起過衛州裘氏一族嗎?」
周家的歷史周旦倒是知道,從小就被父親在耳邊念叨過無數次,但是裘氏一族真沒聽過。周旦朝裘峰搖了搖頭。
看到周旦搖頭,裘峰長嘆了一口氣,顯得有些落寞。或許是不願讓周旦看到自己的落寞,裘峰開口道:「沒聽過就算了。不過我有個故事想說給你聽,不知你是否願意聽我這個老頭子的叨叨。」
周旦很不想聽,但是看了看自己目前的處境,覺得自己還是乖乖聽完對面這個自稱老頭子的怪寨主的叨叨比較好。
見周旦沒有言語,裘峰便默認周旦願意,開始自顧自的說起自己的故事。
原來裘氏與周氏一族一樣,先祖都為大周的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當年裘氏一族的老祖宗憑藉著自己家傳的功夫,在軍隊中屢立戰功,後被封為衛州將軍。功成名就的裘氏一族沒能擺脫歷史的魔咒,自封衛州後,家族中再未出現能堪大用的後代,漸漸沒落,在裘峰的父親那一代,裘氏遭到不明身份人的襲擊,全族被屠殺殆盡,裘峰因夜宿青樓才逃過一劫。
講到這裡,裘峰深深嘆了一口氣,望了望周旦繼續道:「想必你聽說了我好男風的傳言了吧。」
被裘峰這麼突兀的一問,周旦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看著滿臉窘迫的周旦,裘峰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竟不住的咳嗽起來。咳嗽越來越劇烈,裘峰從身後拿出一瓶藥丸,倒了幾顆入口,咳嗽漸漸止住。喘了幾口氣,裘峰才慢慢開口說道:「看到沒,我這麼一個說幾句話都咳嗽的人對你沒有威脅,所以你不用心存戒備。其實寨中傳言我好男風這事是我自己故意傳出去的,我並不好男風,我只是想以此來懲罰自己遠離女色,不要再因女色誤事。」
周旦大舒一口氣,沒有特殊癖好就好,要不然小爺我一世清白就完蛋了。周旦此刻倒覺得這怪裡怪氣的老寨主並不像傳聞中的那麼可怕。
裘峰繼續道:「其實在我太爺爺那一輩和你們周家有過聯姻,興許是時間太久你們家無人記得這段關係罷了。」
說完裘峰嚴肅看著周旦,突然厲聲問道:「你可知道我裘氏一族為何遭到滅族之禍。」
這一問把周旦問的啞口無言,心想我又不是滅你裘家的人你問我幹啥?
裘峰並未覺察覺到自己此刻的失態,恨恨道:「我為了查到兇手餐風飲露,整整找了八十多年,我查過你們周家,查過大周皇室,將當年幾大家族幾乎都查了個遍,甚至整個衛州之地我都踏足過,但是一無所獲。」
那你也真是執著的。周旦心裡想道。突然周旦意識到一個問題,他清楚地聽到裘峰剛剛說他找了八十多年。吃驚的看著裘峰,仔細打量著裘峰。
怒氣散去,裘峰感覺到了周旦的異常,回想起自己剛剛說的話,便明白周旦在想什麼,緩緩道:「你很聰明,我裘家當年要是有你這麼一位後人想必也不會落到被人滅族的境地。」
我這麼優秀嗎?周旦長這麼大除了在自己父母口中得到誇獎外,還是第一次聽到外人夸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想起剛剛裘峰說他追查兇手八十多年,周旦怎麼也不相信,小聲問道:「你剛剛說你找兇手找了八十多年?」
裘峰點了點頭,沉沉的說道:「老夫今年整整一百一十歲,我裘家出事那年我二十一,我找了整整八十九年。」
周旦雖然有了心理準備,但是聽到裘峰親口說出,還是震住了。他把裘峰仔細上下打量了一番,從哪個方向看眼前這個外表健壯如牛的人,雖然聲音有點蒼老,但是與百歲老人完全沾不到邊啊。
看著陷入震驚中的周旦,裘峰突然正色道:「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說的話?」
周旦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一時語噻。
裘峰側了側身子,繼續道:「你不相信很正常。換做任何人估計都很難相信。」
「你是不是仙人?」周旦突然問道。
這一問倒把裘峰怔住了,他直勾勾的盯著周旦,寒聲問道:「你知道仙人?」
周旦被裘峰的轉變嚇了一跳,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我不認識,我是聽家裡長輩說過。」
裘峰聽到周旦的話,臉色才恢復正常,緩緩道:「也是,你周家當年和我裘家一樣隨先帝南征北戰,知道仙人的存在倒也不足為奇。」
裘峰深深的看了周旦一眼,嘆道:「這或許就是天意,在我行將就木之時遇到了家族故交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