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硯青臉上連勉強的笑容也扯不出。
「沒事,先把一期的試驗做完。」
她深呼吸幾口,穿好實驗服,帶上護目鏡和手套。
開始消毒。
接下來的幾天,連常蘭英和吳雪幾個學生也看出來不對勁。
太拼了。
她從前也拼。
但還沒有這麼熬夜做完試驗連實驗服都不脫,就直接睡在實驗室地上,醒了繼續做實驗的拼。
秦華懋勸了幾回勸不動。
只好請來莊教授。
莊教授來了,什麼也沒說。
只是等她做完整個一期的試驗,交接完數據以後。
按住她的肩膀。
「一切世事皆無常,活著的人還是要好好活下去。」
這句話像是開啟什麼的鑰匙一樣。
她的身體才後知後覺地開始不舒服。
陸硯青病倒了。
很重。
她昏昏沉沉躺著,成天在發燒與過一會發燒之間輪轉。
姐姐將她接回老宅照顧。
每天耳邊模模糊糊。
再次恢復意識,已經是三天以後。
剛睜開眼睛,就見姐姐正坐在床邊,手裡還拿著材料在批閱。
看她睜開眼睛,趕緊丟開手裡的東西。
「醒了?感覺怎麼樣,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看著姐姐憔悴的臉頰。
點點頭。
「餓了。」
各種各樣她尋常愛吃的東西送進來。
她看著孫媽和吳叔滿臉擔憂的看過來。
臉上終於扯出幾分笑。
「我哪裡吃得下那麼多東西。」
姐姐從孫媽手裡接過一碗瘦肉粥,一點點餵給她。
見她吃完一整碗粥。
幾個人明顯鬆了一口氣。
「我沒事了。」
她之前用工作來對抗自己的情緒。
現在這麼病一場。
好多了。
也終於點頭,肯辦霍毅的葬禮。
沒有屍身也沒有照片。
她從家裡拿了幾件霍毅常穿的衣服放進墓室里。
算是個衣冠冢。
霍毅去世的消息漸漸傳開。
阮甜甜剛才外地出差回來。
進了家門看她頭上帶著白花,一身素衣。
半晌沒有說出話。
只是走過來,伸手抱住她。
「一切都會好的。」
這句話陸硯青最近真是聽了好多遍。
又是一年春夏秋冬。
霍毅不在以後,姐姐做主,讓她搬回老宅住。
好歹每天能有熱乎的飯菜。
林然也跟著一起住過來。
那邊的房子封起來,放在那裡。
自從霍毅去世以後,各路的鄰居親戚開始頻繁走動。
她多少能體會到眾人的用意。
等著給她介紹新人。
連季辰和秦成宇都成了老宅的常客。
不過兩個打的都是找大哥陸硯方談生意的旗號。
也沒有打攪她的生活,她也就沒管。
漸漸地,連科研所里的幾個老師也開始給她介紹對象。
她才三十來歲,正是一個成年人年輕力壯的時候。
加上各種條件疊加。
幾乎成了眾人眼裡的香餑餑。
等孫媽都開始開口試探她的時候。
她只能無奈回應。
「我已經33歲了,怎麼好像大家覺得我23歲一樣?」
這年代大家結婚都早。
雖說這幾年開始提倡晚婚晚育。
但她也超過了常見的晚婚年紀。
孫媽有些不忍心。
「33歲才多大點,往後還有好幾十年的日子,總不能一直這麼孤孤單單。」
她看著孫媽:「我知道孫媽你也是一番好意,可我現在真的不怎麼打算再找一個。」
「我的事業正在上升期,現在要我花時間精力再去經營一段婚姻,我不太想。」
孫媽看著她:「還是忘不了霍毅?」
「季家和秦家兩邊也都很好,不比霍毅差。」
她隱秘的心事被點破。
也不辯解。
就這麼點點頭。
「是,我忘不掉他,這個時候要我再去愛別人,我做不到。」
時間已經讓她哭得夠多。
此時她說這些話的時候很是平靜。
這天下了班。
她照例捧著一束瓊山三友菊花去給霍毅掃墓。
霍毅平時不照相。
墓碑上的照片還是結婚時候照的相片。
她看著墓碑上年輕的面容。
一時間有些恍惚。
好像還是和前世一樣。
她伸手摸摸墓碑上的相片。
「也不知道你老了長什麼樣?」
靠著墓碑坐了半天。
她回了陸家。
那邊一直有人打掃。
進門以後倒是乾乾淨淨。
甚至連香擱上也一直有人換各種新鮮的花。
陽台上的各種花也被養得很好。
她拿出那副雲子,自己跟自己下了一局。
拿出茶具,點了兩杯茶。
一杯放在香擱上。
她端著另一杯慢慢喝完。
等躺在臥室的床上。
她看著床頭柜上那枚白金的歐米茄手錶,還有幾分恍惚。
她還記得今生重生的起點。
那時候她恍恍惚惚。
看到早已失去的歐米茄,那時候才確認自己重生了。
就像是一個錨點一樣。
她從床頭柜上拿下來,戴在手上。
沉沉睡去。
睡夢中一陣木質香襲來。
她不自覺開始向香味的來源靠近。
觸到一片堅實的胸膛。
很熟悉。
她靠在溫暖的胸膛里,感覺寬厚的大掌在她後背輕輕拍著。
她迷迷糊糊。
以往經常夢到這樣。
她在睡夢中微笑。
還能夠夢到他,算是幾分欣慰。
她在木質香里陷入黑甜的深眠。
早上醒來的時候。
她還有點不想睜開眼睛。
很溫暖,很熟悉的懷抱。
直到略帶著幾分試探的吻落在她的唇邊。
她有些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見那張俊美的容顏近在咫尺。
「嗯?」
寬厚的大掌攬著她。
「硯青,我回來了。」
他托著她靠得更近。
她幾乎是下意識的。
等她反應過來。
自己早已經伸出雙臂攬住他。
加深了這個吻。
他將她抱著捧起來,她就這麼俯身看著他。
雙手捧著他的臉頰。
一點點描繪,一遍遍確認。
她甚至不敢開口說話。
擔心自己一說話就發現原來自己在做夢。
炙熱的體溫交換。
綢緞一樣的長髮在半空中上下飄動。
他坐起來。
將她抱在懷裡。
寬厚的大掌托著她的後背,好讓她搭在他堅實的胳膊上借力。
她捧著他的臉,一遍遍親吻。
輾轉的唇邊溢出她的嘆息。
忽然嘗到微鹹的味道。
她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她早已淚流滿面。
帶著薄繭的大手溫柔地擦掉她臉上的淚水。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