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缺吐出一口悠長沉重的氣息,心中對於悟道之艱難愈發深刻。
眼前這神象鎮獄勁,此功法已是融入了數門完整大道,絕非等閒之輩所能窺其全貌。
倘若有朝一日,真能將這門武學修煉至登峰造極之境,
恐怕即便不是道君,實力也可以媲美道君了。
面對關奇語氣神情中表現出來的困難,謝缺不再繼續談論下去。
因為他深知,到了這樣一個境界之後,悟性的重要性已然是超越了天資,
而且個人領悟和運氣才是決定一切的關鍵,外力難以強加干涉。
於是謝缺便轉移了話題:「關於那佛皇的十八口棺槨,諸位可有最新的線索或是消息?」
關奇聞言,連忙點頭。
他早已未雨綢繆,派遣了精幹的手下,
穿梭於虛空之中,不遺餘力地搜尋著任何可能與佛皇棺槨有關的蛛絲馬跡。
此刻,他恭敬地回答道:「稟告佛子,根據我手下之人探查得來的結果,得知那十八口棺槨,應當是已陷入到了虛空深處。」
謝缺聽聞此言,眼神中不禁閃過一抹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虛空深處麼……真是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詞彙啊。」
他已許久未曾親耳聽聞這四個字,但這並不代表謝缺不知曉虛空深處指向何地。
所謂的虛空深處,實則是指向了墟界的更下層。
在虛空的更深處,存在著眾多世界毀滅之後留下的殘骸,
它們如同星辰隕落後的塵埃,靜靜地漂浮在這片被遺忘的領域。
而這裡,也就是所謂的虛空深處。
而其中的生靈,大多都已伴隨著世界一齊毀滅,
但也有部份生靈為了生存下去,選擇被虛空能量侵蝕。
而它們在歸順了虛空之後,它們繼續存在下去的理由,
便成了將更多的世界拉入這無盡的深淵,使之成為虛空的一部分。
往昔,正是這些源自虛空深處的勢力,
帶著不可名狀的力量,侵襲了小北海界以及諸多其他世界。
「有些麻煩了啊。」謝缺輕聲自語,
他的手指在古樸的木桌上輕輕敲擊,不斷思考著應對之策。
畢竟虛空深處,那是一片連諸多天君也都視為禁地的恐怖之地,
從未有未被虛空污染的純淨生命,敢於踏入其中。
正因如此,摩訶界對於虛空深處的了解,僅限於一些古老傳說與零星記載。
謝缺在深思熟慮後,作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他決定派遣自己的一具化身,踏入那片禁忌之地。
虛空深處危機四伏,也是虛空法則最為濃郁之地,
即便是天君,說不準也可能隕落其中。
更重要的是,要在這片被虛空扭曲的土地上,
根本找不到能夠全然忠心於他的虛空生物,協助他將埋葬了自己的棺槨帶回。
而那些因世界被毀滅被污染的虛空生命們,其秉性多疑,它們一般不會輕易為外者效勞。
在它們的眼中,無論是繁華盛世的諸界,還是那芸芸眾生,
都不過是時間長河中即將消逝的浪花,終將沉沒於那無邊的虛空之中,
成為它們龐大族群中的一員。
這種對萬物終局的認知,讓虛空生靈們對一切都不屑。
「我也不可輕率地踏入虛空深處……」謝缺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層層虛空,直視那未知而遙遠的深處,
「傳聞之中,它們並不會接納虛空之中的流浪者,以及那些天生的虛空生物,認為它們是不純淨的異端。」
謝缺思忖著:「唯有將被虛空吞噬的世界內生靈,方才是他們接納的目標。」
「想要進入虛空深處,就必須先找到一個合適的切入點,一個能夠讓我順利進入虛空內部,且不會引起那些虛空生靈警覺的身份。」
「所以……」
「還是要先滅了明光界,讓這個世界徹底成為虛空的一部分。」
「這樣一來,我不僅能獲得進入虛空深處的『通行證』,還能以此為跳板,將血海化身滲透進虛空深處。」
……
明光界這片浩瀚無垠的天地,實則是由數百塊地仙界碎片匯聚而成。
而且,它的形成遠不止於此。
昔日佛界與地仙界爆發了戰爭之際,部分被斬落的佛界碎片,也意外地融入了明光界中。
不過這也正如世間萬物相生相剋,
兩界天道的不同,如同兩條並行不悖的河流,
在明光界這片交匯之地激起了層層波瀾。
這種天道間的差異,導致了天地運轉的法則在某些區域產生了劇烈的衝突,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跡。
這些區域,靈機錯亂,能量狂暴至極,
即便是修為高深、已達到陽神真君境界的強者,也難以在其中長時間駐足,
否則便有可能遭受天地法則的反噬,導致神魂錯亂,走火入魔,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因此這片特殊的區域,被明光界內的修士們敬畏地稱為「兩界山脈」。
它不僅是地理上的分界線,更是兩界天道交鋒、融合之所。
此地的景象,不禁讓謝缺想起了昔日的瀛洲世界,
那裡同樣經歷了天道的融合與碰撞,
只不過,瀛洲天道的力量更為強大,幾乎完全壓制了融入其中的皇天之力,形成了一邊倒的局面。
而明光界則截然不同,兩個世界的天道勢均力敵,相互牽制,共同塑造了兩界山脈這片奇景。
兩界山脈綿延十八萬里之遙,宛如一條巨龍蜿蜒盤踞。
其威名在明光界的修士中中早已是如雷貫耳,被視為一處既充滿機遇又暗藏危機的禁地。
山脈之內,兩界法則交織衝突,道韻外顯,
對於追求大道、渴望突破的修士而言,這裡無疑是一處不可多得的悟道聖地。
而且因為靈氣濃郁的緣故,此地產出寶物也是極多,常有天材地寶出世。
因此即便風險重重,也總有無數修士前赴後繼,只為在這片禁地中尋找那一線機緣。
而在兩界山脈的外圍,不遠處,則有一座「佛道城」。
這座城池的建立,不僅為那些冒險進入山脈的修士提供了休憩與補給的場所,更成為了低級修士們尋求生計的天堂。
在這裡,他們以服務於高階修士為主,維繫著這座城池常年的繁榮穩定。
楊三,便是這佛道城中一名普通的低級修士。
他的祖父在城外包下了一片魚塘,利用祖傳的秘法培育著靈魚。
得益於兩界山脈附近濃郁的靈氣滋養,
楊三所養的靈魚不僅肉質鮮美,更蘊含著濃郁的靈氣,
對於修士而言,是不可多得的美味與修道資糧。
故他的靈魚在市場上總是供不應求,價格也是水漲船高,為他帶來了頗為可觀的收入。
只是楊三在前些年不慎染上了賭癮,
那原本還算豐厚的家底,在賭桌的翻滾中迅速縮水,幾乎被揮霍一空。
只是楊三很清醒,魚塘不僅是他的生計之源,更是他的立足根本。
只要魚塘還在,無論他背負著多麼沉重的賭債,都還有一線希望逐步還清債務。
魚塘之於他,就如同修士的命根子,是絕對不能輕易放棄的底線。 一旦魚塘被抵押出去,他恐怕就真的要落入那些「前輩」修士的掌控之中,
被發配到危機四伏的兩界山中,去從事那九死一生的挖礦工作。
兩界山中,雖然靈礦不少,
但那裡的靈機狂暴無比,絕非他這等四境修士所能承受。
即便是偶爾有修士被抓入其中挖礦,不出半年,
也會因無法抵禦那混亂的靈機,而導致經絡錯亂,最終神魂入魔,悽慘收場。
楊三對此心知肚明,因此,他始終堅守著魚塘這條生命線。
今日,楊三收攤後,原本打算直接回家。
然而,架不住幾位狐朋狗友的軟磨硬泡,
他最終還是被說服,踏入了一家私人會館,
想要小試牛刀,為生活增添一抹亮色。
起初,楊三確實感覺自己的運氣不錯,
出手幾次,竟然就贏回了數千塊靈石。
這些靈石,足以抵得上他賣三五年的靈魚所得,
這讓他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喜悅與得意。
然而,賭博就像是一劑烈藥,
初嘗時令人興奮不已,但隨之而來的,往往是難以預料的後果與無盡的悔恨。
也正因此,楊三在初嘗勝利的甜頭後,膽子愈發壯了起來。
幾杯香茗下肚,頭腦略感暈眩,那份警惕與理智也隨之被削弱。
他開始越玩越大。
就在楊三沉浸在勝利的美夢中時,被沖昏頭腦的楊三鬼使神差般地將魚塘作為了最後的籌碼。
那就是將自家老子傳下來的魚塘也押上了賭桌,作價兩萬靈石。
若是贏了,這足以讓他有錢去購買一枚陽神丹,但也可能讓他傾家蕩產。
正如所有賭鬼在輸完一切後才恍然大悟的那樣,
楊三也只有在輸掉了魚塘之後,才回過頭來知曉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但此時,為時已晚,會館之內,看場子的幾個高階真人修士,
他們的修為遠非楊三所能企及,即便是他心中萬般不願,
也只能無奈地咬破手指,按下了血手印,將魚塘過戶的手續給辦了下來。
當楊三踉蹌著走出會館的大門時,他頓時覺得兩腿發軟,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幾乎就站不住腳了。
夜風一吹,原本因賭博而混沌不清的頭腦,此刻卻變得異常清醒。
他望著茫茫夜色,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絕望與無助:
「這要如何是好啊……唉……」
楊三在內心深處,還算是有那麼一絲慶幸,慶幸自己在賭桌上沒有徹底迷失,沒有將自己也一併輸掉。
否則,他此刻恐怕已經被押解在前往兩界山的車隊之中,面臨著九死一生的挖礦命運了。
每當想到這個可能,楊三都不禁感到一陣後怕,脊背發涼。
他搖了搖頭,試圖將那些令人不安的思緒從腦海中驅逐出去。
他知道,現在最重要的是面對現實,儘快找到一條出路。
失去了魚塘,無疑是對他財路的一次重大打擊,
但生活還得繼續,他必須尋找新的生計。
趁著夜色的掩護,楊三悄無聲息地潛回到了魚塘附近。
魚塘旁,那三座緊密相連的木屋依舊靜靜地矗立著。
楊三知道,自己必須儘快,才能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房內那些財物雖然不多,但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卻是至關重要的救命稻草。
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木屋,生怕發出任何聲響。
一旦被發現,自己不僅會失去最後的一點財產,
更有可能被當作竊賊,被扭送到兩界山中去。
只是今晚的魚塘,卻是讓楊三感覺到有些怪異。
「嗯?」
楊三猛地抬頭,目光穿透夜色,望向那輪高懸於天際的皎月。
月光下,周圍的光色似乎帶上了一抹詭異的緋紅。
魚塘之內,更是景象駭人。
一層淡淡的、仿佛由鮮血凝練而成的薄霧輕輕漂浮在水面上,
與周圍的銀光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楊三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驚懼,他本想強忍住好奇心,
儘快在木屋中收拾完東西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但雙腳卻像被無形的力量牽引著,不由自主地邁向了魚塘邊。
他心中暗自思量,這詭異的血紅色究竟是何原因所致?
難道真的有人在此修行某種禁忌的魔功,以至於讓這片魚塘都染上了不祥之色?
一想到這裡,楊三的心臟便不由自主地劇烈跳動起來,仿佛要從胸膛中躍出一般。
佛道城中規矩森嚴,這也是為什麼他這樣的小修士可以活下來的原因。
而魔道修士,在整個明光界內毫無疑問是人人喊打的存在。
自己若是能夠舉報有人在此修行魔功,很有可能因此獲得一筆豐厚的獎勵,
那筆獎金或許足夠讓他重新振作,甚至有能力去承包一個新的魚塘。
這個念頭一生出,便讓楊三頓時心臟砰砰跳動起來。
隨著他一步步接近魚塘,那股濃郁而又帶著奇異芬芳的血腥味愈發強烈,
仿佛能穿透夜色,直接鑽入他的靈魂深處。
這股味道,既讓他感到恐懼,又莫名地激發了他心中的好奇與貪婪。
他輕嗅著,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
「看來……是天不亡我……」
楊三喃喃自語,心臟在胸腔內砰砰直跳,如同戰鼓擂響。
他蹲下身子,雙手微微顫抖,卻仍然堅定地伸向了魚塘內那片如血般猩紅的液體。
然而,就在他即將觸碰到那片液體的瞬間,變故陡生!
可未曾想,這如血般的液體竟是頃刻炸起,化作了一尊人形。
楊三來不及逃跑,心中的恐懼使得他第一時間就跪倒在地,不斷磕起頭來:
「爺爺饒命!爺爺饒命,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爺爺,還請爺爺留小的一條生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