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陵郡邊緣,有一座年久失修的荒廟。
廟宇之後原本延展著一片鬱鬱蔥蔥的野林,但近來那片綠意卻是突然消失不見,變成了一片平地。
儘管這般變化極為駭人,好在此地偏遠,
距離郡城尚有百里之遙,故而並未引起世人的關注。
而在這荒廟地下,曾是寺中僧人籌備過冬的地窖,用以儲藏過冬所需的蔬果菜米。
彼時寺廟香火鼎盛,規模宏大,
所需儲備的物資自然也是極多,故而地窖也是有大又廣。
然世事無常,隨著寺廟因戰亂與歲月的侵蝕而逐漸破敗,香火不再,
這曾經莊嚴的廟宇也淪為了廢墟,地窖也隨之廢棄。
往昔偶爾有行色匆匆的商人,長途跋涉至此,會選擇在這座荒廟中暫時歇腳。
但自齊楚兩國關係日益緊張,邊界的海陵郡成為了風雲變幻之地,
商人們為了安全起見,大多選擇繞道而行,這座荒廟也因此更加寂寥,鮮有人跡。
而現在,這廟內被打掃的一塵不染,雖說仍可以看出歲月痕跡,但也不見多少風塵。
在這地窖之內,放置著的也非是過冬的存糧,而是一方血池。
說是血池,或許連「血池」二字都略顯誇張,
更確切地說,它此刻在地面上所展現的,僅僅是一塊成人巴掌大小、色澤暗紅的微小窪地。
兩道身影此刻正盤膝而坐,環繞著這方微小血池。
楚君寅閉目凝神,意念如絲,
伴隨著血池下的血絡悄然向四周蔓延,其覆蓋範圍已是有周圍十里。
血絡延伸之間,便將所有能夠感知到的生機盡數吞噬。
血絡所至,生機盡失。
在楚君寅這尊近神尊者意念的加持之下,但凡是血絡所至,幾乎是周圍的任何生命都無法逃過感應。
無論是野獸,還是草木,只要被血絡觸及,其生命力便如同被無形之手輕輕一捻,
瞬間化為虛無,被血絡貪婪地吞噬。
隨著楚君寅意念的引導,那原本微小的血池開始以一種近乎妖異的速度向外擴張,
每一次吞噬,都使得以及血池邊界的悄然延伸。
僅僅幾炷香的工夫,這血池已從最初的巴掌大小,膨脹成了一個半徑足足有三尺的圓形。
此刻的血池,雖仍不及江河湖海之壯闊,但其中蘊含的生機之巨大,卻是還要遠超一般尊者。
而且這血池看球來不大,但要知道,
每一滴在這血池中的鮮血都絕非尋常之物,它們乃是天地間生機最為純粹的菁華所在,
是可以直接為楚君寅這樣一位尊者重塑身軀的至寶。
此刻的楚君寅雙眸閃爍著前所未有的明亮之光,仿佛兩顆璀璨的星辰。
他的身軀之上,散發出的不再是血腥味,
而是一種清新脫俗、宛如蓮花與蘭花交織的淡雅香氣,這股香氣中蘊含著勃勃生機。
「成功了!」
這血池,雖然此刻看起來仍舊不大,但其中所積蓄的血液,卻已經足夠他楚君寅能夠完整地復活一次。
楚君寅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濁氣,仿佛將千年的壓抑與苦悶都隨著這口濁氣一同排出。
自此之後,他再也不用畏懼天海聖地那些神境強者的威脅,因為他已經擁有了足以自保的力量。
回想起此前千年的歲月,因為資源的匱乏以及楚國靈礦被強占,導致整個楚國的靈機日漸貧瘠,
即便是他這樣一位尊者,也不得不謹小慎微,不敢肆意修行,生怕耗盡這稀薄的靈氣。
桐叔程那胖乎乎的臉蛋上,此刻洋溢著一片燦爛的紅光:「恭喜師尊,賀喜師尊!」
「血池已成,師尊此後便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再無人能束縛師尊羽翼!」
楚君寅輕輕搖頭:「這僅僅是個開始。」
他內視己身,只見那顆曾經緊緊依附於心臟的血種,如今已悄然無蹤。
但冥冥之間,他卻已和這血池產生了一種莫名的關聯,
只要他這具身軀隕落,他便可以隨時從血池之中重生。
「至於修成血河,是一條漫長之路,非一朝一夕之功。」
桐叔程開口問道:「那師尊……你覺得我什麼時候可以修成血池?」
「你?……」楚君寅的目光轉向了桐叔程,有些無奈。
桐叔程的天賦與自己相比,實在是差的有些太多太多了。
若非桐叔程的體質與血種有著驚人的契合度,
恐怕僅憑他自身的天賦,永遠也無法凝結出血種,踏上這條路。
「你的路還長,但記住,天賦並非決定一切。勤能補拙,持之以恆。」
想了半晌,楚君寅亦是不太好打擊自己這弟子,只能是以雞湯鼓勵,
畢竟這人仙法,還是他從桐叔程手中得到的。
忽然之間,楚君寅身形一動,徑直站起了身子,目光如炬:「準備接客吧。」
「師尊?……」桐叔程聞言,臉上滿是不解:「還有誰知道我們在這裡麼?」
楚君寅並未多言,只是輕輕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準備離開地窖。
「齊國的神境……來了。」
「啊?」桐叔程聞言,心中猛地一緊。
他沒想到,這一天竟是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
畢竟楚君寅作為齊國的心腹大患,已經太久太久了。
其如今表現出一副想要晉升神境的模樣,
齊國又怎會坐視不理,任由這個潛在的威脅日益壯大?
正於此刻,桐叔程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厲喝,宛如雷鳴般在破廟上空炸響:
「楚君寅,快滾出來!」
緊接著,一個狂妄至極的聲音響徹雲霄:「今日,弒你楚君寅者,我龍三是也!」
伴隨著這聲怒吼,整座破廟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巨力所席捲,
瞬間被掀飛而起,化作漫天碎屑,氣浪炸響之間,桐叔程只覺一股強大的威壓撲面而來,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連忙縮了頭,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恐懼與無助。
這地窖被楚君寅施下了重重法禁,如今對他來說,已是唯一的安全之所。
桐叔程緊貼著地窖的牆壁,聽著外面傳來的陣陣轟鳴。
而在外界天際之上,一柄巨大無比的法鐧劃破長空,
其勢之猛竟將空間都生生撕裂開來,露出了那深邃無盡的虛空。
與此同時,自那遙遠的天際邊,緩緩步來了兩尊浩大身影,
他們仿佛自遠古而來,周身氣勢如虹,宛如兩座巍峨的山嶽,
他們不斷向前行走之間,卻又好似又逐漸融合成了一人,展現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與強大。
「龍三?」
楚君寅望著那逐漸逼近的兩尊身影,不禁眯起了雙眼,心中湧起波瀾。
在整個天海聖地之中,若論起哪一位長老最令人心生畏懼,
那麼,執法堂的龍三宗老無疑是一個繞不開的名字。
他就如同一片烏雲籠罩在聖地之上,讓所有人在提及之時都不禁心生寒意。
龍三宗老所修行的,乃是一種極為罕見的神體,
這神體使他的神魂與肉身都分裂成了兩尊獨立的個體。
這兩尊個體各自擁有著獨立的思想與意志,可以說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生命。
然他們卻能將二者完美地融為一體。
在融合之後,龍三宗老所展現出的實力,足以碾壓一般的神境。
正因如此,龍三宗老在天海聖地內一直是一個充滿爭議的存在。
他的喜怒無常和捉摸不透。許多弟子都生活在他的陰影之下,
每日都提心弔膽,生怕哪天會因為龍三宗老的一時不悅,而慘死於他那無情的鐵鐧之下。
即便是天海聖地之中地位尊崇至極的聖主,在面對龍三宗老時,也不得不收起平日的威嚴,對其表現出應有的恭敬與敬畏。
龍三宗老在天海聖地內的地位,已然超然物外,無人敢輕易招惹。
只是龍三與齊國之間的關係,一直以來都頗為微妙,兩者間摩擦不斷,
楚君寅著實沒有料到,齊國竟會不惜代價,與這位難以捉摸的龍三宗老搭上關係。
此刻長空之上,龍三宗老的身影宛如鐵塔般屹立,渾身上下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他雙手各執一柄鐵鐧,這兩柄鐵鐧,乃是天海聖地中傳承了無數歲月的至寶,
其每一柄都重達億萬萬斤,並且其上鐫刻著大道法則,
即便是輕輕放置於地面,也能輕易將大地壓沉,甚至將虛空都碾得粉碎。
其中一尊龍三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楚君寅,念在你昔日乃是我天海聖地弟子的份上,本宗老可以網開一面,放你一馬。」
他的語氣似乎蘊含著某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強硬,
「只要你現在願意跪在地上,向我求饒,並且自廢根基,承諾永生永世停留在這尊者境界,不再踏足神境半步,本宗老便可以考慮既往不咎。」
面對龍三宗老提出的「恩賜」,楚君寅只是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嘲諷之色:
「龍三,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
「你想要我屈服於你,自廢根基,那簡直是痴人說夢。」
「高看?」龍三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仿佛是在嘲笑楚君寅的無知與狂妄。
話音未落,他周身的氣勢陡然一變,二體瞬間合一,綻放出令人心悸的威壓。
頃刻間,其周身殺意如潮水般洶湧澎湃,混亂的意志如同狂風驟雨,席捲四面八方,
若是尋常修士在此,恐怕瞬間就會被這股殺意侵入大腦,失去理智,變成只知殺戮的怪物。
面對龍三這足以震懾群雄的殺意,
楚君寅卻顯得異常冷靜,他身形未動,身後突然湧現出一股磅礴的生機,宛如春回大地,萬物復甦。
緊接著,一隻巨大無比的白虎虛影自其身後凝聚而成。
「仙靈?」龍三見狀,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又恢復了冷漠與不屑,
「哼,即便是你師父苦修了足足三萬年的仙靈,在我龍三面前,也只是一鞭抽碎的命運。」
「更何況你這初出茅廬的小輩,又能翻起什麼浪花?」
然而,龍三的話語未落,楚君寅體內的生機卻仿佛無窮無盡,源源不斷地湧入到白虎虛影之中。
這股生機如同滾滾洪流,帶著一種蒼茫浩大的氣息,使得白虎身上的氣勢愈發磅礴,仿佛能夠溝通天地,引動風雲。
「嗯?」龍三眉頭一挑,目光中終於露出了一絲凝重,「沒想到,在這條道路上,你竟然已經超越了你的師父。」
「那麼,就讓我好好看看,你這位昔日天海聖地第一天才,究竟能做到何種地步吧!」
伴隨著楚君寅體內生機的持續灌注,那白虎虛影的身軀愈發龐大,
宛如一尊自遠古走來的洪荒異種,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威壓。
楚君寅雙目圓睜,血氣在其身軀內鼓盪如潮,他低吼一聲:「仙靈真形!」
頓時間,其身後的白虎璀璨若日,光芒萬丈,
額頭上的王字仿佛被賦予了生命,閃爍著金色的光輝,宛如某種法則烙印。
這一刻,白虎的氣息已經超越了普通的仙靈,達到了一個令人仰望的高度。
甚至於,楚君寅也將剪紙畫影這一神通推到了創造者都未達到的高度。
龍三的雙眸中顯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色,他喃喃自語道:「雖非神境,但你也有匹配神境之能了。」
「果然不愧是連齊皇那個老鬼都忌憚的天才,他請我來殺你,也算是死得其所。」
面對龍三的讚譽,楚君寅只是冷冷一笑:「匹配神境?」
龍三見狀,心中不禁暗道:「不能再讓他蓄力了。」
他深知,一旦讓楚君寅將這股力量完全釋放出來,自己怕是不會那麼輕鬆了。
他暴起身形,如同一道閃電劃破長空,伴隨著一聲清脆的鞭響,
虛空都被撕裂開來,一道恐怖的攻擊朝著楚君寅呼嘯而去。
只是未想,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血紅色的虛影突然從虛空中竄出,速度之快,連龍三都未能察覺。
「不好!中計了!」
龍三心中大驚,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楚君寅之前的不斷蓄力,只不過是在故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罷了。
而這道突如其來的血紅色虛影,才是楚君寅真正的殺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