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台隱向來清冷無瀾的眸子微微一沉。
因他自小潔身自好,至今未曾與任何女子有過肢體上的接觸。
此刻女子那身子貼過來,發著高熱的她全身滾燙,又有女子才有的馨軟。
他身軀脊背僵硬,一時未做出任何舉動。
而陳元蓁雖已燒迷糊,覺得好冷好冷,但她還有殘存的理智。
帝台隱……君上……他將她拉入他的被褥之中了麼……
那一刻的身體相貼,病重的她都感覺到男人身上那淡淡的清貴氣息。
他僅穿了金色的長衫睡袍,幾乎可感覺到他衣衫下的溫度。
陳元蓁一張臉更加滾燙,「君上……臣……咳咳……臣妾無礙……」
她不敢勞煩他,生怕惹他誤會,自己撐著迷糊的意識,就要往外退。
只是手下意識地抬起,想找個支點撐著她退出他的被褥覆蓋範圍,可好巧不巧的……
她那柔弱的手,按在了帝台隱的胸膛之上……
發熱時,手掌心還是冰涼的。
冰冷的觸感忽然便滲透衣物,傳至帝台隱的肌膚。
帝台隱臉色愈加一崩,未經人事的他耳根微微泛紅。
「勿再亂動。」
他清貴的嗓音提醒她。
思及她有過喜歡的人,所以這般抗拒,也很正常。
帝台隱安撫:「是朕失禮,不過合被而眠,可緩解病症。僅此而已。」
陳元蓁聽到他好聽的嗓音,知曉他又誤會了,可迷迷糊糊的她還沒法解釋……
如果她再拒絕,誤會更深的話……
一時間,陳元蓁一動也不敢動,就那麼靜靜躺在帝台隱懷中。
帝台隱為她覆蓋好後背被褥,闔目養神。
本來今日,褚江陵無意穿了套帝長淵曾經穿過的類似衣衫,撞衫。
從遠處朝著他走來那一刻,他忽然就想起了已經死去許久的帝長淵。
那個從小受盡欺辱、即便他那般對待、依舊沒能拯救的至親手足。
他又開始在深思,若自小到大,對帝長淵再耐心一些,是否就可改變結局?
轉念一想,帝長淵害死他的至親生母,他又為何會有這等遺憾?為何要去懷念一個弒母仇人?
兩種情緒一直在折磨著他,致他整日心神不靜。
但此刻……
女子滾燙的身體窩在他懷中,他的思緒不禁全被引走,一時間只想著君子之禮,避免觸碰到任何不該觸碰之處。
這一夜,那緊繃而沉重的神經難得放鬆,有了困意。
而陳元蓁原本還有點理智,但隨著夜越來越深,她越來越困,睡著後的她只感覺好冷好冷。
她本能朝著那有體溫的男人懷裡貼去,僅僅依偎在他懷中。
原本兩人的距離還有一紙,可她越貼越緊……
入睡的帝台隱長眉微微皺了皺,倒也沒那般抗拒,想到她的病情,任由她緊貼著。
女子在他懷中還一直打著寒顫,許久許久未曾緩解。
帝台隱喉結本能地滾動了下,逼迫自己陷入深沉睡眠。
窗外的月亮落下,朝陽升起。
今日休沐。
陳元蓁醒時,睜開眼睛的那一瞬,映入眼帘的,是男人白皙的胸膛,喉結,鼻息里,儘是熟悉的氣息……
她緩緩抬眸往上看,看到了帝台隱那張矜貴絕倫的面容。
未醒的他,褪去偽裝緊繃的威儀,又有兩分記憶中那個陌上人如玉的公子氣質。
陳元蓁心臟頓時怦怦直跳,她……她昨晚竟然……抱著他睡了一夜麼……
「是臣妾逾越……」
她立即起身下床,跪在了床邊。
帝台隱那雙惺忪的眸子睜開,已是天明。
他坐起身看她,見女子誠惶誠恐,安撫:
「不必緊張,昨夜是朕見你病症複雜而為,與你無關。」
陳元蓁隱隱想起了些什麼,低著頭,臉色又紅又有些……
是帝台隱主動抱她的。
可……據說男子在那方面都是比較……帝台隱竟真的只是抱了她一夜,什麼也沒做……
他對她,顯然沒有一絲感情。
他啊,總是這樣,要麼是因為禮儀、要麼是因為同情或者心軟對她好,永遠永遠僅僅只是這樣。
陳元蓁心底瀰漫著失落,表面卻是起身道:
「臣妾服侍君上更衣吧。」
「不必了。」
帝台隱敏銳將她眼中那抹失落看在眼底。
她有喜歡之人,只怕即便那人已婚,她依舊未曾放下,想守身如玉。
帝台隱起身:「昨夜僅為病症逼不得已,你不必放在心上。好好養病。」
耐心叮囑過後,他邁步去了外殿,在新煥的服侍下離開。
陳元蓁看著他的背影,手心緊了緊。
他在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僅為病症原因,不能多想……
是啊,她什麼都不能多想。
但凡他對她有一點好感,至於抱她一夜而無所想麼……
陳元蓁極力壓下那股失落與難受,又去竹林,繼續倒騰那未完工的院子。
這幾日,帝台隱思及他的舉動,未經她許可,非為君子之舉,讓人送了不少彌補之物去鳳朝宮。
陳元蓁將所有他送來的物品、哪怕僅僅只是公事公辦的賞賜之物,也特別用一個大箱子裝進來,放在隱秘之處。
許多愛,不為人知。
許多愛,也掩藏在歲月之中,和那越來越粗糙的雙手上。
半月後。
大雪紛飛,恢宏的宮殿被大雪覆蓋,銀裝素裹。
帝台隱一如既往在御書房處理朝政。
他抬眸看了眼窗外的飄雪,前兩年的冬季,他早已去宮外策馬,賞千山鳥飛絕,再在四下無人的寒潭,坐著便垂釣一整日。
或是在青苔小築里,臨窗聽雪,煮酒飲茶。
如今,他也只能看看,又收回目光,繼續處理政事。
只是想到垂釣閒坐時,他又想起曾經帝長淵質問過他的一句話:
「九哥……呵呵,你口口聲聲說在意我,我被欺負時你又在哪兒!」
那時他的確經常邀帝長淵一同出宮,但帝長淵一心政事,他便不好勉強。
沒曾想每次他離開宮後,都會有人前去欺辱帝長淵……
陳元蓁來時,就看到一襲金色龍袍的男人坐在書案前出神。
金色,最為尊貴的顏色,卻依舊掩蓋不住他那如玉深沉、清冷深遠的氣質。
她走上前,小心翼翼為他泡上一壺茶。
「君……君上……可否移步,隨臣妾去一個地方?」
那裡竣工了,也是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