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陪了他許久。
為他將手暖熱,往他床上鋪滿湯媼。
守在床邊,為其蓋被子。
這一夜,帝長淵沒再拒絕。
他似乎已不會再拒絕人,只如一個冰冰冷冷的人,帶著那雙穿透力極強的深邃眸子,冷漠地看著這個世界,又冷漠睡去。
世間,再沒有任何事足以打動他。
清晨。
熬了一夜的帝台隱,終究是護衛們帶走,帶回去休息。
帝台隱走沒多久,惜美人又在那兒念叨:
「淵兒,你不可被他騙他,不要相信這世間真會有好人。」
「淵兒,你躺著休息,你是娘摯愛之人。娘出去為你找些吃的。」
「哪怕磨破手掌,娘也絕不會讓你餓著。」
「淵兒,你要記住娘的話,我們始終是奴隸,別人欺負你你也要忍著,這是我們的命~」
待她與瓊嬤嬤走後不多九,帝驍戰與一群人又進來了。
看到滿屋子的綢緞、金絲被褥,玉的茶壺等,無一不是取笑。
「喲,一條狗也住上金窩了啊?」
「真以為帝台隱護著你,你就有恃無恐?還敢跟我們玩消失,讓我們找你這麼久?」
「給我滾下來!」
有人又將小小的他從床上拖下來,拎著他的衣領問:
「說,你個小賤奴這兩天去哪兒了?」
「你是不是去偷東西了?還是跑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小男孩一直沒有說話,那雙幽深的目光就凝視著帝驍戰等人。
看他們的臉,看他們的表情。
將他們每個人鄙夷憎惡的目光,深深印刻在心臟里。
「你還看?你個賤奴你看什麼看!」
帝驍戰憤怒地走過去,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
「你們給我打,往死里打!給我打死他!
我倒要看看,他的骨頭到底有多硬!」
眾人又圍過去,將小男孩圍在地上,拳打腳踢著。
這樣的疼痛,從小到大重複了無數次。
帝長淵抱頭蜷縮著,努力逼著自己去適應,去接受。
他知道,他往後要走一條十分困難的路。
那條路上充滿荊棘,註定血流成河。
他要逼迫自己成長,要成為足夠強大之人!
於是他一直沒有求饒,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些人便越打越氣,越打越怒。
而且有了帝台隱的撐腰,帝驍戰不想和那個有周家人撐腰的帝台隱有所牽連。
他們現在踢打的,全是帝長淵的胸口、肚子、五臟六腑、後背,屁股等處,沒有人再傷他的臉和手。
到最後,眾人離開時,小小的帝長淵躺在地上,痛得全身近乎蜷縮成一團球。
五官緊皺著,已經一片慘白;全身還滲出大量的汗珠,浸濕了他的衣裳。
他卻緊皺眉頭,緊咬著牙,一遍又一遍提醒自己。
帝長淵……你要熬著……忍著……你是沒有娘親……沒有任何人關愛你之人……
你註定孤獨一人,不能怕疼……不疼……一點也不疼……
這些痛與往後獨自一人殺出血路之痛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
日子便這樣過著。
帝台隱總是經常來照顧他,送來各種各樣的食物、衣衫物事。
只是帝台隱一走,寧惜又灌輸各種思想。
帝驍戰等人,又會來搶走各種珍貴之物,順便對帝長淵一頓拳打腳踢。
甚至到最後,為了不被帝台隱發現,他們還發明了各種各樣的玩法。
針扎、灌毒、扯頭髮、專踢肚子……
那小女孩也在暗中看著,每次給帝台隱送話本子,儘量讓其多陪帝長淵。
也多次引來人,將帝驍戰等人趕走。
只是,永遠不會每分每秒都守在帝長淵身邊。
她才恍然明白。
雖然前世的帝長淵有帝台隱保護,但帝台隱是周家人。
每天要上許多的課,甚至要經常被周家的人接出去。
帝台隱還開始做善事,因為帝長淵,他開始到處接濟京中能幫助之人。
帝台隱能陪在帝長淵身邊的時間到底有限。
且他離開後,就有惜美人洗腦。
他的出現,也只會令帝驍戰等人、想出更惡毒的辦法折磨他。
怪不得,上一世的帝長淵會惡化,會捨得對帝台隱與明妃出手。
一個在黑暗腐臭的淤泥里長大的人,怎麼可能會相信光,相信世間有純白無瑕的玉。
他眼中看到的,只是黑暗。
心裡滋生的,只有黑暗。
小女孩苦惱了,這可怎麼辦……
即便重來一次,還是無法阻止帝長淵黑化?
她不信這個邪。
眼下想要幫助帝長淵的方法,唯有有人寸步不離,再改變他的情況、處境。
小女孩又消失了幾天。
再次出現時,已是深冬歲末。
扶風院裡。
帝長淵回來時,睫毛上都覆蓋著厚厚的積雪。
他去做了帝驍戰的書童。
一直站在門外守著,聽他們在裡面上課,他也豎起耳朵,努力汲取一切知識。
那小手、耳朵、臉頰等人,全被凍得青紫發灰,讓本來就面色冷漠的他,看起來愈加駭人。
小女孩就穿著一套厚實的鵝黃色衣衫,毛茸茸的站在院門口,手裡還拎著個包袱。
帝長淵看到她時,眉心頓時皺起:
「你來做什麼?你到底是誰?」
為何在這宮中神出鬼沒,他從未見過。
小女孩道:「我是你外公家的人,你可以叫我褚暖。」
她消失幾天,的確去找了正在經商的褚家。
如今的褚老爺子還在到處尋寧惜,同時經營商鋪生意,今日正巧路過東秦。
褚暖找到他,說了寧惜與帝長淵的情況。
楚老爺子心疼死了帝長淵,巴不得現在就入宮接走他們。
但到底是皇帝的人,如今的褚家還不是北齊國的首富,能力有限。
小褚暖安撫好他以後,偽造了褚家人的身份。
(因為她出現在這個時代是空降,一個嶄新且空白的身份,不影響任何其他主線。)
褚老爺子還花巨資買通了宮中的人,讓人將小褚暖送進宮,留在扶風院。
褚家的身份已經登記,只是沒有誰會在意一個不受寵的丫鬟是否會認親。
草草登記後,便了事。
小褚暖順利進來,還將褚老爺子寫的信帶來,給了寧惜。
此刻,寧惜也從裡面出來,對帝長淵道:
「淵兒,你回來得正好,這是你表妹。
以後,她與我們住在一起,你也有個伴兒了。」
帝長淵深邃的眸子忽然就眯了眯。
表妹?
而小褚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有我在,以後再也沒有人能欺負你喔!」
她的聲音還有著孩子的奶聲奶氣,但是落落大方的。
在外人看來,就是奶凶奶凶。
誰再欺負他,她第一個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