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兒睜著眼睛。Google搜索
在下墜的失重感中,曾經深埋的記憶洶湧而出。
她想起來了。
四歲半那年夏天。媽媽帶她回外婆家,半路把她推下了山崖。
她至今想不明白是為了什麼。
明明說好了,看過外婆後,就帶她跟弟弟一起去城裡找爸爸,她也能跟弟弟一樣上幼兒園。
可是媽媽不要她了。
她摔落山崖下的河中,沒有死,但是摔壞了腦袋。
等她掙扎著回到大曲村家中,家裡已經空無一人。
誰都沒等她。
……
晶瑩淚珠從娃兒眼角滑落,碎在半空。
小娃兒閉上了眼睛,沒看到山崖處驟然捲來一陣怪異的風,將她虛虛承托住。
也沒看到山崖上還在獰笑的女人,被怪風同樣卷落山崖,猙獰陰狠在那張刻薄的臉上破碎,迸出恐懼。
在陷入昏迷前,小娃兒又聽到腦子裡傳來古怪的聲音。
——【嘀嘀嘀!警告,警告!】
——【主腦檢測到系統擅自動用基礎能量,屬違規操作!即將開啟懲罰!】
少年音質冷笑,散漫乖戾,【罰你媽呢?老子是系統嗎?老子是你爹!】
嘈雜電流聲中,小娃兒徹底昏了過去。
風卷托著小娃兒,沒讓她墜入山腳奔流的河水,而是將她輕輕放在了柔軟的綠草岸。
河岸不遠就是一條蜿蜒的石子小路,車鏈子咔咔咔伴著自行車鈴聲由遠而近。
「建和,你看那邊,是不是躺著個小娃娃?」自行車后座,老婦人眯著眼睛細瞧,一邊急忙拍打騎車的中年漢子。
陳建和也瞧見了那邊異樣,「嬸,我下去看看,你在上面等著,下面路太窄了不好走,你就別下來了。」
「誒,你快去!」
……
另邊廂,馬春蘭就沒那麼幸運了。
她被風卷掃到了山崖另一邊,掉下去的時候撞了山石、壓斷了樹幹、又滑行了一段被粗糲砂石刮花了臉,嶄新的的確良新衫被撕裂了好幾處。
直到滾落山腳躺在地上,她仍沒能從剛才的恐懼中回神。
剛剛在山頂,她的身體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控制了一樣,完全無法動彈。
簡直邪了門了!
這時候她想起了那些老話,什麼賤人有天收、惡有惡報……
烈日當空,馬春蘭卻狠狠打了個冷戰,也顧不得渾身的疼痛與狼狽,爬起來找到自己停在山腳的自行車就飛逃離開。
為了避開別人耳目扔掉那個小崽子,馬春蘭特地繞了很遠的路。
等回到大曲村已是入夜,恰好遮掩了她那一身狼狽沒被村里人發覺。
田家在村南邊,建著大三間寬敞氣派的磚瓦房。
馬春蘭著家時,田老婆子帶著寶貝大孫子已經吃過夜飯。
看她這時候了才回來,帶出門的大丫兒不見蹤影,田老婆子皺眉問了句,「咋弄的這是?大丫呢?」
「媽,別問了,趕緊收拾東西,我們現在就上惠城找小虎他爸。」馬春蘭把自行車擱堂屋放好,牆壁上熾亮的條形燈管把她臉色映照得慘白,一身狼狽暴露無遺。
田老婆子心頭急跳了下,直覺出事了,「到底咋了?你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別想打馬虎眼!」
眼瞅婆婆臉色陰沉下來,馬春蘭心裡也滲得慌,遂把兒子抱到長凳上,打開電視讓他看,這才跟田老婆子進房,關上房門把事情說了。
「媽,大丫摔下山了,以後怕是回不來了……」
話音沒落,田老婆子的耳光就到了,打在她臉上又狠又辣。
田老婆子手指著她鼻子,氣得發抖,「你這個蠢貨!我當初怎麼跟你說的?以後家裡不定還有用得到她的地方,我說了你再不樂意也給我忍著!在我跟前答應得好好的,轉頭你把她帶山里弄死了?!」
馬春蘭的話修飾過,但是田老婆子熟知她性子,稍想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人扔在哪了,你現在立馬出去找人幫忙,上山給我找去!」
「不能找!」馬春蘭捂著火辣辣的臉頰,急道,「媽,這事要是讓人知道了,先不說人能不能找回來,是死是活最後肯定都會驚動派出所!」
「媽,大丫的身份,可經不起查啊。」
看到死老太婆因為這句話變了臉色,馬春蘭眼底閃過隱秘快意。
往日這老不死總仗著身份地位在她面前拿喬,今兒她總算也拿捏了對方一回。
總而言之,她跟老太婆在某些事上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她要是不好,老太婆也別想愜意。
馬春蘭緩了緩聲線,又道,「再說,富民在廠子裡工作這麼些年了,鐵飯碗早就穩穩抓在手裡了,那小崽子還能派上什麼用處?繼續養著她,要花的錢幾年十幾年的加起來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而且咱馬上要進城了,媽你敢把她帶去?小崽子那張臉,跟我和富民可不像,就是不知道像誰了。」
田老婆子臉色難看得不行。
她怎麼會聽不出來馬春蘭這番連唱帶打的用意?
但是大丫那張臉,確實越大越有那個人的影子……田老婆子不敢冒險。
萬一引起人懷疑,到時候他們田家就得被人一鍋端。
而且,她當初之所以留下大丫,也是為了預防哪天田家再落入絕境,到時候興許能用得上。
事已至此,她是沒得選擇了。
這天晚上,婆媳二人收拾了東西,帶著家裡寶貝男娃連夜去了鎮上,搭乘夜班車前往惠城。
那個被摔落山崖的小娃娃,皆被兩人拋棄在了腦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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