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到了嗎?」
還不知道自己正在被魔法使與魔女小姐腹誹的羅蘭,此刻正坐在黑色的高級轎車上。
雖然這種載具在ACG作品中一向充滿不詳的味道,但反過來說,這也正是位高權重,或者身份極其特殊且重要的象徵。
「是的,冕下。」
坐在駕駛座的上的中年神甫輕聲回應道。
儘管因為雙手要握著方向盤,警惕前方與外界突發異常的原故,目視前方是最基本的職責,但他開口時還是微微垂首,臉上的表情也恭敬無比。
「雖然早了不少……但按照描述,前方的教會學校就是約定的地點了。」
「我知道了。」
羅蘭欣然的點了點頭,瞥了一眼神甫的臉色,忽的開口說道。
「雖然梵蒂岡已經下達了通告,但嚴格來說,在得到那份冊封文書之前,我對於聖堂教會而言仍只是一個局外人,你大可更放鬆一點。」
「無論地上的羔羊們做出怎樣的決斷,都無法動搖您是受主眷顧的這一現實,既然如此,只要是心懷虔誠的信徒,就不可能否認您的尊貴。」
聞聽此言,前方的神甫姿態卻更低了。
身為聖堂教會的精英代行者,即使在教皇面前,他也不應該表現的如此卑微。
畢竟他所屬的部門第八秘跡會,就是專門負責回收和管理聖遺物的組織——第五次聖杯戰爭中,沙條愛歌正是從他們回收的無法確認其真假的數百個聖杯中拿走了富之杯這個真品,才能讓繁榮之獸顯現。
對於經常因為一條線索就需要東奔西走的他而言,別說是聖遺物了,就算是真的擁有聖痕的孩童或者相關者,他也見過不少,理應對這種事件祛魅了才對。
但會產生這種想法的人,想必也根本不理解活聖人這個稱號對於聖堂教會的重量。
作為與魔術協會兩分世界的龐大勢力,聖堂教會成立的核心目的是為了訴說神的愛、救濟窮苦及患病的人。
但是在它的里側,存在著完成特別目的的秘密組織。
那是與普通的教會不同,是以「狩獵異端」為目的所建立的大型武裝組織。
他們不承認惡魔以外的一切異端,絕對不認同與教義相悖的存在。
比如用神秘之技污染神、殺害人類、擾亂世界,還有歪曲掉運行世界的法則——神之真理。
這些全都是異端、理應被撲滅的存在。
也就是說,聖堂教會這個組織最初且唯一的行動,就是獵殺魔術師。
這也是時鐘塔出現的直接原因之一。
畢竟魔術協會三大勢力中,彷徨海和阿特拉斯鍊金院雖然也很古老且強大,但在追求真理上過於遵循原教旨的風格,以至於這些組織就連大部分魔術師自己都找不到。
他們對於干涉外界也毫無興趣,只要不是世界末日級別的災難或者導火索,幾乎看不到這些人的出現。
因此,為了對抗聖堂教會的捕殺,眾多本來互不干擾的魔術師只好匯聚在一起,這才有了現在時鐘塔的雛形。
在經過血流漂杵的抗爭和時代的變遷後,到了現代,雖然在暗地裡,那些不為人知的私鬥屢見不鮮。
但至少明面上,兩大組織還是建立了和睦的關係。
魔術協會需要自行管理神秘事件的影響,防止其干擾到表世界的秩序,並且在領土內的靈脈中,要允許聖堂教會設立教堂進行日常的監督與觀察。
相對的,聖堂教會雖然不會否認魔術師是異端,但也不會在表面上承認對方是異端,給予公開的制裁。
單從這條件有些不對等的協議就可以看出孰強孰弱的局勢,可儘管如此,魔術師們在抗爭中也並非全無收穫。
俗話說,敵人往往比你自身更加了解你。
放在勢力的鬥爭上,這也依然是起效的,為了有效的對抗逐漸抱團的魔術師,聖堂教會的手段也在被反過來解析。
在當前主流也是最可信的結論中,聖堂教會用以在神秘側立足的王牌,正是被他們視為異端的魔術,只不過因為他們擁有教義這個世界最大也是最普及的魔術基盤,在表現方式的側重上有所不同罷了。
這一理論不僅將魔術的地位推往了通往神之真理的唯一途徑,更是讓憎惡魔術,將其視為異端學說的聖堂教會感到如鯁在喉。
畢竟洗禮詠唱這種充滿教會風格的簡化儀式姑且還能用奇蹟的名字遮掩下去。
但諸如強化和念話這種基礎卻又很實用的魔術,就算用祈禱之力的稱呼代替魔力,用秘跡的名義繞過禁止使用魔術的禁令,也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
不過,聖堂教會本身也並非沒有自覺就是了。
在教義中,神所賦予的恩惠只有七種,第八秘跡會這個名字,本就暗示著違反教義的力量。
可一碼歸一碼。
無法否定這一理論的正確,對於教會來說,並不代表教義就有所錯謬。
那些不需要魔術迴路與基盤,天生就被神選中,可以自由發揮力量,聆聽啟示的聖人,正是偉大之神切實存在過的證明。
因此,在見證到可以完全脫離魔術體系,也並非超能力,可以自由施展被概念武裝認可的奇蹟的活聖人後,也就不難理解神甫這種奉為天人的態度了。
對於日常在一線中和魔術打交道的代行者來說,雖然不至於因為理論就動搖信仰,但偶爾感到困惑也是人之常情。
而活聖人的出現,正是對他奉行的信仰,付出的虔誠是有價值的這點最好的證明。
「是嗎?那隨你的便吧。」
羅蘭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原本只是想找點話題解悶的,但太過虔誠的話,完全就是氣氛毀滅機,以至於連這種調笑的捧眼都做不到。
看來他果然不適合與狂信徒相處。
……唔,這麼說好像有點武斷了,準確來說,應該是不適合和信仰我自己的狂信徒相處才對。
面對其他領域的狂信徒時,他可是超擅長從物理和心靈兩方面同時摧毀掉對方信仰的,不過考慮到十字教的風格,即使見到那種景象,比起幻滅,搞不好對方會更加堅定了也說不定。
羅蘭在心裡暗自想道。
「不過,只是送個文書這種簡單的任務,還要專門找特定的人交接,教會也變的相當流於形式了啊,明明讓你這種代行者順路送過來不就行了嗎?」
「您太看輕自己的地位了,我遠遠沒有這種資格。」
神父慌忙搖了搖頭。
對於信徒而言,當然十分渴望親自參與到這種被榮光照耀的時刻。
可即使是身為精英代行者的他,也不認為自己和教會欽定的人選相提並論的資格。
「也只有埋葬機關的代行者,才能擔得起這次任務的重量。」
————
「刺啦——」
在刺耳的剎車聲中,神父道恩跳下了車。
他穿著黑色的神甫袍,胸前掛著十字架,頭髮如同刺蝟一樣惹眼且扎人。「雖然路上耽擱了一點時間,但好歹還是提前了十分鐘,應該不算失禮吧。」
他喃喃自語著,掃視了一圈周圍,明明是空間和資金都不算十分富裕的教會學校中心,這裡卻看不到神父和被寄養的孩子蹤影。
「果然被清場了嗎……」
要知道,他剛剛開車進來的時候外圍的守備和手續可是一個沒少,因此,這顯然不是什麼詭異的超自然事件,而是人為的結果。
按理來說,教會學校這種設施的管理者應該無法知道這次命令的重要性,不應該有如此完善的應對才對。
不過,考慮到自己身為埋葬機關第六位代行者之一的身份,也沒什麼可以驚訝的就是了。
對於大型勢力而言,專門調取精英成立一支特種小隊,用來執行斬首戰術或者防備敵人的斬首戰術,已經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了。
在魔禁世界中,學園都市的暗部小隊,清教的必要之惡教會,都是這種類型。
而在聖堂教會的機構中,扮演這一角色的則是埋葬機關。
對於以個體來闡述超自然力量的體系中,總是會出現一些以大眾的力量難以企及的高端戰力,為了將這些異端徹底剷除而誕生的,就是埋葬機關。
而因為這種武裝組織的性質,使得埋葬機關的招攬標準從成立之初就顯得相當靈活。
首先,能夠確實殺掉異端的實力是必須的。
再者,願意在一定程度上服從教會的指令,或者達成對應的合作的態度也是無法捨棄的條件。
另外如果可以的話,加入者最好有點十字教的信仰,流於表面的也行,如果實在沒有就算了。
沒錯。
在這服從教會與實力這兩個必要的前提面前,為了更好的執行信仰,信仰本身反而變成了那個可選項。
人格與道德就更不用提了,如果有必要,這個為了消滅異端而誕生的組織,甚至可以堂而皇之的允許魔術師和死徒成為自己的成員。
在這樣實力主義作風和最高武裝的身份下,埋葬機關有著超然而獨立的地位與權力。
只要判定和死徒相關,哪怕是教宗這種地位,他們也可以不經允許的將其就地處刑。
在種種因素的影響下,雖然並不是每位成員都是人格崩壞的渣滓,但是無法理喻的怪物這點基本上沒跑了。
正因如此,尋常的教會機構對聲名狼藉的埋葬機關大都是抱著崇敬而又敬而遠之的態度。
要打比方的話,就是普通木葉忍者眼中的『根』。
如果沒有強硬的任務要求,杜絕掉非必要的接觸也不奇怪。
但對於神父道恩來說,這種感受就相當微妙了。
雖然在始終只有七名正式成員加一名候補的埋葬機關名列第六位,但身為代行者的他完全不具備驅魔師的能力。
在加入聖堂教會之前,他擔任的職務是V&V工業第六開發部主任,儘管作為技術專家是精英中的精英,但並不具備秘跡,異能以及魔術的素養,自然也沒有任何自衛手段。
雖然是信徒,但其水準也只有平均以下,虔誠度頂多也就是讓聖經在抽屜里睡睡覺的程度。
更誇張的是,他還非常不擅長應對恐怖與暴力,還會因為過於血腥的現場直接昏迷過去,那甚至都不是自己人的傷亡,而是敵人的慘狀。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被埋葬機關的統合者納魯巴列克欣賞,將其挖走並加入了聖堂教會——以貴重品的身份。
在聖母的預言中,預示了他一生之中將會三度驅逐完全體的惡魔。
這種就像奇幻小說里那些誤打誤撞完成了驚天偉業的普通人一樣,平時不起眼,但在某些情況下卻有無可替代的作用,令神父道恩成為了怪物橫行的埋葬機關的特例。
除了在執行任務時負責運用同為第六位的同伴外,他平日裡的工作主要活躍在武器搬運,調遣方面,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普通人。
「這下可有些麻煩了啊……」
神父道恩有些頭疼的看了一眼身後的經過多重改造後的拖車。
高達三十噸,堪比某些中型坦克的重量讓它的外表看上去更像移動的堡壘,如果只是開車的話,依靠他熟練的駕駛經驗,獨自駕馭倒不是什麼問題。
可要將裡面的東西搬運下來,就算有車廂滑板這種省力的工具,只靠他一個普通人的力量,無疑是個勞累的體力活。
要讓這個教會派遣支援人手嗎?
這樣的念頭在神父道恩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又迅速被否決掉了。
這倒不是因為他自恃於埋葬機關代行者的身份,不想讓其他人看見自己的丟人的一面,而是因為他和另一個同樣有著刺蝟頭的少年一樣,是一個性格溫和的好人。
既然別人出於忌憚想要避免接觸,他也沒必要非要打破對方的幻想。
反正叫支援人員來幫忙花費的時間搞不好會更多,倒不如自己搞定算了。
「需要幫忙嗎?嗯……我是不是問了個多餘的問題?」
就在神父道恩摩拳擦掌幹活的時候,從車廂的外側傳來了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
在這突然出現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時間,車廂里琳琅滿目的聖遺物,連帶正在被神父道恩推下來的聖櫃,就如同有生命一樣魚貫而出。
小到戒指,袍服,大到冠冕,與以箱為單位的聖言典籍。
在道恩看來,只是他一個眨眼的功夫,這些大大小小的物品就全部被搬了下來,還很貼心的分門別類擺放好了。
「不,怎麼會多餘呢,多謝您的援手。」
在短暫的愣神後,神父道恩也回過了神,禮貌的朝著來人低頭致謝。
「沒關係,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黑髮紅瞳的少年隨意的擺了擺手,語氣里透著滿不在乎的味道。
「對您來說可能是如此吧,但對於無法觸及神秘的我而言,老實說真是幫大忙了。」
神父道恩搖了搖頭,苦笑著解釋道。
「這次來之前我特地被吩咐過,因為有許多聖物的使用條件都相當苛刻,必須小心謹慎的應對……誒?」
忽的,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樣,他的話語頓時止住了。
梵蒂岡對那位活聖人的態度儘管相當微妙,可在應有的待遇上還是沒得說,從珍貴的聖遺物到大型武裝一個不少。
其中不少概念武裝本身乾脆直接就是神代的遺留,以現代的神秘,就算有著足夠的虔誠,也幾乎不可能在非直接觸碰的情況下做到干涉。
既然如此,對方是怎麼一口氣將所有東西全部移動出來的?
「咕……」
神父道恩的喉頭不自然的吞咽了一下,看著眼前少年那隻隨意擺動的右手,臉色一白。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位梵蒂岡被封聖,獲得活聖人評定的奇蹟之一,似乎就是
——能夠重現十字教一切奇蹟的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