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審配牢獄中的二三事(四千)
「此人便是審配審正南?」
關羽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被衛士請到營帳的審配,此時的審配身著錦袍、戴著頭冠。
雖然有些面色發白,不過也沒有什麼大礙。
經過軍中醫者的診斷,審配是急火攻心,這才口吐鮮血。
總而言之審配完全不像個階下囚,反倒像是赴宴的士人。
前提是忽略審配拒不配合的神情。
站在一旁的許褚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想不明白關羽為何看重審配,此前遇到荀諶也不是這副模樣啊。
無奈他只好求助他人,當他的目光途經夏侯淵時,夏侯淵迅速搖搖頭,表示一概不知。
糜竺也是笑而不語。
黃忠徐庶的注意力都在審配的身上。
見問無人回應,許褚打消了求助的心思,板著臉裝作一副瞭然的模樣。
「審從事」關羽一邊撫摸長髯,一邊開口的說道。
誰知道不等關羽說完,審配便搶先一步,開口表明態度,「袁使君對某有恩,關將軍莫要白費力氣,某寧願站著死也不願苟活於世!」
說完他便昂首挺胸,閉上眼睛,恍如一個慷慨赴死的戰士。
在他看來,身居高位之人被打斷言語,即便心胸再怎麼豁達,心底總歸還會生出幾分不滿的情緒。
懷揣著這種情緒,又知曉了他強硬的態度。
對方肯定不會繼續玩什麼禮賢下士那套戲碼。
當然或許對方會再試一試,不過無論如何他的想法都不會改變。
面對他這種硬茬,哪怕是天下最有耐心的人都會覺得敗興,想來會打消收為己用的心思。
最大的可能便是喚來幾個親衛,朝著親衛揮揮手,無奈地道出一聲,「拖下去,斬了。」
只不過.
事態的發展有些超乎審配的想像,他等了好幾個呼吸,都沒有聽見關羽的聲音。
懷揣著滿腹的疑惑,審配睜開眼睛,映入眼帘的居然是關羽那張頗為欣賞的神情。
其餘人皆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
審配只覺得古怪,十分古怪。
他有些看不懂關羽黃忠等人了.
不!
審配發現還是有一人不一樣的,那就是擊退了朱靈的都尉。
若是他沒有記錯,都尉的名字應該是許褚
只見許褚瞪圓了雙眼,面露吃驚之色,仿佛想起了什麼。
審配不知道的是,許褚心中大駭:二將軍不是沒有見過士人,此前面見荀友若,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那時怎麼可能是這番態度?若是說這兩人有什麼不同之處.難道是審正南以死明志,獲得了二將軍的欣賞?!
沒有時間給審配多想,關羽的聲音就將他的目光拉了回來。
關羽撫摸著長髯衝著黃忠說道:「黃老將軍,此人倒是對袁紹忠心耿耿,依我看不如將其羈押在牢獄中,至於與誰關在一起,我看閻象就不錯,黃老將軍意下如何?」
「甚好。」
黃忠想都沒有多想直接答應了下來。
審配腦袋裡嗡嗡作響,他瞪大了眼睛一如方才的那個都尉,關羽竟然沒有發怒?居然讓他與閻象共處一間牢房?
嗯?
且慢,閻象也在此處?!
若他沒有記錯,閻象是袁術的主簿吧?為何閻象不押往長安?
疑惑再一次席捲審配的心頭,哪怕關羽喚來兵卒將他押往監牢,他都沒能反應過來。
就連換衣服時,腦海里都在思索著此事。
哪怕是走在路上,他都仍舊在想關羽黃忠的用意。
直到審配經過一間牢房時,聽到熟悉的聲音,這才回過神來。
「正南,你也來了啊.」
審配渾身一顫,朝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出現在眼前的果然是.荀諶。
荀諶坐在牢房之中,他的身旁有個熟悉身影躺在草垛上,正懶散的翻著身子。
審配沒有理會那人,他的注意力集中在荀諶的身上。
荀諶的氣色與之前相差無幾,不,準確來說氣色還要好了許多。
除去身上的囚服,哪裡還有半分階下囚的模樣?
「友若,你.」
「閒言少敘,不管你是何等打算。我奉勸你一句,好生歇息,明日還要勞作,完成平日的勞作,他們就不會為難你,反之就會有懲罰」
荀諶說到懲罰二字的時候,審配總覺得荀諶的聲音都在發顫發抖,似乎蘊含著大恐怖.
「多謝。」審配吐出這兩個字後,身旁的兩個獄卒催促道:「快走,莫要閒聊。」
審配與荀諶的牢房擦肩而過,很快就被獄卒送進了一間牢房中。
伴隨著一聲悶響,牢門被關上。獄卒們輕車熟路的把兩根手指一般粗的鎖鏈,繞著牢門捆了好幾圈後,一聲咔的聲音響起,在鎖鏈的末端上了鎖。
將這一切做完之後,獄卒們拍了拍手,抽身離去,全程沒有跟審配多說一句話。
淪為階下囚的審配,沒有在意獄卒的去向。
他打量著如今所處的牢房,看起來跟大漢其他的牢房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便溺的木桶,睡覺用的茅草.
或許是睡覺用的茅草多了一些?
這些都不是關鍵。
關鍵的是眼前之人
「你是?」
還不等審配詢問,對方陌生的聲音響起,將審配的思緒拉回當下,審配看著面前緩緩抬起腦袋的那人。
那人容貌端正,若是換一身袍服,倒也像個俊逸非凡的士人。
「我乃魏郡人士,審配審正南,敢問君可是袁將軍主簿閻象?」
「不錯,我便是閻象,且慢,你說什麼?!」閻象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他迅速起身,快步上前抓住審配的臂膀,「你便是審正南審從事?!那個獨守鄴城的審正南?!你出現在此地,意味著意味著鄴城失守了?!」
審配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不過再怎麼難看,閻象說的也是事實,擺在面前的事實,他無論如何都無法矢口否認。
「不錯。」審配從牙縫裡擠出低沉的話音。
閻象撒開手,搖搖晃晃的後退好幾步,嘴裡喃喃自語,而後居然大聲笑了出來,「竟然.竟然如此迅捷哈,哈哈」
審配想要上前攙扶,雖然閻象的狀態很奇怪,但是不管怎麼說閻象都馳援冀州,這才落於關羽黃忠之手。
面對審配的好意,閻象擺手拒絕。
審配才問出一聲,「閻主簿,你無礙?」
監牢里猶如煮沸的開水在這一刻沸騰了起來,審配聽著那些言語臉色越來越難看。
「什麼?!」
「鄴城被攻占了下來?!是真是假?」
「審正南都出現在此地,你說是真是假?」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鄴城城牆高大,固若金湯!關雲長怎麼能如此迅速的攻占鄴城?!」
「不錯不錯,就算是拴條犬最少都能堅守數月!」
「爾等真是愚笨,簡直愚不可及!關雲長黃漢升如同虎豹那般勇猛,賈文和好似豺狼那般惡.足智多謀。此三人聯手,拿下鄴城有什麼不可置信?」
此話一出,各個監牢傳出的聲音頓時小了一些。
當然也有可能是持棍拿棒的獄卒傾巢而出
獄卒冷聲道:「安靜!爾等想要關禁閉,不妨直說!」
方才還群情激憤的一眾囚犯,瞬間偃旗息鼓,閉口不言。
等到獄卒們離去,這才有零星的聲音響起。
審配吐出一口濁氣,最後那人其實說的不錯,關羽黃忠之兵實在是太強了,強得令他感到絕望。
至于禁閉應該就是友若說的懲罰了吧?令這些人畏之如狼虎,想來是某種極刑。
只不過.
審配忍不住看向閻象,為何閻象的態度如此奇怪?
似乎是有人察覺到了審配的想法,旁邊的牢房中傳來一道慵懶的聲音,「當然是拜袁公路所賜唄。」
這聲音.
審配頓時辨別出聲音的主人,他下意識道破了那人的身份,「是你!許子遠!」
「呵,審正南,你還是老樣子,總是這樣一驚一乍。」
這種高傲的聲音,讓審配更加肯定了對方的身份,必然是許攸無疑。
「子遠,為何說是拜袁公路所賜?」為了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即便是再怎麼不喜許攸,審配還是捏著鼻子詢問。
「說起袁公路啊,實在是涼薄和短視。」
「哦?此話怎講?」審配來了興趣。
「袁公路狼狽逃回淮南後,得知橋蕤及其家眷出現在廣陵。不問緣由,便派出刺客,意圖刺殺橋蕤和陳元龍。結果誰知道,竟然被陳元龍反將一軍,哈哈!」
「陳元龍誆騙刺客張闓去見劉玄德,這一見面可了不得。刺客張闓臨陣倒戈,居然開始為劉玄德效力!」
「足以見得袁公路不得人心!」
當許攸說到這裡時,引起了閻象的不滿,「許兄,縱然袁公有些不近人情,但也沒有你說的那般不堪!」
「呵。」許攸呵斥道,「閻象,你清醒清醒吧!張闓與袁公路的交情,你不比我等更加清楚?!連張闓都能與袁公路反目,若不是袁公路的涼薄,難不成是張闓見到劉玄德就納頭便拜?」
閻象陷入了沉默。
許攸還在繼續,「方才某說到袁公路涼薄和短視,你為何不反對呢?足以見得你滿口的辯駁,實則不過是自欺欺人!」
「嘶」審配倒吸了口涼氣,許攸相比之前是變得有些不同了,可是嘴上不饒人的功夫似乎又精純了許多。
不過此話說的在理,張闓投效劉備,定然是袁術的問題。
不然為袁術鞍前馬後的刺客,怎麼就在這個時候投效了呢?
應該是見到橋蕤的下場,聯想到了日後的自己罷了。
如此解釋,也比納頭便拜合情合理不是?
且慢!
審配突然想到關鍵的一點,閻象許攸等人早早淪為階下囚,為何知道的比他還多?!
「子遠,閻主簿,爾等是如何知道這些事情的?」
或許是這個問題太過無聊,亦或是閻象的表現讓許攸頓感無趣,他伸了個懶腰道:「此事就讓友若為正南解釋吧。」
荀諶的聲音從旁邊的牢房傳來,「正南,此間牢獄關押的多是主簿、長史。按照對方的話說,我等有過錯。不過據廷尉說我等罪不至死,這些獄卒要我等知道哪裡錯了。故而在勞作閒暇之餘,他們會引出事例,告訴我等過錯.」
「啊?」
審配愣住了,他完全沒能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這樣。
這不就意味著,關羽從來沒有將他收為己用的想法???
他並不是想要投效關羽,正所謂忠臣不侍二主。
他也不怕死亡。
只不過他所堅守之物,關羽竟然絲毫不在意!
「不可能,不可能!我從來沒有聽過階下囚是這般境遇!這哪裡還是階下囚!」審配連連搖頭。
許攸滿臉嗤笑,「審正南啊,審正南。你沒聽過的可多了!若是你不信,你立刻朝外面大喊說要為關將軍效力,你看獄卒有沒有反應?不要自以為是了!不管是我,亦或者是友若,甚至是閻象辛評辛毗,如今都身在此處!你的才能能夠與我等相提並論麼?!我等為何要誆騙你?!」
就連荀諶都在附和,「正南,子遠的話是難聽了一些,不過他確實沒有誆騙你啊.」
「.我.」
審配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半天連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他越來越看不懂關羽黃忠等人了,他們圖的是什麼呢?莫非就是要他們知錯,然後勞作?
不同於審配的迷惑,其猶子審榮可是激動的雙手都在顫抖。
他盯著手頭上的詔令,仰頭哈哈大笑。
朝廷念及他的功勞,居然傳令命他去長安為官。
這般潑天的富貴,實在令審榮始料未及。
作為將自身利益看得最高的人,審榮生怕事情有變。
於是審榮第一時間收拾好行囊,選擇動身前往長安。
經過一路跋涉,狹小的道路漸漸變得越來越寬闊,雞犬之聲變得越來越多。
審榮也抵達了他心心念念的長安,雖然只是掛職在城門校尉麾下,但是長安的城門校尉跟鄴城的城門校尉哪裡有可比之處?!
等審榮將一切手續交替完成,正激動地搓著雙手,準備赴任時。
誰知道皇天給他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他居然被限制在一座府邸之中!
不但沒有半分權勢,平日裡想要出門都並非易事。
官位聽起來倒還不錯,但是他沒有辦法述職啊!
審榮急得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不斷抗議,「我要見天子!我要見衛將軍!我對大漢有功!」
然而門口的衛士猶如石像一般,竟不為所動!
各種手段都試過的審榮,不但沒有見到成效,反倒是將自身弄得心力憔悴。
事到如今他才恍然大悟,之前的許諾都是假的!他不過是被人圈養在府邸之中,最多不過是吃喝不愁,至於官位.什麼官位?
能夠做出如此絕情絕義之事的人
唯有賈文和!
想到這裡審榮氣得七竅生煙,他痛罵道:「賈文和,你好生惡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