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有過許多的名字。
除了父母取的姓名,大多是外人對他的暱稱......陳教授,耶魯法學院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博士,溫雅的天才,美食家,食人魔,暴食醫生。
對了,最近還多了一個,羔羊兄......陳默喜歡這個暱稱,它全面地總結了名為陳默的小羔羊在這滿是惡狼的世界裡離群索居的痛苦日子。
陳默獨自走在公寓的狹長走廊,此時已是傍晚,天色昏暗無光,加上整座城市都停電了,能見度很低。
但他走得平穩,步履悄然,硬底的皮鞋踩在堅硬的水泥地上聽不出腳步聲。
走在這條走廊上,讓陳默不自覺回想起自己的過往。
他的家裡也有這麼一條狹長的走廊,只不過沒有霉味,也不破舊,而且連通的地方是他的臥室和衛生間。
沒錯,就是那種常在霸道總裁小說里出現,需要夾腿憋尿一路狂奔才能趕在濕褲子之前跑到衛生間的走廊。
多虧這條走廊,他幼年時期幾乎每天都會扔掉五六條僅僅穿過一次的童裝褲。
不過那不是重點,陳默想要表達的是他從小就擁有著較為殷實的家境。
硬要打個比方的話,那就是「起跑線的差距」。
許多自以為聰明的家長,會非常執著於這一條起跑線,他們無所不用其極地讓他們的孩子學這學那,拼這拼那,誓要將自己孩子的起跑線往前撥動那麼一毫米,美其名曰:「不要輸在起跑線上」。
然而可笑的是,這裡面大部分孩子從起跑線到終點線的距離,甚至夠不到他家臥室到衛生間的距離。
而這段距離,他在兩歲的時候就憋著尿走完了。
陳默的父親是一位榜上有名的大富豪,手下有五家大型企業,控股企業則達上百家,還經營著一家底蘊不俗的魔導師公會,風頭無兩。
母親是聲名遠揚的大律師,才貌雙全,秀外慧中,為他的父親解決了不少商業糾紛。
在外人看來,他的父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而真實情況,只有同住一個屋檐下的陳默才能知道。
父親貪污受賄,暗地裡經營灰色產業;母親偷養情人,紅杏出牆......這些齷齪事都瞞不過天生對人心洞察力極其敏銳的他,哪怕他當時還在上小學。
每當陳敏坐在餐桌上,側耳傾聽父親正義凜然的道德教誨,垂首聆聽母親飽含愛意的溫情蜜語,他都會被噁心得反胃作嘔。
而且見到的人越多,他就越發覺得這個世界上好人太少了。
不止是在家庭,還是在社會,到處遍布著謊言與罪孽攪成的泥沼,他生活在其中,寸步難行,惡臭撲鼻,幾欲無法呼吸。
這導致他患上了厭食症,連味覺也被奪走。
但是周遭的人卻是歡聲如雷,病房外圍了一圈又一圈或認知或不認識的人,都在恭賀他這位公子年紀輕輕便覺醒了『真理』。
陳默那時不知道真理意味著什麼,他鬱鬱寡歡,找不到誕生的意義,深深地陷入虛無主義的深淵螺旋。
直至他的母親端來了一碗說是補氣養血的藥湯。
不知怎的,失去味覺的他居然喝出了味道。
那是一種區別於酸甜苦辣鹹的更深層次的味道,他感覺能從中品嘗到一個人的情緒,一個人從孕育到誕生的希冀與喜悅!
他兩三口下去就把湯喝光了,這是生活在罪孽泥沼中的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吃到那麼美味的食物。
後來陳默知道了,那碗湯里加了一道藥材,學名紫河車,也就是人的胎盤。
他終於意識到在湯里品嘗到的美妙滋味原來是嬰兒的情緒,普通人最多只能體驗自己產生的喜怒哀樂懼,而他偏偏能對別人感同身受。
他覺得不可思議,他覺得命中注定。
他蛻變了!
承接天命的陳默如獲新生,後來他第一個裁決的【有罪之人】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他暗地裡僱傭私家偵探跟蹤母親,拍下母親出軌的照片,匿名寄到家裡。
尊嚴受辱的父親大發雷霆,不僅將母親掃地出門,還動用人脈堵死母親的職場前途。
然後,陳默第二個裁決的【有罪之人】換成了他的父親。
他假意向父親討教經商經驗,實際上是在搜集企業的犯罪證據,最終交給競爭對手的企業,假借敵手將父親送進監獄。
至此,他家破人亡,榮華富貴蕩然無存。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陳默很可憐,殊不知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之所以這麼做,是想看看人究竟會不會有悔改之心。
陳默先後探望過母親和父親,前者背負罵名,被革去律師職務,又找不到正規工作,只能在酒場會所工作。
整日酗酒荒廢,嬌媚的美貌變得暗黃髮沉,依靠一些廉價的腮紅遮住皺紋,簡直跟老了二十多歲似的。
陳默如實告知了母親當年的真相,隨後他的腦袋上就被劈了一個酒瓶,鮮血淅淅瀝瀝蒙住耳朵,卻分明聽見那一聲聲咒罵:「要是當初沒有生你就好了!」
陳默對此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顯而易見,她沒有悔改。」
再後來,陳默又去監獄探視父親,告知真相併誠摯詢問:「是否曾有一刻為被他剝削血汗的無辜家庭感到內疚?」
得來的同樣是父親的斥罵和不解。
「人,果然是不會真心悔改的。人,只有死了,才會變得純淨」
心中有了答案的陳默開始走在了度化世人的道路上,一如他現今走在這條狹長漆黑的走廊上。
就在走廊的前方,他的不遠處,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史蒂夫,史蒂夫!快點開門!」背著朱子恩的夏桑松正敲擊著史蒂夫的房門。
他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史蒂夫才姍姍把門打開,神色慌張地探出半個腦袋,「周先生,你們回來了嗎?」
當其目睹到朱子恩的慘狀後,本就有些顫抖的身軀驟然一緊,「天啊!他怎麼受那麼嚴重的傷?等等,周先生他們三位呢?不會吧,難道他們已經,我的上帝.......」
「對不起,能請你別嘰嘰歪歪個不停嗎?」夏桑松裝在衣兜里的玩偶趕緊打住史蒂夫的烏鴉嘴。
「不要瞎猜了,周科他們只是有別的事情要做。」夏桑松也馬上接道,「外面不安全,先放我們進屋,然後再裝一盆冷水過來。」
「哦!好的,好的。」史蒂夫立刻把門打開,又火急火燎地跑進廚房。
「有沒有乾淨的新毛巾?」
「浴室的柜子里有全新未開封的!」
得到回覆的夏桑松托著朱子恩走向浴室,兩手沒有空閒的他進屋後用腳把門勾上。
或許是過於心急,他並沒有注意到是否有響起門鎖合上的啪嗒聲。
更沒有留意到有一隻手在門完全合上之前就抓住了門沿,四根手指搭在門上,悄無聲息地扯開了一條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