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返鄉難
自那事之後,陳軍雖未再率人圍堵過劉淑賢,卻如影隨形,如同甩不掉的牛皮糖,頻繁在她眼前晃悠,令她不勝其煩。
假期匆匆而過,劉淑賢重返劉家莊,繼續她的學業,即將邁入高中的門檻,近來學業壓力驟增。
她曾天真地以為,遠離了軍區大院,便能擺脫陳軍的糾纏,那張令人厭惡的臉龐將不再出現在她的世界裡。
然而,世事難料,這無賴竟尋至她的學校,甚至在她放學歸家途中,悄然尾隨,讓劉淑賢的心情瞬間跌入谷底。
怒火中燒之下,她幾度欲對陳軍動手,但理智最終戰勝了衝動,讓她選擇了隱忍。
這可能就是同人不同命吧!
正在劉淑賢還為自己的心事而煩惱的時候,遠在s北的同一輩人卻日夜思念起了京城裡的老家。
三年前的冬天,小當與十幾個京城知青,來到了延川縣劉家圪塔三隊插隊。
小當,湯淑潔,陳百玲,焦香四名女知青分配在一間窯洞。
社員,小孩子就像是看新鮮似的,你來我往,女知青們把從京城帶來的糖果糕點分給看稀奇的孩子。
年三十的晚上,四名女知青坐在火炕上聽著村莊鞭炮聲,誰也不願意說話,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當說「要是在家,現在肯定正在擀餃子皮」。
就這一句話四名女知青都哭了,別人家過年三十的夜晚充滿歡笑,充滿幸福。
她們四名女知青過年三十這天,就這麼哭泣了一夜。
小當她們住的窯洞是老鄉家的,老鄉家中只有母子二人,窯洞的坡下是大片河灘地,也是村民賴以生存的土地,他們祖祖輩輩在這裡春耕春播,挑水施肥,秋季收割。
這是一個貧窮的村莊,土豆,玉米,黃小米是主要農產物,小麥面幾乎只有過年時家家戶戶才會吃上一兩頓。
轉眼間到了第二年4月間,幾位女知青想家了,特別想回京城。
她們都是十七八歲的姑娘,第一次出遠門,又是從首都來到條件落後的農村,在這個通訊十分不暢的封閉年代,這種想家的念頭會發酵,會越來越強烈。
要回家探親,得向村幹部和駐村工作組請假。可能是剛來才幾個月的緣故吧,請假沒有同意。
可是,經不住小當、湯淑潔和陳百玲幾位女生的一番蘑菇,領導動了惻隱之心竟然同意了。
於是匆匆收拾好東西,幾位男生蹬著自行車送她們到延川火車站。
她們興沖衝來到售票口,卻被告知因為山體滑坡,延川大橋被泥石流毀壞了,鐵路線不能通行。
只好悻悻而歸。沒過幾天,再來火車站打聽,延川的大橋還是沒有修好。
這年月,自然沒有後世的微信和網際網路,連打電話都極不方便,獲取信息多是親自出去,有時候是借老鄉自行車,有時候是坐隊裡的馬車。
回來後小當幾位女孩子悶悶不樂,心裡像長了草似的,煩躁,寢食不安。
事情傳到了給知青做飯的楊師傅耳朵里。
楊師傅是從北朝戰場回來,經歷過不少事情,算是這個村里見過世面的人了。
他說,其實可以繞道西山省回京城。繞道晉省回京城?這對當地人來說,就是南轅北轍,很繞的,沒有人這樣走過。
但女知青們歸心似箭,馬上決定:就這麼走!
駐村工作組負責人表示,可以幫她們聯繫,從延川坐上郵局送包裹的卡車到晉省北邊的平縣,然後從那兒坐火車回京。
第二天一切如願。
拉郵件包裹的卡車司機給她們在敞篷車廂里扒拉出一個窩,三位女知青就這樣擠著坐下。
大卡車翻山越嶺,在蜿蜒的盤山公路上穿行。「延川不平溝三千」,卡車顛簸著,女學生顛起來又落下,可她們絲毫不介意。
穀雨前後的連綿起伏的大山,滿山明綠,星星點點的野花,薰風送來好聞的山場氣息,好不愜意。
這雖然是一個貧窮的年代,卻也是一個沒有工業污染的年代。
樹枝上沒有迎風亂舞的塑膠袋,路邊沒有拋棄的方便麵袋子,連汽油味兒也那麼好聞,一切都是原始的樸素的美。
折騰幾次,這次終於可以回家了。三位姑娘無心欣賞眼前的風景,她們眼睛一碰,會心地笑著。她們的心,早已飛回京城的家,飛回到家人們的身邊了。
到了平縣,已是傍晚。
她們拖著提包,找遍小城的飯店,卻都不被接受。原來,這裡的飯店只收西山糧票,她們沒有出門經驗,帶的是全國糧票。
一天沒有吃飯,又很費勁地提著老式的大提包,飢腸轆轆,渾身無力。
最初的興奮已經蕩然無存。怎麼辦?難道再返回去嗎?
開弓沒有回頭箭。
到底是京城來的知青,小當眼珠子一轉提議說,「咱這是共產黨的天下,還能吃不上飯?走,咱們找當地的縣委領導去!」
經人指點,她們走過一條灰渣小路,來到一排小院前。在簡陋的縣城,這裡算是像點樣子的幹部家屬院了。
走進去,小院樸素平凡。看見一位五十多歲的幹部,頭髮花白,瘦削顯高,形象俊朗。
他家門口貼滿……,眼前的這位領導大概正處在非常艱難的境地。
只見付領導吸著煙,似乎在思考問題,不是喜悅的表情,只是神情還算淡定。
他耐心地聽了三位女生的講述,完了二話不說安排愛人做飯。
晉省地區家家都備有饅頭,籠屜里一餾。炒的黃亮黃亮的胡蘿蔔絲,熬的浮著米皮的小米粥。
正是長身體的年齡,又在車上顛了一天,大家也不客氣,吃了很多。
這真是好香好香的一頓飯啊。是一輩子難忘的香飯啊。
饃吃了,米湯喝了,飽了,心神安定了,小當她們過意不去,就各自拿出糧票和錢來,可人家堅決不要。——這可是糧食緊缺供應的年代啊。
天已擦黑。
幾位女知青如果再走出去,怕是走投無路。付領導見狀,喊來一個小伙子,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喊來通訊員」,說明情況,安排招待所住下。
第二天早飯後,在付領導的指引下,幾位提著包包,來到大河邊上,上小木船擺渡。船上有老鄉的豬,其聲如吼。
小當幾位沒有經歷過幾天農村生活,離髒豬又這麼近,以為豬會咬人,都很恐懼。
捱到河對岸火車站,終於坐上火車。
有十多個小時吧,就到達京城永定門火車站。
已是半夜,沒有公交,當然也沒有計程車和私家車。
她們幾位斗膽攔住一位板兒爺,跳上車,各回各家。
小當回了南鑼鼓巷四合院時,已經是下半夜了。
這會兒,院內一片寂靜,眾人皆已沉入夢鄉。
她敲門許久,卻無人應答,正當小當無奈打算在門口將就一夜時,
打門突然「吱呀」一聲,由內而外緩緩開啟。
原本倚門小憩的小當瞬間失去支撐,險些摔倒在地。
「啊呀!」她本能地驚呼出聲,打破了夜的寧靜。
然而,就在她即將失去平衡之際,一隻堅實有力的臂膀迅速環住了她的腰際,穩穩地將她扶住。
「哎,小心!」與此同時,耳邊響起了一聲溫柔而關切的話語,如同春風拂面,溫暖而安心。
小當突然被一名男子攔腰抱起,她本能地想要呼喊,但隨即聽出了那熟悉的聲音,心瞬間安定下來。
「劉叔!是您啊!」她借著朦朧的月光一看,果然是那位中年魅力不減的帥哥劉之野。
劉之野也認出了她,「小當?怎麼是你?我記得你不是去上山下鄉了嗎,怎麼突然大半夜的回來了?」
今晚,劉之野因司令部事務繁忙,未返劉家莊,而是直接回了南鑼鼓巷的四合院。
這剛躺下不久,他敏銳的耳朵便捕捉到門外傳來陣陣敲門聲。
起初,他以為是自己太累睡迷糊了,但那敲門聲卻持續不斷,顯得格外執著。
「誰啊?這麼晚了,院裡還有人沒回來嗎?」劉之野心中暗自嘀咕,隨即迅速起身,披上外套,大步邁向門外。
「難道是……」他雖心存疑慮,但藝高人膽大,決定親自一探究竟。
……
劉之野細細端詳著眼前的妙齡少女,心中不禁湧起萬千思緒。
想當年他剛脫下軍裝,重返故里時,小當還只是個稚嫩的孩童,如今卻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繼承了母親秦淮茹的出色相貌,且成長得愈發標緻。
小當笑靨如花,輕快地說:「劉叔,您不知道,我這心裡頭啊,特別想家,就跟隊長說了,他老人家體恤我,特批我回來探親幾天……」
劉之野雖然心裡反感秦淮茹以及賈張氏不假,但是對她家倆孩子沒有太多偏見,當然棒梗那個白眼狼除外。
於是,就笑著對小當說:「回來看看也好,走回家去吧,這麼晚了!」
「哎!好嘞!謝謝您給我開門了,要不然,我就得在大門貓一宿嘍!」小當感激地看著劉之野,大眼睛一眨一眨的。
劉之野還當她是小孩子下意識的揉了揉小當的小腦袋,「嗨!跟你劉叔兒客氣什麼,走我送你回家!」言罷,他便輕鬆地提起了小當那沉甸甸的行李包。
小當被劉之野這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弄得有些手足無措,她已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卻首次感受到來自異性的如此近距離的關懷。
她的臉頰瞬間染上了緋紅,羞澀地抬起了頭,目光落在了劉之野那張依舊帥氣的臉龐上,心中不禁湧起一陣異樣的悸動,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體驗。
在大院裡長大的孩子們,向來對劉之野充滿敬仰,而今,這份情感似乎又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微妙。
「小當,你愣在那兒想什麼呢?咱們該走了!」劉之野察覺到小當神色有異,不由催促起來,隨後又關切地補了一句:「是不是路上走得累了?」
小當聞言,一時慌亂,既點頭又搖頭,自己也說不清這突如其來的恍惚是怎麼回事。
大門被悄然合上,兩人一前一後,步入了中院的賈家宅邸。
「砰砰砰!」
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敲門聲顯得格外突兀,迴蕩在靜謐的空氣中。
不久,賈家內的一盞燈被點亮,穿透了夜色的帷幕。
「是誰呀?」門內,秦京茹的聲音帶著幾分警覺與疑惑。
「小姨,是我,小當!快開門!」門外傳來急促而熟悉的聲音。
「哎呀!小當你怎麼回來了?」秦京茹聞言,心中不禁一凜,詫異於小當為何會在這深夜時分突然歸來。
等她急忙一開門,卻發現門外還有劉之野在。
待她慌忙拉開房門,愕然發現門外竟還佇立著劉之野。秦京茹的目光中滿是不解,投向了劉之野,後者則對她輕輕頷首,解釋道:「小當回來了,我幫她開的門。」
言罷,他輕輕放下小當的行李,未做過多停留,便轉身離去。
秦京茹心中雖有諸多疑問,卻也未及多想,連忙將小當拉進屋內,急欲探明這突如其來的情況。
小當回家的這幾天也沒閒著每天都進進出出的,忙個不停。
也不知怎地,每次路過前院她都下意識的停下腳步,瞧一眼劉之野在不在。
…………
這是小當她第一次回家探親,真是一波三折。
等她們再回來時,延川大橋已搶修好了。
她們個個大包小包的,有給知青同學捎的香腸紅糖什麼的,有給老鄉們捎的條絨布、尼龍襪,還有白底塑料鞋。
這年月,老鄉們穿的都是手納的千層底布鞋。見她們穿的白底條絨鞋稀罕,讓捎回來娶媳婦兒時穿。
小噹噹時腦子比較活泛,立即發現了這是門好生意,但是她們幾個也只敢私下裡搞,沒有大張旗鼓的。
這年月里物資緊缺,地區間差異也大,她們回去探親,可以說也是回去採購,回到京城呀就是買買買。
她們可以做個中間商賺差價,另外藉此機會經常回家探親。
小當她們初來乍到時,對插隊生活的新奇感尚存,尚能咬牙堅持。
然而,隨著日子如流水般逝去,那日復一日、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村勞作逐漸消磨了她們的耐心與熱情,心中對城市的渴望愈發強烈,歸心似箭。
然而,這重返城市的念頭,實現起來卻非易事。
沒有家中的強硬關係作為後盾,這念頭也只能是鏡花水月,空中樓閣,難以觸及。
有的人就漸漸地死心了,有的姑娘還在這裡結了婚。
但是,小當卻不想這樣把自己交待在這裡,這幾年她的心裡一直裝著一個人,她一心想回去。
她們這些知青里有個姑娘叫王霞,出生在京城高知家庭,父母都是大學老師。
當初她帶著很大的熱情而來,誰料,到了這裡就傻眼了。
這裡竟沒有房子,都是一孔孔的破窯洞,而且吃得也不好,整天就是土豆和高粱餅,她實在咽不下去,不到一個星期就瘦了10斤。
這些還能勉強忍受,可農活卻讓她吃盡苦頭。用扁擔挑了一天糞,肩膀就磨破了皮,疼得她直掉眼淚。
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不過一個男人的出現,讓她找到了一些生活的樂趣。
這些還能勉強忍受,可農活卻讓她吃盡苦頭。用扁擔挑了一天糞,肩膀就磨破了皮,疼得她直掉眼淚。
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不過一個男人的出現,讓她找到了一些生活的樂趣。
男人叫杜海濤,是村長的兒子。
他初次看到這個漂亮的城裡姑娘,就對她充滿好感。
於是,他就經常找機會幫她幹活,兩人很快熟悉起來。
隨著相處,兩人情愫暗生,她瞬間覺得那裡的生活也挺好。
不過她跟好姐妹小當一樣,也一心想回城,對這段感情還是有些遲疑。
兩人一直這麼處著,直到找一個月前,小當又回家探親,她帶回來一個消息改變了王霞的想法。
「今年,有的知青已經開始回去了!」
原來,這兩年間,小當並未閒著,她每次返鄉,總是四處探聽其他知青們的近況。
有一次回家探親,小當驚聞同院的閆招娣竟已悄然回城,這消息讓她喜出望外。
她迫不及待地找到了昔日的好姐妹閆招娣,急切地詢問起詳情。
面對小當的追問,閆招娣終是難以推脫,只好將實情和盤托出。
原來,她能順利從地方國棉廠調回京城國棉廠工作,全仗著劉之野的鼎力相助。
小當聞訊後,心中不禁湧起一股羨慕之情。
她也清楚閆、劉兩家交情匪淺,自家與之相比,自是望塵莫及。
然而,小當覺到劉之野對她的態度似乎比對待賈家其他人更為溫和,這微妙的變化不禁在她心中激起了層層漣漪,讓她暗自思量起來。
王霞聽聞小當提及,若家中能助力疏通關係,或許她們也能重返京城。
王霞的父母可都是大學教師,不說桃李滿天下,其中可能就有身居要職的,這一消息無疑在她心中激起了漣漪。
於是,王霞心中萌生了返城的念頭,對杜海濤的態度也悄然間變得冷淡,刻意保持著距離。
王霞態度的微妙轉變,悄然在杜海濤心中種下了疑慮的種子。
不久,真相浮出水面,原來這一切的根源竟是小當。因為小當,悄然間攪動了王霞對杜海濤的情感波瀾。
得知此事的杜海濤,對小當心生怨恨,暗自籌劃著名報復的計劃,誓要為自己討回公道。
很快,這機會就來了!
七五年,七月里的一天。
這年月,農村放電影就像過年一樣的熱鬧。
哪個生產隊聽說要放電影了,那個生產隊,小孩子高興得不得了,手舞足蹈,奔走相告。
大人們則在家盤算著,接哪些親戚過來看電影。
農村娛樂匱乏,知青們也不例外,終於輪到在小當她們三隊生產隊放電影。
頭三天,大隊就派人通知生產隊長,說是三天後,天不下雨的話,就在你們生產隊放電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