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紅星廠家屬區命案
夕陽西下,餘暉灑滿了整個東跨院,給這個寧靜的角落鍍上了一層金黃。
廚房裡,葛小紅正忙碌地翻炒著菜餚,熱氣騰騰中,她轉頭向一旁的母親杜鵑問道:「媽,要不我給爸打個電話吧,問問他今晚啥時候能到家?」
杜鵑微微頷首,思索片刻後答道:「也好,我這就給他單位撥個電話。」
正當母女倆交談之際,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他身穿整潔的白色警服,身材挺拔,一進門便摘下頭上的警帽,爽朗地喊道:「媽!小紅,我回來了!」
杜鵑聞聲望去,臉上綻放出笑容:「愛國回來了啊,今天回來得還挺早呢!」
然而,葛小紅並未立即迎上前去與丈夫李愛國寒暄,而是踮起腳尖,目光越過他,向門外張望,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李愛國見狀,不禁有些摸不著頭腦,他撓撓頭,疑惑地看向葛小紅:「小紅,你這是在看啥呢?」
葛小紅輕輕地白了李愛國一眼,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與疑惑:「怎麼就你一個人回來了?咱爸呢?他沒和你一起嗎?」
李愛國一臉委屈地辯解道:「你瞧你這話說的,咱爸是市局的領導,而我呢,只是一個分局的刑偵隊長,我們的工作性質和職責都不同,怎麼可能在一起上下班呢?」
葛小紅眉頭緊鎖,疑惑地說道:「不對啊!你這幾個月不是經常和咱爸在一起嗎?每次我打電話給你,你都說在忙,在和爸一起處理事情。」
李愛國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我們那是在一起辦案,為了儘快偵破那個棘手的案子,所以才經常碰頭。
現在案子已經正式告破了,我這不就立刻回分局繼續我的工作了嘛。」
杜鵑聽到這個消息後,臉上瞬間綻放出欣喜的笑容,她連忙問道:「愛國,你是說這案子已經破了?那這樣的話,你爸是不是就不用再那麼日夜操勞,忙得團團轉了?」
李愛國笑著點了點頭,回應道:「是的,媽!我爸作為治安處長,只要沒有了那些棘手的重大案件,他的工作應該會輕鬆不少,不會像以前那麼忙碌了。」
夜幕降臨,葛叔平終於姍姍來遲,踏進了家門。
杜鵑迎上前去,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不是說案子已經解決了嗎?怎麼還是這麼晚才回來?」
葛叔平聞言一愣,眉頭微皺,「你是怎麼知道的?」他隨即反應過來,轉身看向一旁的李愛國,眼神中帶著責備:「怎麼回事?單位里的事情回家也亂講,保密條例都忘到腦後去了嗎?」
杜鵑護著女婿李愛國,她道:「你也別責備愛國,他什麼都沒講,只是說破案了。
你以為你們在忙什麼案子我不知道啊?紅星廠的家屬們都傳遍了……」
葛叔平細細一想,確實如此。
這麼多年過去了,紅星廠竟然又發生了命案,工人家屬們不震驚才怪,整個廠區都轟動了!
說起這命案,還得從今年的6月18日那天說起。
那天,市局治安處突然接到了紅星廠保衛處的報案電話,聲稱廠工人宿舍里發生了一起命案,需要市局立即介入調查。
案件的經過是這樣的:
18日凌晨四時,京城東直門外紅星廠宿舍東排的一間小屋裡,老婦人章芝華從夢中驚醒。
她翻了個身,習慣性地向身旁摸去,卻驚訝地發現原本應該躺在身邊的老伴孫朝奉不見了蹤影。
寂靜的夜晚中,她忽然聽到外屋傳來了一陣微弱的、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章芝華打開電燈,匆忙穿上衣服,三步並作兩步地沖向外屋。
她的視線穿過昏暗的燈光,只見屋門口孫朝奉滿身是血,倒在地上,臉色慘白,雙眼緊閉,已經說不出話來。
她急忙跑到兒子的房間,用力搖醒了正在熟睡的兒子。
母子倆跑到紅星廠保衛處求助,在值班保衛員的幫助下,很快要到了一輛汽車,將孫朝奉送往廠醫院。
但是,孫朝奉的傷勢太重,廠醫院的醫生經過全力搶救,但最終還是沒能挽回他的生命。
人死了,這是出了命案啊!
因為,命案發生在家屬區,廠保衛處趕緊聯繫了市局治安處請求協同調查。
這年頭,命案可是大案要案,市局治安處處長葛叔平非常重視。
這個任務最終落在了分局刑偵大隊長李愛國的身上,他親自帶隊前去命案現場勘察。
孫朝奉的家位於在紅星廠家屬宿舍東排,在他家附近,有一條南北走向的小胡同。
在小胡同南口往北七、八米的地面上,有一攤血跡,面積大約有45×20厘米。血跡周圍,往南延伸著2米左右的滴濺血跡。
離這攤血跡大約20米遠的地方,原本應該有兩根園林局存放的楊木。
楊木直徑30多厘米,大約有5米長。李愛國偵查發現其中一根已經丟失,另一根也被扔出了6米遠,顯然是被人為地移動過。
經過細緻的調查訪問,李愛國了解到,死者孫朝奉,62歲,紅星廠退休工人,同時也是街道的安全檢查員。
他為人作風正派,工作積極,深受群眾愛戴。
據居委會人員回憶,當第一根楊木丟失時,孫朝奉曾向他表示,一定會將剩下的兩根木頭看好,哪怕豁出老命也要看住。
經過現場勘查和調查訪問偵查人員分析,孫朝奉很可能是在夜間發現有人偷木頭,上前制止時,遭到了犯罪分子的暴力襲擊,最終不幸身亡。
根據現場情況進行分析,被竊的楊木長達5米,重達600多斤,作案人至少應在3人以上,而且很可能使用手推車或平板三輪等運輸工具。
從作案手段的兇狠程度來看,犯罪分子很可能是30歲以下的青年,平時素有LM、偷竊行為。
這夥人對現場情況非常熟悉,選擇在深夜來這裡偷木頭,說明他們很可能就住在附近,至少與某個現場周圍的住戶有關聯。
為了尋得關鍵的線索,李愛國決定首先從那批被盜的楊木著手調查。
然而,京城之大,人口眾多,要想在這茫茫人海中尋得一根特定的木頭,無異於海底撈針,難度極大。
面對這一困境,李愛國果斷將所遇到的難題上報給了市公安局。
市公安局對此也感到頗為棘手,一時之間難以找到有效的解決之道。
就在這時,治安處處長葛叔平提出了一個建議:「要不我們嘗試發動廣大人民群眾的力量,一起參與到尋找楊木的行動中來?
想當年,咱們在解放戰爭中,不正是依靠人民群眾的力量,才取得了最終的勝利嗎……」
市局領導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當即採納了葛叔平的意見。
果然,還是人多力量大。
不久之後,就有人民群眾前來報告,說在朝陽區某村一家社員的牆外,發現了那根被盜的楊木。
李愛國立即帶領偵查員趕到現場,只見這根楊木長5米,直徑約27厘米,重約600多斤。
它被東西橫放在院牆外,為了防止滾動,下邊還墊了磚頭。
在葛叔平組織的案情分析會上,李愛國的偵破組做出初步判斷,這是一起盜竊殺人案。
作案過程很可能是:一夥犯罪分子先偷走了第一根楊木,然後返回準備再次下手。
這夥人剛剛把第二根楊木移開時,被孫朝奉發現了,他衝上前去制止。
孫朝奉雖然年事已高,但毫不退縮。
犯罪分子中的一人趁孫朝奉不注意,拿起棍棒一類的鈍器,砸向他的頭部後,孫朝奉倒在了血泊中,犯罪分子趁機逃之夭夭。
正在這時,有圍觀的社員向李愛國提供了線索。
案發當日早晨,他們村豬場的女職工魯曉霞曾焦急地前往紅星廠宿舍西8排的王昌家中,詢問關於偷木頭及老人被打一事的情況。
魯曉霞平日工作勤勉,為人誠懇。
去年8月,經王昌介紹,她與陶瓷廠的工人袁恩義確立了戀愛關係,並於三個多月前登記結婚,租住在吳家場村的兩間房內,計劃於今年十月份舉辦婚禮。
群眾還反映,案發當天上午,魯曉霞上班後顯得心神不寧,情緒異常。
約十點鐘時,她以請假為由外出,去向不明。
此後的幾天,她情緒低落,時常哭泣,表現出極大的心理壓力。
李愛國得知這一重要線索後,他立即派偵查員前去暗中調查魯曉霞。
調查結果得知魯曉霞平時工作積極、為人老實的表現,李愛國決定與她進行正面交談,以期啟發她的覺悟並澄清疑點。
在說明來意後,魯曉霞直言不諱地表示,在18日早晨上班途中,她聽說17日晚有人偷木頭並打傷了老人,因袁恩義曾提及想要木頭蓋房,她心中生疑,便前往王昌家詢問。
在得知王昌並不知情後,她仍不放心,遂請假前往袁恩義家求證。
袁恩義否認與此事有關,這才讓她稍微安心。
在回答完畢後,魯曉霞以疑慮的目光望向李愛國,隨後李愛國未再深入追問,她便離開了。
魯曉霞的陳述是否可信,葛叔平帶領的專案組對她的談話內容以及她近期的行為表現進行了分析。
專案組中多位成員提出疑問:魯曉霞為何會在一開始就強烈地懷疑袁恩義?
從常理來看,她的懷疑似乎缺乏充分的依據。
儘管袁恩義即將結婚,但他在村里已租有兩間房,並不急於備料建房。
此外,存放楊木的地方周圍有多戶人家居住,這並不能直接證明就是袁恩義乾的。
但是,魯曉霞為何會如此堅定地懷疑袁恩義,這背後是否隱藏著某些細節?
「我覺得這個魯曉霞不老實!」葛叔平判斷這個魯曉霞根本沒有說實話。
於是,他立即吩咐李愛國帶人找來魯曉霞重新談話。
當李愛國找盧寶霞談話時,她又面不改色的改口說:「袁恩義對我說這事真不是他幹的,我也就放心了,所以沒有……」
魯曉霞雖然被李愛國詢問時面上很冷靜。
但是根據群眾反映,魯曉霞這幾天心裡並不平靜,精神很緊張,一談起這件事就哭哭啼啼,這也是反常的。
李愛國就想:「她思想上究竟有什麼顧慮呢?」
為了解開這些謎團,李愛國決定再次與魯曉霞進行深入交談,以消除她的顧慮。
經過思想工作,魯曉霞終於放下了心中的防備,向李愛國等人詳細講述了她所了解的情況。
原來,在案發前兩日的晚上九點,袁恩義曾來到魯曉霞家中,告訴她有人送給他兩根來自園林局的木頭,並打算找人運來存放在她那裡。
不久後,便發生了楊木失竊及老人被打的事件,這使得魯曉霞對袁恩義產生了強烈懷疑。
18日早上,魯曉霞請假前往袁恩義家,恰好遇到王昌也在場,兩人在低聲交談。
當魯曉霞詢問袁恩義是否拿了木頭時,袁恩義最初否認,但在她的追問下才承認木頭是他所取,並透露:「那老頭不讓我們離開,我的哥們就動手打了他兩下。」但是,袁恩義並未透露參與偷竊的具體人數以及實際動手打人者是誰。
魯曉霞透露的信息很重要,該情況對案件進展具有重大意義,葛叔平立即指示專案組圍繞袁恩義及其社會關係展開了調查。
袁恩義是陶瓷廠的員工,曾因偷竊和LM活動被公安機關處理過。
在案發前一晚,有目擊者證實其家門口停放著平板三輪車,並於深夜時分離家外出。
此外,王昌是袁恩義的同車間同事,過去也有偷摸行為,發案以後王、袁兩人接觸頻繁。
袁恩義還有個弟弟叫袁恩明,前年5月因為打架動刀子傷人,被勞動教養。
袁恩明16日請假回京,17日才回農場。
農場管理人員反映,袁恩明返崗後情緒低迷,行為異常。
鑑於袁恩明的過往行為及其案發時恰好在家的情況,李愛國等人認為其參與作案的可能性極大。
李愛國決定首先針對袁恩明進行重點突破。
但是,前往農場對其進行審查的偵查員很快就返回,未能取得實質性進展。
袁恩明為何能如此堅守口風?他是否真的與案件無關?
專案組再次進行深入研討,多數成員認為,由於他受過打擊,有對付公安機關的一套辦法。
過去敢拿刀子扎過人,心毒手狠,很可能是行兇的主犯。
估計由於他罪行嚴重,在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是不會輕易交待的。
因此,要想打開缺口,就必須另外選擇突破點。
葛叔平決定調整策略,從袁恩義的其他社會關係入手。
經了解,發現袁恩義的叔伯弟弟袁恩平具有潛在嫌疑。
袁恩平是客車製造廠的工人,五月上旬曾幫助袁恩義蓋房,並在夜間騎著三輪車外出偷建築材料。
專案組認為袁恩平可能與案件有關聯。
袁恩平是剛參加工作不久,比較年輕,過去也沒發現有什麼問題,李愛國於是決定選擇袁恩平作為突破口。
8月14日上午,李愛國帶隊在宣武客車製造廠保衛幹部的陪同下,找到了袁恩平談話。
起初,袁恩平顯得異常緊張,他僅僅交代了五月上旬幫助袁恩義蓋小房時,夜間外出偷取磚瓦的情況。
當李愛國指出他還有其他問題尚未交代時,他的臉色瞬間蒼白,顯露出明顯的驚慌與不安。
李愛國見狀因勢利導,耐心地向錢和平解釋政策,告訴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
在李愛國的耐心勸導下,袁恩平終於放下了心中的防線,交代了參與作案的全過程。
據袁恩平所述,5月17日晚上,袁恩義叫上他和同院的街坊於洪亮到他家。
當被問及目的時,袁恩義直言不諱地說:「弄木頭去。」
快到十一點時,袁恩義、袁恩明、於洪亮和袁恩平,四人共乘一輛平板三輪車,帶著鐵鍬、木棍和一條綠背包帶,朝著東直門的方向出發。
在一個豬場旁邊,他們發現兩根木頭。
他們先裝了一根,推著走了二里多路,來到袁恩義的對象魯曉霞家門口放下。
休息了一會兒後,再次出發去取第二根木頭。
然而,在裝車時,一個老頭突然出現並阻止他們,還拉住車把要求袁恩義推著三輪車跟他走。
當走到排房西頭的一條小胡同里時,袁恩義不走了,雙方發生爭執。
老頭大喊了一聲,好像是在叫人。
這時,袁恩明突然從車上抄起鐵鍬把,狠狠地朝老頭的頭部打去,連續擊打數下,導致老頭倒地不起。
見狀,他們四人立刻跳上三輪車倉皇逃離現場……
根據袁恩平的交代,8月14日下午,市局依法拘留了袁恩義和於洪亮。
第二天,又將袁恩明從農場解回進行審訊。
經過審問,這幾個案犯所交代的情況完全一致。
8月16日,為他們盜竊楊木出謀劃策的王昌也被依法拘留。
直到兩天前,京城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判處主犯袁恩明死刑,並立即執行。
其他四名罪犯也分別受到了應有的懲處。
今天是八月十五,原本是萬家團圓的日子。
在市局副局長,治安處長葛叔平、紅星廠保衛處長孫立等人的主持下,為保衛國家財產而犧牲的退休工人孫朝奉同志授予了烈士稱號。
…………
從孫朝奉家踏出門檻的那一刻起,葛叔平的心境便如同被狂風捲起的湖面,久久難以恢復平靜。
他腦海中不斷回放著烈士孫朝奉家中那一幕:孫朝奉的老伴章芝華,那張布滿歲月痕跡的臉龐上,寫滿了無盡的哀傷。
這深深刺痛了葛叔平的心,仿佛有一塊巨石壓在他的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遠處的華燈初上,有些人家裡傳來了歡聲笑語。
這樣的生活來之不易,是有人在流血犧牲,是有人在負重前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