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跟著師兄師姐送走天界眾人，急匆匆回房收拾一些隨身物品，就聽到幻靈陣啟動了。
某仙將：你們是沒瞧見，神尊有一次強迫那小子抱自己回去休息。
某仙子：這麼刺激！神尊果然有魄力，什麼事情都霸道。
太白：噓！小點聲，神尊孤家寡人十幾萬年，但凡有點人性都該盼著她能享一回極樂。
天機星君：那小子長得不錯，修為差了點，身子骨也不知道經不經得起折騰。
天樞星君：你們懂個屁，要真能被神尊臨幸一回，說不定不日這小子就能飛升了。
眾人：羨慕不已。
陸離聽得面紅耳赤，大氣也不敢出，臨幸這個詞幾乎讓他全身血液沸騰，但想起那雙冷漠的桃花眼，就如冰水滅火，神尊不會喜歡他的。
這一想，嘈雜的靈識都成了背景，直到浮光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在裡頭響起，整個幻靈陣噤若寒蟬。
浮光：東君？
東君：嗯。
浮光：上次送的藥丸還有沒有，再給我一瓶。
東君沉默片刻才道：好，我現在就去。
陸離心頭一震，再也顧不上收拾東西，轉身就往山門外跑，一路不知撞到了多少個師兄才把滿腦子的亂七八糟都撫平。
山門大開，已沒有半絲血腥之氣，與來時相比，熱鬧好看了許多，他遠遠就看見浮光站在台階處，長髮及腰，輕紗拂地，與遙遠的天色相接，是任誰都沒法抓住的錯覺，而東君，一席墨色長袍，發冠很高，墜著繁複卻不顯累贅的裝飾，就站在她與天地相接的地方，似乎再也不讓誰融進去。
浮光滿意地接過兩個瓷瓶，東君又與她說了什麼，丰神俊朗，眉目如畫。陸離明知差距，還是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
見她沒笑，甚至一絲笑意都沒有，才揚著臉說道：「我收拾好了，神尊我們走吧。」
無視東君主的存在，他熟練地拉著浮光衣袖，迎著晨光笑意融融，浮光愣了一下，才與東君辭別，「多謝。聽說魔界有許多機靈獸，挺好玩的，我回來時帶幾個給你解悶。」
她知道這些藥丸並不是老君爐子爆增，總覺得對東君應表示感謝，就隨口這麼一說。不料東君萬年面無表情的臉上先是震驚，隨後又融了極其珍貴的溫柔在眸中，「我要那些玩物無用，你...安然歸來就好。」
言畢，又不屑地瞥了陸離一眼，意有所指，「如果你不想被某些愚蠢的凡人糾纏，我這邊也有法子可治。」
「你都說是愚蠢了，何必計較。」
「你從來不曾無緣無故做一件事，此去...多加小心。」
「很多事我自己都記不清了，你倒敢斷言。」她調侃一句，東君冰冷的神色卻有了一絲裂縫。
浮光還想再逗他兩句，卻忽然察覺陸離身上不知為何生出一股濃烈敵意，不禁側首看了他一眼，見他挺胸抬頭直視東君，咬牙道：「您不也是凡人飛升？若上仙都視凡人為蠢貨，天帝所謂的眾生平等豈不成了大笑話。」
東君還是頭一次被人堵了話，眯眼看著陸離，依舊十分不屑。
「神尊慈悲待我，我便是你口中所謂的廢物，也知恩圖報，自當護神尊安然。」
東君不語，浮光卻忍不住輕笑一聲，「是嗎？」
這兩個字包含了太多難以言喻的事實，陸離懊惱萬分，「我會盡我所能。」
從沒有任何事情讓他像現在這樣能樹立起決心，過去二十多年活得自在，卻始終茫然，找不到能讓他清晰明了的目標，只能夜夜瞧著神尊畫像，求一些斬妖除魔的大志，然後藏著對神尊的小心思慢慢睡去。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身無所長，心卻難移。直至見了神尊，似乎把幾輩子攢下的力氣都使了出來。
浮光笑容更甚，竟有能融眼底堅冰之感，東君雙眸微眯，把看不上這個詞表達得淋漓盡致。
而陸離只見她終於對自己笑了，卻並不開心，他知道神尊不信，只是當個笑話。
......
妖魔交界紫霞鎮，子時剛過，互市的大門就開了，一時喧囂如沸，沒人注意到一白一藍兩道身影也混入了其中。
妖魔混合之地，氣息令人作嘔，浮光比尋常人更要拿出多倍的神力壓制魔息，但又必須恰到好處收斂氣息不引人懷疑，才到主街道小攤處，她看起來已有些虛弱。
陸離自打進來後左瞧右看，新奇無比，一會兒沒看住就從攤前拿了對兔耳朵戴在了浮光頭上，「哈哈哈，這樣看起來您就沒那麼凶了。」
浮光懶得與他計較，抬手要摘又被他攔下，傾身上前附耳道，「戴著這個妖氣濃些，你能省點力。」
她動作一緩，看著身側少年眼角彎彎，眸光聰慧有趣，心中有些歡喜，面上卻沉了幾分：「我又不是你，何需這些東西。」
陸離挨得更近了些，她明明臉色都不怎麼好了，還不肯承認，不過神尊好面子，他能理解，於是就笑得更深，拽拽她袖子，道：「您那麼厲害當然不需要。可您照顧照顧我，我都被神力燙得有些痒痒了。」
他眉眼微垂，撩起袖子把胳膊杵到她跟前，確實有些輕微得發紅，浮光索性收攏了全部神力，滿身只剩兔耳朵薄弱的一點點妖氣。
陸離便大著膽子纏住了她的手臂，貼耳說了句，「謝謝神尊。」
浮光幾不可察側過臉，生怕那呵著熱氣的嘴唇碰到自己耳朵，又被自己這個念頭驚得心煩。
「您也幫我挑一個吧。這個虎尾好還是那個狼牙好啊？」他指著攤上琳琅滿目被獵殺的妖物犯難，不自覺拉著她的衣袖晃了晃。
攤主是個還沒能完全褪盡蛇尾的妖，上半身人樣，下半身還隨著尾巴幽幽晃動，深綠色瞳仁里是冷血殘忍的光澤，「嘿嘿，我在這擺了幾十年攤，頭一回見修得這麼好的東西，不如...你們把皮囊賣給我，絕對不虧。」
垂涎的目光將兩人從頭到尾打量了好幾遍，尤其看著浮光的時候更不懷好意，陸離將人擋在身後，勾唇一笑，「好說，不如我先幫你把這層醜陋不堪的蛇皮褪乾淨，才好換個你喜歡的。」
他笑意驟斂，指尖竄出一股純正靈氣頓時嗞得那蛇皮冒了黑煙，後者驚懼不已，「你、你們不是妖！」
陸離眼疾手快往他嘴裡塞了個還滴著血的妖翅，「少見多怪。還想不想要我們的皮囊了？」
「嗚嗚嗚。」蛇妖連連搖頭擺手，又被狠狠拍了拍點了點七寸的位置，聽那人告誡道，「再敢多看一眼，我就把你的蛇瞳也擺在這兒售賣。」
蛇妖抬手捂住眼睛，連那一片衣角的顏色都不敢再看。
陸離修為是很差，但只是相對於仙門其他弟子，與天界眾仙更沒法相比，可他畢竟是正經門派出身，十幾歲開始隨師兄們下山歷練，對付普通的妖魔也具有相當大的震懾力。
如果不是到了這裡浮光神力受制，陸離幾乎也忘了自己其實有點本領呢。
痛快！等我修為大漲，那個東君也休想再多看她一眼。
他拍拍手轉過身，滿腔得意寫在臉上準備邀功，忽然就被浮光戴了一副鹿角在頭頂，沉甸甸的。
「這個適合你。」
他抬手摸了摸尖尖的角，心頭一松，「還好不是那根猴尾巴。」
畢竟眼下老虎受制，猴子當了回大王。兩人一路往前，互市越來越熱鬧，兩人在眾多妖魔鬼怪里脫俗得很難不引人注目，尤其浮光身上只有一點點妖氣，仿佛就等著被強者爭搶。
陸離額角青筋跳得厲害，在眾多各懷心思的目光里，拉著浮光的手，力道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