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盞燈太大,所以上升非常緩慢,已將花冊整理好的仙使再次展開,才施法將燈提了上來。
約莫有半人高的桃花燈,樹幹枝椏惟妙惟肖,花瓣上的紋路十分逼真,不知熏了什麼香粉,燈一落地,清幽的芬芳就瀰漫了大殿,更令人嘆為觀止的是這樹上縈繞著不下兩百顆晶藍色光珠,圍繞中心燃著的明色燈光,如星月交輝,互相襯托,彼此依賴。
仙使看得目瞪口呆,「這些都是魂光晶魄嗎?」
相較於眾人震驚到無法形容,東君的聲音依舊平穩,「是人間修士的魂光。」
「這...的是有多大的恩德,才能讓修士寧願獻出一魂。」月老拉著太白的袖子,激動的眼睛都比往常睜大許多,「桃花燈,桃花仙子何時有這樣忠誠的信徒了?」
既是精心製作的桃花,自然所有人都以為是桃花仙子的信徒,桃花仙子也滿目驚喜和詫異,在眾人羨慕嫉妒的目光下邁著盈盈碎步走去,這般出風頭的事多少讓她有點害羞,「這...也不一定就是給我的。」
她彎腰去摘掛在燈腳處的信箋,待看清內容時終於鬆了口氣,多少又流露出些失落,「不是給我的,這上頭寫的是浮光神尊呢。」
還有人給神尊放燈?
浮光沒發出來的火被那些晶瑩的藍光融化,眼神柔和許多,繼而長眉輕挑,瞥了眼臉色沉下去的天帝,幽幽道,「有這麼意外麼?」
桃花仙子垂眸上前,雙手將信箋遞上來,未免被天帝情緒波及,她退回來時因為腳步太快差點閃了腰。
「都是正經修士,修為精純,否則也不會生出藍光。」太白不敢過多表露欣喜,剛一抬頭就觸到天帝發冷的神情,訕訕一笑閉了嘴。
天帝想起自己方才說過的話,再看這盞招搖無比的花燈,剛捋順的氣又堵上來,「神尊不念念求的是什麼嗎?朕也好奇。」
「本尊旁的不在行,多半是想提升修為吧。」浮光說得隨意,眼神卻帶著灼亮將信箋展開,心想就算這人要求當六界霸王,她也定要庇佑一回,「虔誠多年,有緣得神尊垂愛,分別數年,修為略勝從前,然仍不足為神尊排憂解難。特奉此燈,望迎風直上九萬里,祈願神尊安康,歲歲無憂。信徒陸離敬上。」
眾仙議論聲紛紛,浮光心頭卻是一片萬籟俱寂,任憑旁人眼中有多少羨慕與非議,都視若無睹。
天帝推杯起身,「看來,此次魁首要易主了。」
天帝抿唇而笑,起初他覺得無論是誰勝過博陽都比浮光要好,可聽完這份祝詞,他又覺得這小子是個妙人,高高在上藐視一切的神尊,被一個凡人這麼明目張胆地惦記,除了有失身份,還能怎樣?
浮光沒將信箋鬆開,只望著那些瑩瑩藍光,心頭生出一份暖意,淡然道,「我一把年紀不想與後輩爭。何況,花燈在精不在多,所謂貪多必失。太子遠在崑崙,還惦記這等名利事,想來反省也不夠真誠。」
天帝眯眼,冕毓微晃,「博陽數年來在六界安危上勤勤懇懇,自然信徒眾多,一碼歸一碼,該是他的,總歸都是他的。」
「那是自然。」浮光不著痕跡將信箋放進了袖袋,心情比之前也好了許多,「本尊也盼著太子早日立功,坐穩儲君之位。」
「你...」天帝咬牙,她分明是指博陽功績太少,德不配位。
「稟報天帝!」
天門守將神色匆匆進來打斷天帝話頭,稟道,「怨靈在下界作祟,已重傷許多修士。」
「怨靈?」天帝剎那意外,隨後朝浮光冷眼看去,「神尊,這是怎麼回事?」
不必細問,怨靈自然是從被浮光封印了幾萬年的暗澤深淵逃出來的,只是她的封印如何能輕易逃?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浮光神力波動下降明顯,才會導致封印鬆動或者脫落。
似乎終於有了問罪浮光的理由,天帝降下的威壓讓本就因怨靈突然出沒而感到驚慌的眾仙更加焦躁。
「封印鬆動是早晚的事,天帝早知我身體有恙,卻沒有派人及時盯著,出了問題又想問罪於本尊,未免說不過去吧。」浮光挑眉,清冷眸光逼上天帝,明確告訴他,自己給他的面子是有限的。
「封印波動不應該是神尊第一時間發現嗎?」
「天帝陛下,靠人也該有個度,天界之主又不是我。」
「可封印暗澤深淵的人畢竟是你。」天帝不得不壓著不滿,「若你身子不好,朕自然可以派別人前去。」
「哼,倒是我自大了?」浮光冷哼一聲,深知事情嚴重性,不再多於天帝逞口舌之快,轉而望著守將,問道,「在何處?」
「回稟神尊,說來也奇怪,怨靈一逃出來直奔西南方,已騷擾了數個村鎮,蜀山和雲霓先後派了弟子下來,但情況沒有控制住。」
浮光白紗一揮,將花燈送回芳菲殿,頃刻踩著雲頭下了凡,東君看著她背影,手握成拳,剛準備請命帶兵下去,便聽天帝沉聲吩咐道,「太白,你點些人也下去,萬不能再讓上次的事發生,有關暗澤的封印即刻派人前去核實。」
「是,屬下領命。」
一場好不容易盼來的熱鬧就這麼意外結束,太白點了仙將剛準備出發又被東君叫住。
「東君有事?」太白帶著笑,見他手裡拿著兩個白玉瓷瓶,心知肚明。
「嗯。」東君神色凝重,「將此藥帶給神尊吧,她雖已大好,但若長久耗著,也不行。」
「東君對神尊可真是費心。」
「天帝目光短淺,心裡卻依賴她慣了,整個天界又何嘗不是,若她有個三長兩短,暗澤休養生息這麼多年,若魔族也趁機來分一杯羹,天界能獨當一面的將領還有幾個?」
他聲音低啞,面無表情,一字一句都重重敲打在太白心上。
說得不錯,他們看慣了天帝和神尊之間的博弈,卻從來沒真正意識到若神尊不再是神尊了,又有誰來鎮壓六界?
「東君言之有理,我等自會護好神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