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澤深淵在極北之地深處,背靠遠古神跡,境遇卻截然不同。
天兵駐紮在崖上,土地和山神詳細匯報完情況,天機星君帶人追尋逃跑的怨靈,太白給陸離簡單介紹了一番,便準備好所需一切等著他加固封印。
這是陸離真正意義上第一次露臉,帶著浮光神尊的名號。
他站在崖上,居高臨下看著漆黑無淵的暗澤,幾萬年的怨氣在封印里相互廝殺,猩紅色的封印忽明忽暗,方圓千里寸草不生,雖不及煉獄觸目驚心,但屬於原始時期的粗暴和殺戮顯而易見。
陸離不喜歡這兒,聞著味道就犯噁心,待得越久,身體裡的魔息就越不安分,因為它們喜歡這兒,狂呼著要回家,若非有桃木簪壓制,恐怕他早被自己消耗殆盡了。
他真正明白神尊讓他來此的緣故,封印加固不難,難的是控制魔息,想要不被反噬,就必須時刻聚精會神提煉靈力去平衡,在這兒呆幾日,比芳菲殿半個月的效果還更神奇。
「小陸離,能開始了嗎?」太白站在他身後,被深淵吹上來的風弄亂了鬍鬚。
「大家都退後些吧,上古陣法波及廣。」
陸離兩指併攏繞周身半圈,黑白相間的光暈徐徐將他籠罩,腳下砂礫碎石被氣浪震得開始滾動,太白與眾人退了幾步,喊道,「當心點,有問題千萬不要逞強。」
他站在最高處,一身金邊黑袍隨著動作的擴大獵獵翻飛,指尖虛空勾勒著繁複而精緻的封印咒法,每一筆都涌動著刺目的金光和叫人心驚的黑色霧氣。
山神看得目瞪口呆,「和...神尊簡直一模一樣!這娃兒做起來氣派也足,我還擔心他年紀小,能學神尊幾分樣子就不錯了。」
土地踮著腳,沖山神挑眉,「我前天去三十三天的時候就見過小仙君,他人也不錯,烹茶手藝更是了得。」
「有什麼好得意的,你在這貧瘠之地能喝過幾口好茶。」山神嘴上不留情,眼裡卻飽含羨慕,「六界什麼時候有第二個神尊的徒弟?這件事能讓你炫耀半輩子了。哼。」
土地笑眯眯看著陸離,慢慢挺直腰板,奈何與山神對視的時候還得揚起脖子,氣勢這一點他只能認命了,「別酸了。其實我也不記得究竟什麼味道了,還是你山裡的毛尖茶印象深。」
山神嘴角上揚,斜睨了土地一眼,「那你還一直瞅人家,眼睛都快看直了。」
「往年神尊來補結界,咱們連頭都不敢抬,好不容易有機會自然也要見識見識上古封印的奇觀。」
「也對。」
暗澤高空已經結成巨大的暗紅色封印,陸離發間的桃木簪發出赤金色光暈,汗從額角滑下來又被唇角勾起的弧度攔下,很慶幸他支撐自己做完了最要緊的一步。
他調息片刻,以靈劍為中心將金色靈力與封印連結,一點點下壓,每落一分,怨靈叫囂聲就弱一分。
他覺得自己似乎也成了其中一員,頭頂有什麼壓下來,又悶又重。本就丹元枯竭,胸悶瑟疼,如此一來更是渾身忍不住打顫。
太白眼睛都不敢眨,剛剛還驚嘆陸離修為紮實深厚,現在見他背影虛浮,一下揪緊了心,迎著風喊道,「你沒事吧?」
「沒事。」陸離嗓子發啞,封印已經與崖地持平,暗紅色光澤與他眼裡濃烈的堅持相互輝映,「上仙不必擔心,我可以的。」
他只當封印的威力太過強大,所以感受到了死亡的壓迫和不適,為了萬無一失,他又將全部靈力凝在一處,手臂一彎,封印如斷了吊臂的大鐘轟然壓在了原有的結界上。
喧囂驟停。
與此同時,陸離頭頂也像砸下來一座大山,雙腳一軟就趴在地上,哇地一口噴出滾燙的血液。
「陸離!」
「小仙君!」
「怎麼了這是!快來人!完了完了,這是神尊愛徒,有個三長兩短的,你我這輩子都別想離開這兒了。」
「這麼多血,丹元都耗幹了,這可怎麼辦,要不要通知神尊啊?」
陸離撐不住了,可一聽到神尊兩個字,眼皮還努力動了動,「別、告訴神尊...我休息一下...就好...」
別告訴她,我怕她覺得我沒用,回去後又不要我了。
我只是有點兒累,稍微晚些再回去,神尊應該也不會太生氣吧?
四周嘈雜聲慢慢飄遠,太白抱著自己在跑,風聲從耳邊呼嘯而過,有人不停地替自己擦著唇畔湧出來的血,不停地擦,不停地流......
太難受了。
回到營帳,太白和山神輪流為陸離渡靈力,然而源源不斷的靈力進去後就像溪水流進深淵,於事無補。
「這可怎麼辦?」土地急得來回踱步,「還是派人告訴神尊吧,小仙君體質特殊,我們也幫不上忙啊。」
山神擦了把汗喘息著說道,「上仙,這都一晚上了...別白耗力氣了。」
「他只是昏睡過去了,其他都還好,只要堅持吊著一口氣就行,瞧見他頭上的簪子沒?神尊應該能感應到,再等等吧。」
太白臉色蒼白,說完就再次閉上眼繼續為陸離灌輸靈氣。
「媽的,魔鼎那老東西真是不要臉!」天機星君跨門而入,帶著一臉煞氣。
山神和土地哪個都不敢得罪,一個側身讓路,一個沏茶遞上,「星君息怒,小仙君還沒醒,深淵出問題了?」
天機這才想起陸離受了重傷,將聲音放輕了些,轉身對著太白道,「剛得了消息,魔鼎出關了,正帶兵往天界走呢!天帝下了調令讓我們即刻回天界。他的傷怎麼樣?」
太白搖搖頭,「還沒起色,不過封印沒問題,你先帶兵回去,等陸離醒了我再走。」
「好吧,我給你留五百天兵,你們當心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