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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今天來,是有個禮物送給你

2024-08-09 23:12:19 作者: 兜小兜
  也對,上次她告訴陳淵應當追求皇位,陳淵確實努力了,但代價卻是張妙錦的死。

  現在她再提及,豈不是在接他還沒癒合的傷疤。

  「長公主,我每一次對未來懷有希冀的時候,都會失去些什麼。」

  陳淵表情落寞,眼神里的情緒,毫無保留地傾泄給沈惜年。

  「小時候,我想識字,偷偷拿了太監身上的書本子。

  卻換來他一頓暴打,連同阿娘,被打得手腫了半月。

  再長大一些,我想離開冷宮,趁著阿娘收恭桶的時候,我帶阿娘滿宮裡尋找逃出皇宮的缺口。

  卻被侍衛逮住,雖然沒有受皮肉之苦,但是我們卻被餓了三天三夜。

  再後來,是長公主給我說,我需要一個出人頭地的機會。

  我不知天高地厚地要了,可是卻永遠失去了阿娘。

  我現在……」

  陳淵停住。

  沈惜年低頭看著腳尖,陳淵高大,低頭下去,看見沈惜年頭頂毛茸茸一片。

  跟那晚一樣,她松著髮髻。

  陳淵苦澀的唇角動了動,暈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

  他很喜歡這樣的沈惜年。

  很近,很軟。

  「長公主,我現在,不想失去什麼了。」

  事實證明,要站在山巔,必然會再失去一件最重要的東西。

  現在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是他面前的人。

  沈惜年的情緒從陳淵小時候的苦痛經歷中抽離出來,琢磨了一圈他最後的話。

  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懂,還是裝作不懂。

  「至於走什麼路,是你自己的選擇,只要對得住你九泉之下的阿娘就好。

  只是你記住,要想在後宮、在朝廷生存,好好藏好心思才最重要,這樣禧妃姐姐才會安心。」

  她只單純想著,他現在擁有了王爺地位和皇上的賞識,確實不能再失去什麼了,九泉之下的張妙錦,也能安心了。

  沈惜年知道,他一向藏得很深,隱忍不發。

  但是太后畢竟是太后,看人的眼,是最毒的。

  話盡,她抬眸,撞上陳淵直視自己的眼睛。

  夏日夜闌的月光,融進屋裡,將他狹長的眸子染上白霜。

  陳淵眼中的白霜一點點化開,在漆黑的眸子裡汪起一抹清泉。

  「知道了。」

  見他終於開竅,沈惜年滿意要走,陳淵仍垂頭俯著看她,沒有讓路的打算。

  屋裡空間狹窄逼仄,她從他身邊繞過,纖細柔軟的手臂,隔著衣料,擦過他肌肉線條明顯的手肘。

  衣料單薄,陳淵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體溫,餘溫未褪,他開口。

  「今天來,是有個禮物送給你。」

  身側的沈惜年愣了一下,停下腳步側目問他。

  「什麼禮物?」

  陳淵抬手,從袖口掏出一個窄口小瓶罐,瓶罐口部,塞了一個原木塞子。


  她表情疑惑。

  陳淵拔開木塞,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

  沈惜年不禁後退一步,掩住口鼻,躲避撲面而來的不適感。

  「唐仞的血。」

  煞白的臉,被手緊捂著,只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面。

  此刻瞪得渾圓,從門外吹進來的晚風,也沒讓她的眼睛眨一下。

  陳淵看著她捂嘴的手在發抖,又塞上木塞,放進袖口。

  「唐仞梟首那日,我提前買通了守衛,先行一步,放幹了他的血。」

  沈惜年搖著頭後退。

  「你……你什麼意思?」

  陳淵在她眼中,並沒有見到如預料般的暢快解恨。

  「唐府抄家那日,我也去了,在內宅有一間柴房,血跡斑斑,早已經乾涸一地。」

  沈惜年知道他說的是哪。

  「我聽下人們說,這裡曾經關著一個姑娘,要日日取血,送進皇宮給唐綰服用。」

  沈惜年退到無路可退,背抵上牆壁,牆壁冰涼,與她的體溫截然相反。

  一冷一熱間,她心底的不安一點點放大。

  「你看到她了嗎?」

  陳淵反問。

  「慕醉嗎?」

  沈惜年急切點頭。

  「她是你的誰?」

  沈惜年催促。

  「你快說!」

  陳淵搖頭,眼中泛起凌厲的殺意。

  「下人們說,老早之前就扔到亂葬崗了,這間柴房,唐仞嫌晦氣,一直沒有讓人動,就這麼空著了。」

  沈惜年眼底剛閃起來光暗下去。

  自己早就死了,找到又有什麼用,自己在期待什麼?

  陳淵心疼抬手,蓋住她溢滿了恐懼的雙眼。

  「我找到了她。」

  沈惜年一點點垂下去的眼皮,猛然抬起。流著淚。

  「誰?」

  ***

  沈惜年不知道自己怎麼回得寢宮。

  她腦袋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像個行屍走肉一樣,一路想著,一路流著淚。

  陳淵翻遍了亂葬崗,找到了已經變成一堆白骨的慕醉。

  人的樣貌自然是認不出了。

  可是,屍首橫堆的亂葬崗,只有一堆白骨,就連蟲蟻路過,都要繞著走。

  沈惜年苦笑。

  那是因為,慕醉滿身的藥性,足以讓蟲蟻懼怕。

  陳淵告訴她,他安葬了慕醉的屍骨,把從北州帶回來的、慕氏夫婦墳頭的一抔土,灑在了她的墳上。

  阿爹阿娘,還有弟弟,摟著孤獨多時的慕醉,終於團圓。

  陳淵沒有再問她,你是慕醉,為何又是沈惜年。

  他不問,卻默默幫她做了一切。

  沈惜年心頭堵得難受,只要闔上眼,就是臨死前唐仞那張惡狠狠的臉。


  陳淵告訴她,他放幹了唐仞的血,留了一點,想灑在慕醉墳前,祭奠她的亡魂。

  沈惜年沒有說,慕醉的亡魂未散,仍然在這個世界上。

  她拒絕了陳淵的提議,因為慕醉,再也不想沾染唐家的一點東西。

  沈惜年整晚盯著窗外朦朧的月光,直到月亮的光亮漸漸變淡,最後被一片亮白的天空替代。

  「呀!長公主!你眼怎麼腫成這個樣子!」

  沈惜年被司春扶著坐起來。

  「做了個噩夢。」

  「好端端的,怎麼夢魘了。」

  司春著急,連忙尋了安神的香薰,給她點上。

  沈惜年坐在床邊,揉著發痛的太陽穴,一整晚沒睡,此刻腦袋兩邊腫脹地要跳出來。

  「昨天母后說,思遠哥哥他們何時去北州?」

  站在身側、給她捏著僵硬肩膀的司春,手也沒停地回。

  「就是今日。」

  沈惜年闔了許久的眼睜開。

  「去福康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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