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兒!」
謝府外的馬車已候著了,謝輕舟見到人來,連忙歡歡喜喜地招手,那一抹青綠色的倩影,實在是讓人驚艷。
沈昭月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新做的青綠圓領長襦裙,外搭了方領繡花的夾襖,一朵如真如幻的纏金絨花簪別在髮髻上,顯出一絲清雅貴氣來。
「六哥偏心!竟只看到了沈姐姐,我還在這兒呢!」一道小小的聲音響了起來,正是謝九郎。在府中拘束久了,謝九郎早就想出去玩了。因著年歲小,沈昭月對他向來更親和一些,兩人的關係自是不錯。
謝輕舟作為庶兄,自然也頗為喜愛九郎,見他撅著嘴,笑著打趣道:「你啊,還與沈姐姐爭風吃醋,也不怕人笑話。」
「小九,可是怕我搶了你六哥?」沈昭月喜得見他們兄弟倆感情好,到底是同父所出,日後還是要相互扶持才行。
「我才沒有呢!」謝九郎吐了下舌頭,「我是男子漢,可不與你們計較。」
「走啦走啦!再不走,可要遲了!」謝九郎左手拉著沈昭月的袖子,右手拉著謝輕舟的胳膊,拽著人就往一旁的馬車裡鑽,「快點兒,上車了。」
周圍候著的皆是四房外院的僕從,自是知道三人關係好,雖有男女之防,可到底還有個孩子在,便沒有那麼多忌諱了。
只是另一側的馬車上,謝長翎冷下了臉:「四房,就是這麼管教人的?」
「回主子的話,四夫人好不容易才得了九郎一個兒子,自然更偏寵一些。」衛安看了眼外頭的人,他自幼跟在謝長翎身旁的內侍,後被送去學武,如今在外頭幫著謝長翎做事。他猜想,自家主子最重規矩,怕是不喜九郎拉著女子同乘。可那到底是四房的人,他們二房插手不得。
「嗯。走吧。」謝長翎放下了帘子,剛才那一幕,總覺得有些礙眼了。
衛安「哎」了一聲,抽鞭趕馬,這自從辭官歸鄉以後,自家主子的性子是更加難以捉摸了。白日裡讓他跑腿盯人就罷了,如今連馬夫都讓他幹了。
前面的車一動,鈴聲一響,發出清脆的「叮鈴——」
是催促了,沈昭月扶著謝六郎的胳膊,踩著馬凳上了車。
剛巧,外頭一陣風吹起,謝長翎又瞥見了這一幕,暗道了一句:「她倒是與四房的人關係很好。」
「主子?您說啥?」馬蹄聲大,衛安沒聽清,連忙問了一句。
「無事。」謝長翎收回目光,坐在馬車裡閉目養神。他這幾日,似是太過關注一個人了,並不是件好事,何況只是一個輕浮庸艷的女子。
陸家此次的宴席辦得大,整個廣陵有頭有臉的人家都被請了來,不僅給高門世家發了貼,就連有些才氣的考生學子也一併請了。
各家未出閣的女郎們自然不會錯過,她們可聽說那謝家的探花郎也來了!
陸府內,滿園的迎春花開,許是打了雨,灑落一地的姝色,幾瓣殘葉染了泥,略顯落寞些。
入了內院,郎君們都朝著東側走了,謝輕舟對著沈昭月輕聲叮囑了一句:「我先與他們問候一聲,等吃宴時,再來尋你。」
「好。」這種場合是該去多結交些人,沈昭月明白。若是有朝一日,謝輕舟真入了仕途,也能多有一些助力。
「我不去,我要跟著沈姐姐。」謝九郎最煩與一群人裝模作樣地打招呼了,說不定還要被考校幾句,他可不願。再說,那臭烘烘的男子又什麼嗎?他更愛與那些姐姐們玩,她們個個都覺得他可愛極了。
「隨你去,只是別給你沈姐姐惹麻煩。」謝輕舟點了一下謝九郎的頭,「若是惹了禍,我定告訴母親。」
拿著四夫人壓他,謝九郎也不怕。不過四夫人向來愛哭,謝九郎一想到母親哭哭啼啼的模樣,就覺得頭疼,連忙答應著:「知道了,知道了!我都是個大孩子了。」
「沈姐姐,咱們走。我還想去摘兩隻白梅呢!母親喜歡。」陸家的迎春園,最有名的就是白梅。雖然有名,但並不貴重。
「好,只是這一次要小心些,切莫像去年一般摔著了。」沈昭月略有些擔心,謝六郎慣會爬高,上次可嚇壞了他們,幸好底下有人接著,才沒傷到。
然而,沿著碎石路走了一道,沈昭月才發現這並非往年常去迎春園的路,正想問上兩句,只聽得一道清亮的女聲響起:「前兩日下了雨,園子裡還濕濘著,沒辦法,只能換到雅閣處聚了。」
一群人還未到門口,裡頭就有一位頭戴金簪玉冠的芳華女子迎了出來:「還望姐妹們,多見諒了啊。」
沈昭月循聲望去,正是陸家的四姑娘,陸婉盈。
「去了雅閣,還怎麼賞春?別是只叫眾姐妹坐著喝茶吧?」說話的女子,正是廣陵太守之女魏靖然。三年前,魏靖然隨父從京城來了廣陵赴任,自詡是京城貴女,頗有些看不起廣陵人。
可看不起有何用?魏靖然如今十八了,連個親事還沒定下。可陸婉盈去年年中與京中四品太尉王家的嫡次子王旭定了親。多年前,魏靖然還曾對王旭一見鍾情,可惜王旭那時未到談親的年紀,她只能想一想,也就算了。
當下,魏靖然只覺得不甘心,若非她離了京城,那王旭未必不是她的夫郎!同樣,她更瞧不上陸婉盈,她憑何就配得上王家?
「今年濕氣重,連白梅都沒開兩枝,誤了賞春的時節了。」陸婉盈忍下心頭的不悅,面上掛著笑意,自她定親後,魏靖然三番兩次尋她麻煩,她懶得與對方口舌之爭。若非她是太守之女,陸婉盈是決計不想請她來的。而後,陸婉盈繼續說道:「不過,府中的春杏倒是開得好,正在雅閣處。再說,今日咱們可不是一味賞花的。」
陸婉盈一個眨眼,眾人立刻瞭然。不僅賞花,更賞「探花郎」!
隨即,不少女子都掩面輕笑了起來,更有人催促道:「陸四姑娘,別賣關子了,咱們快去吧。」
「是啊,是啊,我這都餓了。」另一人附和了一聲。
說起探花郎,這也是魏靖然的心思。魏太守今早與她說了幾句,讓她與謝長翎多結識結識,更有將他納為婿的意思。剛開始,魏靖然還有些不悅,畢竟謝長翎辭了官,能不能復用還另說呢!可謝太守隱晦提點了兩句,她便動了心。
「沈姐姐,這賞花,不會是賞我二哥吧?」謝九郎人小鬼大,扯著沈昭月的袖子,與她咬耳道,「嘖,那肯定會被我二哥嚇哭的!」
沈昭月想了想,被嚇哭嗎?
還真可能,畢竟她第一次見到謝二郎就被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