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帥悄聲對熟睡的江君說:「還好把他倆都踢走了,要不你能老實地躺這兒睡?」
對於有情人來說,甜蜜的時間總是過得太快。閱讀似乎沒過多久,電話鈴聲大作,門鈴也跟著起鬨,響個不停。
江君勉強睜開眼,袁帥也是睡眼惺忪,一派混沌模樣。
「這是哪兒啊?」江君揉揉眼睛,四處看看,瞬時記起了昨晚的瘋狂。完蛋了!
沒等她有所動作,袁帥率先跳下床,顧不得遮掩便跑向門口通過貓眼查看。
江君一路蹦一路穿著褲子:「誰啊?」她用口型問袁帥。
「秘書。」袁帥也用口型回答。
江君很不義氣地跳進浴室,扔給袁帥件浴衣:「我不在這兒!」她直接反鎖上門,心想:真是點兒背。
她趴在門上想聽聽外面的情況,奈何這房間的門板夠厚,什麼都聽不到。
過了好一會兒,袁帥敲門:「出來吧,都走了。」
江君拉開一條門縫,探出腦袋:「什麼情況?」
袁帥沒好氣地把白色的文胸像哈達一樣套進江君脖子:「長輩都在你家等著接見咱倆呢,走吧英雄!」
一路上,江君如坐針氈,手指甲啃得露了紅肉:「他們一定會逼咱倆結婚。」
袁帥斜了她一眼:「那就結,你不樂意?」
其實江君沒什麼不樂意的,只是不想改變目前的生活狀態。
她問袁帥:「你們在北京建分行的事情怎麼辦?」
「管他呢。」袁帥不在乎地說。
江君不敢確定袁帥是不是真的不在乎這些,既然自己沒有離開MH的打算,袁帥也不可能從GT來MH,那麼何必為了一個名分影響到彼此任何一方的事業?
快速分析利弊後,江君試探著說:「緩緩吧,先等你在北京扎住根了再說。」
袁帥沒說話,雙手握緊了方向盤,面無表情地開著車。
他想問江君:你愛我嗎?可他沒這個勇氣,怕得厲害。哪怕江君只有一絲的猶豫,自己也輸不起,真的輸不起。
車到鍾家門口,袁帥親親江君:「別怕,有我呢!」
江君笑得勉強,握緊了袁帥的手,走進大門。
過程很暴力,判決很簡單:毀君清白,以身相許。
連上訴的機會都沒有,倆人的婚事便被草率而暴力地判定了。
回到袁帥的公寓,江君小心翼翼地幫他敷眼睛。
「你爸下手也太狠了,眼球充血成這樣。」
袁帥嘿嘿笑著,摸摸自己的臉:「他是幫你爺爺打的,你看老爺子那樣,恨不得拔槍把我斃了。噝,輕點。」
「我看他們是裝的,結婚申請表都準備好了,你說讓咱們在空白表格上簽字幹嗎?現在又不入籍!」
「萬一你有了,把日子提前個一年半載的,一蓋戳,里子面子全有了。」
「怎麼了?」袁帥半睜著賤狗眼瞄向江君。
江君搖搖頭:「沒事,就是覺得早知道有這一天,咱倆何必純潔友愛這麼久?」
「我也後悔了。」
「什麼?」江君一驚,下手狠了些,袁帥疼得躥起來,捂著眼睛呻吟。
「你這算家暴。」袁帥挑著眼睛嗔怪道。
這種風情萬種的表情,襯著他被打得慘不忍睹的豬頭臉,視覺效果真是震撼。
江君忍著笑,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夫君請坐,奴家重新來過。」
「娘子,以後咱倆就是兩口子了。」袁帥深情款款地看著江君。
接下來的日子,他們像所有的新婚夫妻一樣輪流陪著雙方親人。袁帥回城辦事的時候江君就待在市內的公寓裡,幫他整理資料,看看閒書,然後做好飯等他回來。飯後或是散步,或是一場電影,夜晚做愛做到精疲力竭,擁抱著沉沉睡去。
從沒有這麼悠閒地生活過。她一直是忙碌的,忙學習,忙工作,忙應酬,當閒下來的時候江君忽然發現自己的私生活荒涼不堪,沒有兄弟姐妹,唯一的好友徐娜也去了巴黎閉門創作,專心備戰春季時裝發布會。如今她拿起電話,長長的通訊錄名單,卻沒有一個人可以聊天。走在街上,看別人或雙雙對對,或成幫結夥,而江君只有袁帥—是哥哥,是密友,是愛人。江君的世界裡只有袁帥一人。她感到莫名的恐慌。
Du打電話給江君拜晚年時,江君已對著手機發呆了大半天。
「怎麼那麼沒精神的樣子,和朋友玩瘋了吧?」
江君趴在桌子上用叉子使勁戳著一顆櫻桃,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Sally要求調去你那邊,做你的助手,你的意思呢?」
「可以啊。」
「你還好吧?」
「Du,我發現我真的適合做個工作狂。」
Du大笑:「好啊,那你馬上銷假回來上班,最好做足二十四小時。」
「資本家!」
「羞辱我!我們是銀行家,資本家算什麼!」
「……」
「不開心就回來吧,我們去滑雪?」
江君笑起來:「少來吧,一回去肯定又被你抓去做苦力。」
「去郵箱裡看咱們在北京的照片,你照得很美。」
跟Du瞎扯了一會兒竟然心情大好,江君打開筆記本上網看照片。
袁帥回家的時候,看見江君正趴在電腦旁熟睡,嘴角還掛著笑。他走過去,想抱她回房間,手臂壓到鍵盤,看到江君和Du快樂大笑的合影。
袁帥的心猛的一跳。他哄著她去床上睡,自己回到書房,一張一張地看著那些照片。Du摟著她,她和Du緊緊靠在一起,他們相視微笑,他們,全是他們。
我在哪兒?袁帥問自己,我在她心裡是什麼?
他想起七年前的那個冬天,江君躺在雪地里,頭上的傷口汩汩冒著血,鮮紅的,帶著薄霧,滴落到雪中。她推開那個男人,側頭看向他:「圓圓哥哥,你帶我走吧。」
她說:「原來這就是愛情,我再也不要了。」
他毀掉了江君的初戀。
江君再也不要愛了。
袁帥想: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嗎?
第二天清晨,他帶江君去了南城的一處古宅。在百年古槐下,袁帥跪在青石板上虔誠膜拜。江君不知道他在求什麼,抬頭看著懸掛滿樹的紅絲線,也緩緩地跪在他旁邊。她求幸福,求他們一定要幸福。
休假結束,江君和袁帥扛著大包小包回到香港。生活依然繼續,只是袁帥破天荒地開始查江君的崗。他每天給江君打好幾個電話,如果江君沒接或錯過,便立即會收到追問信息:在哪兒啊?累不累?
江君有點吃不消,上網查查,據說熱戀的人都這樣。熱戀啊,酥到骨子裡的纏綿。
江君也有了明顯的變化,總是想早回家,尤其是袁帥到家後會發信息或是電話向她報到:「到家了,等你。」聽到或看到這樣的話,她覺得心都化成了一攤甜水。
她陪著袁帥做他想做的每件事,像小時候那樣,寸步不離地跟在他身後。
江君開始有計劃地了解內地的業務,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熟悉情況。在Du的支持下,江君的工作重心開始偏移到她以前從不碰的內地項目。Du曾問過她為什麼回趟北京就有這麼大的變化,江君的官方解釋是內地相關政策已有鬆動,此時是切入的最好時機。Du巴不得江君能為他分擔這部分工作,當即表示支持。有了老闆的口諭,江君光明正大地以權謀私,不停地去北京出差,GT中國分行的籌建到了關鍵時刻,需要袁帥經常待在北京,袁帥耍賴要她陪,她就陪,卻歪打正著地接了幾樁大生意。
當然,香港方面的工作也容不得江君太猖狂。人員新老交替,所有的安排不能出一點紕漏。她以飛機為家,在北京和香港之間來回奔波。
Du一向信任江君,此時更加倚重,放手放權,任她獨斷。
對Du的信任,江君有些愧疚。她經不住袁帥的軟磨硬泡,準備在MH的中國分行步入正軌後就找個國有銀行干一份清閒點能顧家的工作,比起她在MH的風光,她更想用江君的身份做袁帥身後的小媳婦兒。她更加用心地幫Du做事,希望能儘早安排好一切,這樣她離開得也安心些。
袁帥幾次提出讓她辭職過來,即使一時無法在GT工作,也可以陪在他身邊。
江君拒絕了,她不想閒下來,她討厭空虛,討厭寂寞,而工作能讓她充實,讓她活力四射,她想做只勤勞快樂的小蜜蜂。
袁帥不能理解江君的想法,江君一天不離開Du,自己就提心弔膽一天。江君對工作上心,對Du上心,連樓下星巴克的服務生都誇她貼心。他甚至有時會想,如果那天他沒有下樓,那麼現在在江君身邊的是否還會是他?
這麼多年,他沒名沒分地守著她,護著她,好不容易有點進展,卻發現人家大小姐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裡。不,她對自己一向是沒心的,她的心肝全給了外人,連結個婚都推三阻四。這樣的江君,他怎麼能放心。
袁帥想跟江君大吵一架,豁出去了把該說的都說清楚,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隨便你吧。」帶著滿腹的不甘,他獨自奔赴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