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君這一病休息了大半個月。閱讀按醫生的說法,江君只要好好休息兩周便沒事了,可袁帥不停地給她洗腦,勸她辭職,江君被煩得夠嗆:「都說了,不想整天在家裡混。」
袁帥騰地站起來:「你能不能為我想想?」
「那你到底想怎麼著?」江君壓住性子好聲好氣地問。
袁帥的口氣和表情一樣的強硬:「你馬上辭職回家,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其他的等好了再說。」
「懶得跟你說了。」新郵件的提示聲響起,江君不再理會袁帥,逕自走進書房,去處理工作上的事。
袁帥跟進來用力合上江君的電腦:「跟你好好說沒用是吧?」
江君瞪著他:「你別太過分,當初我們是說好的。」
「現在情況不一樣,你身體不好。」
「醫生都說沒關係了,而且我以後會注意。」
袁帥嘆了口氣:「你就不能聽我的話嗎?」
「合理的我會聽,可你別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你想做什麼?天天累得跟孫子一樣?弄出一身病你高興是吧?」
「我樂意!」江君被他譏諷的口氣徹底激怒了。
「鍾江君,我是為你好!」
江君梗著脖子反抗:「用不著!」
「你他媽是我老婆。」
「老婆?」江君冷眼斜著袁帥,「還不是呢吧?」
「你……渾蛋!」袁帥暴怒地摔門離開。
巨大的關門聲讓江君心煩意亂,四處摸索著找煙,剛點上,手機響了,看著上面顯示的「JayYin」,她煩躁地掛斷。
可這傢伙不依不饒地連續撥打。
江君無可奈何地接了,壓著火問:「什麼事?」
「我到北京了,方不方便來看你?」
「不方便。」
「UST的Case需要跟你溝通一下。」
「有問題你直接找Du吧,或者我安排其他的人幫你。」
「你……沒出什麼事吧?」
「沒有!」
「你現在在哪兒?我過去找你,好不好?」
「我很累,要休息了。」江君掛了電話。尹哲依舊不依不饒地發簡訊騷擾:我只是想看看你,作為朋友的關心還不可以嗎?
真是神經病,江君隨手刪了簡訊,不再理會。
等她冷靜下來想想,有些不放心地打給Du:「UST的事情你找人幫Jay盯一下,我怕他太衝動,出紕漏。」
「知道了,你身體好點沒有?」
「嗯。」
「你家人一定很擔心你,我昨天打給你又是你大爺接的,口氣很差,你還有大爺?」
江君靠在陽台的玻璃門上,盯著樓下的花園,很無力地說:「Du,我現在很累,沒有力氣和你鬼扯。工作上的事情我已經安排好了,有問題發郵件給我。」
「你知不知道之前你手下離職的幾個人全進了GT那邊?」
這個消息令江君大驚。
「你有時間問一下,我不方便出面。」Du緩了緩又說,「真想看看你,我後天去北京,告訴我你的地址。」
「再聯繫。」江君放下電話,趿拉著拖鞋在屋子裡來迴轉圈。
五名資深業務人員,足以撐起一個小部門,多大的禮物。
她點上煙,深吸了幾口,從電話簿里調出一個號碼撥通:「Sally,我是Juno。」
「我知道了。」袁帥抬頭看了眼高處,「沒關係的Sally,先這樣吧。」他掛了電話,繼續坐在石凳上抽菸。
江君站在樹叢後面情緒複雜地看著他,花園裡到處是鬱悶的顏色,暗沉沉的。
Sally在電話里跟她說:「哪家金融機構肯用在犯了大錯被踢出MH的人?誰還可以信任他們?Juno,如果不是Zeus相信你,又怎麼會用我們?我知道我不該把其他的人拉進來,但現在世道這麼差,沒有工作怎麼生活?」
江君知道這是事實,也因為這樣才推薦Sally去找袁帥,但他為什麼從沒跟自己提過?
看著袁帥一根接一根地抽菸,來回擺弄著手機。他到底在想什麼?難道真的是他在使壞?
當年江君受傷後便執意要去美國念書,她早已通過了交換生的遴選,只是因為尹哲的關係一直未能成行。家裡並不同意她獨自赴美,爺爺甚至發了狠話,要走就把姓改掉,以後都不要再回來。她正值青春叛逆,早就煩透了這姓氏的枷鎖,還真向戶籍辦提交了更改姓氏的申請。這下是徹底惹惱了老爺子,盛怒之下將其逐出家門,並當著家中所有人的面撂下話:「老鍾家從此再無鍾江君這個不肖子孫。」
江君沒要奶奶偷偷塞給她的錢,更是直接剪掉了爸爸媽媽給她的銀行卡,反正交換讀書的這一年是免學費,靠著之前跟袁帥做股票投資賺的那點錢足以度日。江君白天背著書包去上課或去圖書館,晚上在餐館洗盤子、做招待。她整日都在笑,直到精疲力竭地墮入噩夢,哭著醒來後繼續微笑地活著。那時候真是孤苦極了,幸好袁帥每個月都來看她,拎著大包小包的,坐在她門口對著毫無回應的門板嘮叨一整晚。
可她不想見他,就如同不想見自己的家人一樣。
那個時候袁帥總是靠著門板坐在地上不停地抽著煙,講著各種新聞和笑話。有時她會偷偷通過門鏡看他,聽他說話。臨近天亮時袁帥便起身把菸蒂清理乾淨包好帶走,除了一包包食物和生活日用品外,再也找不到一絲他來過的痕跡。
圓圓哥哥怎麼會害自己呢?這麼多年,他在她身邊,是親人,是愛人。江君這樣想著,心也開始一點點地柔軟起來。她相信袁帥,必須相信他,也只能相信他。
江君決定如袁帥所願辭職換個工作,隨便一家金融機構就行。MH也好,GT也好,對她都是一樣的,別人可以不理解她,但袁帥不可以,他們是一樣的不是嗎?否則為什麼放棄家人安排的大好前程,選擇自己獨自打拼?她不想做女強人,但沒有辦法,沒有朋友,沒有多彩的生活,沒有其他的本領,想剎住卻停不下來,離開了工作的她仿佛魚離開水,拼死掙扎卻逐漸乾涸。不是放不下現在的一切,而是她想被需要,被肯定,想有實現自己價值的一方天地。
江君心裡做了決定,走過去拍拍袁帥的肩膀:「幹嗎坐這兒啊?」
袁帥一驚,立刻跳起,拍打著身上帶著火星的煙花。
江君主動示好:「回家吧,飯好了。」
袁帥偏過頭不看她:「我約人了。」
江君一步一步走過去,站在他面前,扭過他的脖子蠻橫地親了一口。
「約誰啊?」
袁帥拉近她,把頭貼在江君的小腹,半天才說:「約我老婆行不行?」
江君有點想哭,揉了揉袁帥的頭髮:「你老婆餓了,想吃牛排。」
他們手拉手吃燭光晚餐,親密地貼在一起,你一口我一口地解決掉一份牛排。在漆黑的電影院的最後一排交頸熱吻,江君對袁帥說:「我辭職。」袁帥的眼睛在黑暗中泛著微光,他說:「我只想跟你好好過日子。」
Du到了北京後同江君約在酒店旁的茶館見面。
出門前,江君告訴袁帥說:「我今天就攤牌。」
袁帥看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跟你說啊,就算我一時沒找到下家,你也要按月給我工資,就按我現在的年薪給。別嫌貴,我就這個身價,少一分都不成。」
袁帥失笑:「行,我工資卡直接給你不就完了,我是想說別勉強。」
「知道我對你多好了吧?」江君得意地揚揚下巴,「走了啊。」
她特意早到了些,背對著門坐下,抓緊時間理清思路,剛點上煙,門被拉開。
「江君。」是尹哲的聲音,江君騰的一下站起身,膝蓋磕到茶几,又麻又疼的差點跌倒。
「幾天不見,行那麼大禮幹嗎?」尹哲笑著扶她,「沒事吧。」
她推開尹哲的手臂:「你來幹嗎?」
「Du被人拖住了,我就先過來看看你。你怎麼還是毛手毛腳的,動不動就弄一身青?」尹哲叫人送來冰塊用毛巾包了,要替她敷膝蓋說。
江君閃過他,挪遠了身體:「行了,我沒事。你找我什麼事?」
「就是想見你。」
「尹哲。我沒時間跟你扯,Du在辦公室?我有事找他。」她起身向外走。
尹哲快一步堵在門口:「你不會是想辭職去跟袁帥吧?別傻了。」
「跟你有關係嗎?」
「江君,你知不知道他最近搶了我們多少生意?Sally他們都在他手下,你上次的那些照片又被挖出來做文章。如果你也去了GT,我哥怎麼辦?」
「Sally的事情我知道,跟袁帥沒關係。至於生意,本來就是各靠本事。」
「你昏頭了吧。」尹哲怒視著江君。
江君覺得可笑:「我現在還是你的上司,請你注意說話態度。」
尹哲皺著眉頭,很嚴肅地說:「江君,你離袁帥遠點,他狠起來比誰都絕。」
「你見過他了?」江君恍然大悟,怪不得呢,袁帥這麼死乞白賴地非要她離開MH。
「他在搞陰謀,你要相信我。」
「我憑什麼相信你啊?你能有點自知之明嗎?」江君聽不得別人說袁帥的壞話,當下就怒了,「我警告你,別招惹袁帥,否則連你哥的面子我都不給。」
幸好Du及時趕到,壓住了江君的怒火。
他坐下,好整以暇地為自己倒了杯茶,吩咐尹哲:「你先回辦公室幫我應付一下上面的那些人,我跟Juno有事情談。」
「哦。」尹哲不甘願地離開,出門前沖江君搖搖頭,暗示她不要輕舉妄動。江君根本不理他。他算哪根蔥?自己進MH的時候,這愣頭青估計還追著喬娜姐姐搖尾巴呢。
Du手裡夾著根切好的雪茄,還沒沾過嘴,江君抬手搶了過來,拿起桌上的火柴點上。
「你的身體剛好,不能抽。」Du笑著抽走雪茄,銜在嘴裡。
「不抽都別抽。」江君賭氣地一把拽下,直接按進Du的茶杯,「有事說事,知道我是病人還讓我等這麼久。」
Du笑道:「沒見胖,倒是脾氣越來越大了,不過氣色好了很多。」
「我可是一個月的假期,你想都別想。」江君警惕起來。
「我就那麼不通人情?再說,累病了你,最傷心的是我。」Du誇張地撫著胸口,「你不知道,你不在身邊我有多難熬。」
「拉倒吧你。」江君笑了出來,想到今天來的目的心情又凝重起來,遲疑著開口說,「我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應該的。」
「我是說,我想辭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