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的笑容頓時定住,嘴角一點點收平,看著江君,神色不明。閱讀
「你到底想幹什麼?」Du嘆了口氣,摘下眼鏡,揉著眉心。
江君不安地別過臉,小聲解釋:「我……我真的需要休息,換份悠閒點的工作。」
Du看著江君,神色不明。
當年面試的時候江君信心滿滿地對Du說:「我不會比IBD部門中任何一個人差。」
那時她只是個小姑娘,利落的短髮,粉嫩上翹的嘴唇,黑白分明的眼睛靈動流光,白玉一樣的面孔。可惜啊,耳朵大了點。Du好笑地看著她過眉的尖耳朵從黑髮中支棱出頭,從面相學來看長這樣耳朵的女人很難馴服。
他們海闊天空地聊了兩小時,仍覺得意猶未盡。
拋開學歷不說,江君的反應能力極快,對事物的理解力以及清晰的邏輯和表達都令他驚訝不已。不可否認江君是優秀的,但他要的是卓越。她是顆成色極佳的裸鑽,而自己是最好的切割師。
他不停地打壓Juno,磨去她的浮躁,用最枯燥瑣碎的工作訓練她的耐受力。加班至深夜時他偷跟在她身後,聽這個小女孩在樓梯間大聲嘶吼,惡毒地咒罵。Du邊笑邊想這小女人的發泄渠道還真直接,髒話比他會的都多。
他喜歡聽這姑娘不經意間帶出的北京口音,特別的嬌憨,脆生生的甜亮。
他喜歡看她眼波流轉間的光華,即使紅腫著眼睛仍是充滿自信和執拗。
他受了蠱惑一般地為她破了一次又一次先例,給她力量,盼她成長,渴望有一天能與她並肩站在最高峰,笑看山河。
在她升任IBD亞太總裁的時刻Du感到內心按捺不住地興奮,他知道他的Juno羽翼已豐,他為他們的今後做好了一切的準備,以為夢想很快就要實現,可今天她卻說「我想辭職」。
Du把臉埋進掌心,片刻之後才抬頭問道:「你到底想幹什麼?」
江君不安地別過臉:「我……我真的需要休息,我覺得自己快累死了。」
「好,休息!半年?一年?關上手機,什麼也別想別管。休息到夠,然後回來。」
她吃驚地看Du:「這麼做只要兩個月,我在MH的位置就不復存在。」
「你只要好好休息,養好身體,其他的不用擔心,我會解決。」Du握住她的手,語氣堅定,「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你。」
「Du,其實我……」
Du有些惶恐地捂住江君的嘴:「別再說了,什麼也別說,求你。」
他給了江君翅膀,她卻要飛出他的天空。她要去哪裡?GT嗎?
這次受MH高層變動波及而離職的員工全數被GT收入旗下,明目張胆地搶了MH不少生意。現在MH都在傳是Juno布的局,更有流言說Juno已經答應出任GT中國公司副總。美國那邊幾番向他施壓要他嚴查此事,他很清楚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更相信他的Juno。即便在看到了她寫給Zeus的推薦信後仍然信任她,他相信江君只是心軟,不忍心Sally的前途就此毀掉。她一直都是這樣,感性起來便像是另外一個人,即便將自己卷進風暴也無所顧忌。
此刻,Du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名字:Zeus。他們交過手,這個男人城府之深、手段之絕令他不得不防備。
Juno說那是她的表哥,他們住在同幢公寓,穿同款的毛衣,他手裡拿著Juno的錢包。尹哲也說過,Zeus根本不是江君的表哥,這個人極度陰險。難道真的是Zeus?
江君看著Du,他握緊了她的手,神情低落。他一貫是不可一世、目中無人的,可現在他說:「什麼也別說,求你。」
這個男人從一百多個新人里挑中她,魔鬼般苛刻地逼迫她在最短的時間積累足夠的資本,變得強大。他為她安排好一切,唯一的要求就是她的努力和堅持。沒有Du就沒今天的Juno。如果Juno是一柄利劍,那麼Du就是她的盾牌。他給她劃了道界限,護她周全,給她支持,任她策馬揚鞭、恣意放肆也受不到半點傷害。
不可否認,Du是個好老闆,更是伯樂良師。江君眼裡泛起水光,咬住嘴唇點點頭。
Du心中長吁了口氣。
她終是狠不下心來的,他知道江君的弱點所在,蛇打七寸,一擊致命。
分別時,Du像個老媽子一樣反覆叮囑江君不要理會公司的事情,只管好好休息。江君開玩笑說:「那我把手機給你,徹底斷了和外界的聯繫,做個閒人好了。」
Du竟然贊同:「這樣也好,不會耽誤事情。」
江君敏感地問:「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有,就是擔心你的身體。」Du笑笑,「你的私人號碼可以告訴我了吧?」
江君報出號碼,順便把自己對公的手機扔給他,比畫了個砍殺的手勢:「如果我手裡的項目出了問題,可要拿你開刀。」
「放心好了,年底分紅少不了你的。」Du收好手機說,「去吃飯吧,日壇新開了家私房菜,很地道的淮揚菜,我已經訂好位子了。」
「不行,我要回家吃藥了。」
「那我送你回去,吃完藥我們再去,那裡有很補的湯。」
江君回絕道:「不吃了,最近天天雞湯魚湯的灌,膩死了,等我休息夠了再請你。」
Du難得體貼地拿起江君的皮包:「也好,你早點休息,我送你回去。」
「別,我家住胡同里,公司車子大,根本開不進。我自己走,反正不遠。」
江君拉開茶室的門,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老闆,慢走。」
Du走出門,又轉身回來:「忘記警告你了,不許玩瘋了不和我聯繫,電話、郵件,什麼聊天軟體都可以,要讓我知道你的消息。」
「放心。」
「自己保重。」
江君正欲揮手道別,不料Du又走了回來。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江君無奈地問,「又不是生離死別,非要十八相送?」
「你表哥Zeus是不是想拉你去GT?」
江君不知該怎麼回答,尋思了幾秒才說:「從我入行開始,他就一直想拉我過去。」
「不許去,瘋夠了就回來給我幹活兒。」
「放心吧,我不會去GT的。」
送Du離開後,江君回到包廂從頭到尾地仔細回想著今天聽到的每一句話。尹哲陰陽怪氣地跟他說小心袁帥,她可以當他放屁,尹哲這傢伙的腦袋時不時就會進水。他以前就很討厭袁帥,總讓自己離他遠點,說什麼一看就是個紈絝子弟,沒好心眼。可Du為什麼也會提到他?難道只是因為Sally他們搶單的事情?不應該啊,就憑他們幾個,這麼短的時間內能搶多大的生意,翻多大的浪?
江君有些後悔把手機給了Du,最起碼把通訊錄備份到私人手機上也好啊,搞得現在想聽八卦都找不到人問,又聾又瞎的,成了真正的閒人。
袁帥來接她回家,看江君那畏畏縮縮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沒成事。
「我有點事想問你。」
袁帥把手裡的藥袋子塞給江君:「先吃藥,然後隨便你問什麼都可以。」
江君一口吞了那把討厭的大藥片,順順氣問道:「你是不是又開始管IBD這攤了?」
「是,不過是內地IBD部分,不是跟你說過這事兒嗎。」
「還有呢?」
「你想聽什麼?」
江君戳戳他的腦門:「你是不是想連整個亞太區的生意都順手拿了?別跟我說Sally他們搶客戶跟你沒關係,沒你的支持,就憑他們那點本事敢拆老娘的台?」
「你個傻妞!」袁帥笑起來,「我要你那點生意幹什麼?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幫你的舊識?你應該很清楚,他們必須要在最短時間內獲得GT的認同,否則就算我頂著也沒用。」
他輕啄了下江君的鼻尖:「放心,以後不會了。Sally他們很快就會轉到北京來工作,當然Base還是在香港,你的人我不會虧待的。滿意嗎?老闆娘!」
「當然不滿意,我才離開幾天啊,就被人撬了生意,哪有臉回去見人!」江君憤憤道,「你是不是耍陰招了?放風出去說我要到GT還是其他什麼?」
袁帥無辜地搖搖頭:「沒有,我什麼都沒說,是你這病病得太是時候,唰的人就沒影了,你說你那幫客戶能怎麼辦?」
江君想想自己這病的的確太不是時候,於是放下心來摟住袁帥的脖子誇張地親了下:「這還差不多。」
「你的問題問完了?」袁帥歪著腦袋看著她,「還有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比如你不準備辭職之類的。」
江君一聽這個頓時萎靡了,磕磕巴巴地說了一大堆理由。袁帥看著她,臉上就差寫上意料之中這四個字。
「對不起,不過我會儘量顧家些。」
袁帥笑著扯扯江君的耳朵:「命苦啊,娶了個工作狂當媳婦兒。」
「還是我相公大方。」江君開心地挽住他的手臂,「走,夫妻雙雙把家還。」
回去的路上,她隨口問道:「你見過尹哲了?」
袁帥沒說話,握著方向盤專心看前面的路。
比起尹哲,袁帥最擔心的是尹哲背後的Du,如果尹哲把他知道的事情告訴了Du,那就麻煩了。
他與Du的淵源由來已久。幾年前袁帥還在GT的IBD部門時有個下屬叫Linda,剛被升了職就帶著自己的大客戶投奔了Du。袁帥當然不能坐視不理,想盡辦法攪了那幾樁生意,並通過各種渠道打擊Linda。當時袁帥的老闆婉轉地告訴他,Linda是Du的情婦,叫他做事別太絕。袁帥懶得理會,對背叛者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他堅信這點。
很快袁帥被升職,繼而轉去負責FID的業務。正式上任當天他主動約Du打球,隔了幾天,Du請他吃飯,相談甚歡。